夜未央,大堂之上共有四人。


    黛玉正凝神揣想,口中念念有詞:“‘天地之大,莫不一是。佛家看破,終究歸零’……這或許是先人的一種暗示,指的正是這零一功呢。”


    晴雯聽黛玉這麽一說,更是佩服。她心裏訝異的不是黛玉對零一功的鑽研精神,而是黛玉那份始終不舍不棄、處處為寶玉著想的心思。


    寶玉、晴雯、黛玉這三人剛開始探討有關零一功到底是真是假的時候,隻聽得身後一聲咳嗽。


    襲人已然“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好像寶玉此刻沒有練功全都是她的不對似的。


    寶玉則呆立在原地,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固執,定定地看向來人。


    黛玉比較識趣,雖然有可能在心裏她也很是抵觸,但是禮數上黛玉還都一一盡到。隻見她附身屈膝,輕輕一拜,也退到了一旁。


    隻剩下晴雯一人,正要向來人跪拜,突然,她想起自己身邊站立著的寶玉,為了配合孤單、放挺的寶玉,晴雯也就不得不選擇了也立在原地,對來人視若不見。


    對於一個小侍女來說,做到這一點,可是抱著必死的心情。


    “我隻是白日裏叮囑了你們一件事情,現在看來,原來你們並沒有堅持著做完……嗯,還有什麽可說?寶玉,你給我禁足仨月!”


    原來來人是賈政,飯後茶餘,月至中天,他大概是想起來今天早些時候來怡紅院檢查寶玉功夫,還下達了指示的事情。賈政這是不放心,又一次來到怡紅院,想看看寶玉執行的情況。


    這一年半多的時光,賈政雖然心係朝廷,被胡人犯邊、南蠻誆詐等諸多事情鬧得腳打後腦勺,但是,他自己兒子的安危、到底功夫長進與否……卻始終是他賈政心裏最最掛記,又不能說出口的一塊心病。


    好不容易,他盼著的諭旨正往好的方向發展,那已經坐實的公主黨黨羽罪名也被當今皇上給息事寧人地壓了下去。寶玉的危險算是消除了。這讓賈政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剛剛落迴到心口。


    如今,這二世祖賈寶玉也不得不迴家來,照他的說法,寶玉迴來那是為著“補充些給養”,以利將來出外“再戰”。但是,在賈政看來,這迴家哪怕隻是一會兒,也總比遊蕩在外要安全。


    他知道,一年多來的公主黨團練,讓兒子寶玉變得心更野了,同時,從前被自己看不上的那些諸多毛病似乎也沒有得到糾正。


    此刻,難道不該是他這個當父親的開始警戒和防範的時候嗎?!


    於是乎,賈政處處繞過老祖宗賈母,在家管控起寶玉來。今兒個,他就是有意給寶玉設置一些難題,好讓他被難摧折,由此給了賈政對他禁足的機會。


    可憐天下父母心。每每想來,賈政都覺著:自己這大半輩子建構和保有的地位和名望終將傳給這個不著調的衣缽傳人賈寶玉。那麽,如若現在再不多加對他調教,恐怕日後就更難管控,後果更是無法預知。


    寶玉一聽賈政要對自己禁足三月,就不服氣地嚷嚷起來:“爹,您來的時候,我們兩人,外加上黛玉正在就你布置的這個什麽零一功進行探討呢,並不是偷懶,你這禁足的懲罰,我看是不公允的。”


    賈政說:“你也正兒八經地練習了零一功,給展示一個,如若有一星半點零一功的神魂模樣,我就撤迴這個懲罰。”


    寶玉一聽,就有些發呆,他直恨自己剛才不信任零一功這個功法的真實存在,故而,偷工減料,還偷梁換柱,改練習起蚊子功。


    書到用時方恨少,更何況,寶玉他根本就沒有“讀書”、沒有練習“零一功”。寶玉想到這裏,很是懊悔。


    寶玉想耍小聰明,從另一個方麵下手來質疑賈政,說:


    “按理說,這零一功隻是個傳說啊,並不真的存在。父親這一來就先打孩兒一耙子,孩兒不服。”


    賈政皮笑肉不笑地說:“不服也得服,誰讓我是你的天王老子的?!零一功到底有沒有,也不歸你說的算,是我說的算。”


    晴雯心想:這朝廷內外大名鼎鼎的名臣賈政怎麽說起話來這麽粗糙、蠻不講理?


    不由地,她看向黛玉的方向,兩人心領神會地交流了一下眼神。看來,黛玉和自己想的一樣。


    寶玉氣哼哼地,不知該如何出手。


    晴雯看在眼裏,就要救急。


    像想起來什麽似的,晴雯“撲通”一下給賈政行了個大禮。


    晴雯這一舉動讓寶玉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麽。亦或,寶玉什麽都沒有明白過來,隻不過是,他想著讓晴雯替自己背黑鍋。


    隻聽寶玉是這樣說的:


    “爹,孩兒的零一功練法,是和丫鬟晴雯商量著一道修習著的,不如,您就先檢驗一下晴雯的零一功程度,多多少少,也代表了我的水平。”


    黛玉替寶玉很是不好意思,故而,她竟然深深地低下了頭。襲人則細究著晴雯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哼哼,終於有你的好看。


    晴雯跪在地上,對賈政磕了一個頭,說:“丫鬟晴雯正要替寶二爺為大人展示零一功的練習。”


    襲人還在心裏活動著:“晴雯,讓你圍著寶玉轉,今天,你不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嗎?是不是還得替少爺背黑鍋啊?!”


    賈政有些欣賞地看了看鬥膽進言的晴雯,對她做了個免禮平身的動作,說:


    “要是我大周軍人都能像我大觀園的丫鬟這樣肯於擔當,義氣上陣,那我北周早就收複在望嘍。”


    晴雯立定,將雙手平舉,然後慢慢雙手隨氣血一起下行,氣沉丹田。


    這一招一式,有種霓虹升天般的清朗、開闊,且讓周遭一下子都靜了下來。


    賈政一個倒吸涼氣,心說:我怎麽不知道這小丫鬟的道法如此之深,入定的程度竟然都趕上了南山寺的泯真和尚。


    此刻,黛玉狐疑地偷瞧著寶玉。當看到寶玉信心迴升、心氣變靜的時候,她說不出地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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