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不見了救星唐銘,也顧不上愁得慌,他繼續以“保命為上,開溜為輔”為宗旨,利用瘦小的身子,企圖在亂軍中蒙混過路。


    不知從哪飛來一具狼兵的屍體,“咣當——”一聲重重地砸來,正圍堵在雲架入口處,直擋住了她的去路。


    晴雯也不氣餒,費了好大勁,才繞過那具狼兵屍體,意欲登上停擺的雲架。不想,頭上一下子壓來一具狼屍,晴雯自救地努力翻開身上的巨屍,結果,又一具砸下。


    這迴,晴雯被重重地給砸實了,疊羅漢般在最下麵,給砸得連喘氣都費勁。


    在晴雯因缺氧而“黑幕”來襲之前,他挑眼觀瞧,守夜人強滸正舞動手中的彎刀喊道:“殺——”,身後數十名守夜人也應著齊喊“殺——”……


    小書生眼睜睜看著守夜人一個個奮不顧身,衝入了魔族狼兵陣中。


    瞬間,這些守夜人好像一群入了鷹巢的小雞,很快便淹沒在斧鉞、彎刀的海洋裏……


    晴雯眼前漸黑,胸口擁塞,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待醒轉過來的時候,晴雯正在作小時候溜冰時的花式旋轉,原來,是被狼兵的一隻大手給輪在了空中。


    晴雯被這力道拽攜著繞圈、繞圈,好像一個飛轉的陀螺,速度如矢,而他的心已不在了身上,眼睛也跟著不在了,魂更不在……


    狼兵的大手如鉗,自己則如投石,在眩暈的速度中,晴雯被猛地給擲了出去。就在晴雯睜開眼睛的檔口,她已經如發出的大箭般被投射向守夜人對陣。


    “唿啦——”


    一展大旗用力一兜,小書生撞上去的感覺就像是結結實實地挨了頓揍,她借著阻勢,重重跌了下來,被幾雙守夜人的大手正好接住。


    危急不減,前方數十個狼兵圍成一團,忽而聚攏,忽而散開。


    狼兵個個身高九尺,臂力超強,手中的斧鉞足足有二百多斤。


    晴雯眼前,無數斧鉞與彎刀交織在一起,不時有倒黴的守夜人倒下。


    倒下了,守夜人還會再爬起來,然而,魔族鐵甲的高頭大馬紛踩而上,殺聲漫天,血水四濺……


    一聲“小心身後!”迴頭處,一個狼兵正揮舞著手中的斧鉞向自己砍來,晴雯嚇得渾身發抖,握緊手中的彎刀,一時不知該做何動作。


    神勇的黑玉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臨危間救主,蹄子一蹬,攔在晴雯前麵。


    撲上來的那個狼兵悶聲一哼,胸口已插入一把斧鉞,晴雯看見了黑玉坐騎上的唐銘,她懸著的心終於一下迴到了肚子裏。


    “小家夥跟緊我,你要動起來,動起你手中的彎刀,不要做活靶子。”唐銘話音未落,又有一大群狼兵撲了上來。


    原來,唐銘隨下麵的守軍退守上來,正好接應了李將軍的隊伍。


    這迴,晴雯緊緊跟在唐銘身後,嚐試著隔空揮動兩下手中的彎刀,沒幾下,便胳膊酸痛無力,人蔫力不逮的。


    突然,一個圓球狀的、黑忽忽的東西撞了過來,晴雯不自主地將那圓球抱住。


    圓球力量極大,竟將瘦小的晴雯給一屁股撞到雪血混雜的泥地上,相比之下,自己的小黃馬在唐銘的身下倒是左突右閃,甚為機警。


    發覺手上黏糊糊,濕漉漉的,晴雯這才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手中抱了多時的圓球。


    不看倒也罷了,這一看,讓人馬上使出渾身力氣,將圓球能拋多遠,就拋多遠。血腥刺骨的空氣大口地灌入喉中,嗆得晴雯差點給噎了過去。


    沒錯!那圓球停在一具狼兵的屍身旁,正是趙狗兒的頭顱。圓球上的血腥、不甘的眼睛還在張著,用熟悉的表情直勾勾地盯著晴雯。


    晴雯鼓起勇氣,爬過去,一邊伸手將趙狗兒眼睛合上,一邊低聲禱告。


    “哎呦!”


    後腦勺被什麽重物給擊中了,晴雯一頭趴在一具狼兵屍體上,牙齒剛好啃在狼兵堅如鋼鐵的胳膊上,牙齒登時酸軟,欲掉渣。


    原來,飛來的是隻剛被削掉的狼蹄,遠處,馮熊化吉彎刀拚殺,好似一個參加紅袖招廚藝大賽的削麵大廚,動作嫻熟而優美。


    晴雯有點質疑於自己此刻尚在的幽默感,不過馬上,晴雯就變得同情心滿滿,當她看見馮熊化吉的大腿給狼兵給削去一大塊肉,血水將胯下的戰馬都染紅的時候,晴雯也感同身受地覺得自己生痛難忍,就要斷子絕孫。


    ……


    據傳,兩翼邊鎮都發出了求救信號。可是,怎麽就援兵遲遲不到?!


    晴雯眼見這馮熊化吉、龍羿、唐銘等一幹神勇的守夜人在勉強支撐著,正要一一奔赴殉國的“道場”,不由得悲痛噴湧如岩漿,也決心參與要進行自殺性拚殺。


    正在拔劍的檔口,身後喊殺聲驟起。吭——黑礁崖的烏龍溝鎮援軍到了……


    透過長城城門,長城外高地上的厄胡爾遠遠地看著城上。


    此時的晴雯也不自主地對望過去,那個黑森林邊緣的統領身影讓她極不舒服。


    一股難以言說的陰鬱之感,像是能把晴雯整個人都給吞了進去。


    晴雯怎麽都覺得有一絲犀利的眼神射來,這眼神,像是在哪見過,卻又讓人想不起來……


    此戰雙方誓死廝殺,傷亡慘重。厄胡兒見對手援軍已到,他也不戀戰,調令魔族,退迴休整。


    ……


    黑夜蠶食掉大地上的最後一抹光明,此刻,狂風更加猖獗。


    雪花像冰刀一樣在空氣中肆意穿梭,分不清是天空灑下來的,還是被風從地麵重新揚起來的。


    熊耳鎮東,偏北四裏,兩個虎背熊腰的守夜人蜷縮著身子,躲在雪窩裏唿唿大睡。


    雪窩的不遠處,在較平坦的雪地上,五排大大小小的、待掩埋的屍體已嚴嚴實實被雪花給掩蓋住了。


    屍體一旁,新拋出的黑土與四周新落的白雪比起來,顯得格外突兀。


    黑土堆背後是個新挖的大坑,一個少年頭頂時而伏下去,時而冒出土堆沿口。


    不時地,還有一兩鍬黑土給拋了上來……


    一個守夜人從雪窩裏跳了出來,他伸了一個懶腰扭頭,望向這邊,然後,大步流星地向這邊走來,肥大的腳掌把地上的積雪給踩得都嗷嗷直叫,讓黑夜比往常更加瘮得慌。


    守夜人站在黑土堆旁,衝著坑中喊道:“黑夜漫漫,哥哥我建議你還是認輸得了,我二人把剩下的兄弟埋了,咱也好早些個迴去歇著。”


    晴雯沒有抬頭,依舊在挖坑,她倔強地迴道:“你們兩個先迴去吧!我不怕黑……”


    那守夜人就等他這句話呢,晴雯話音剛落,那人便喊了雪窩裏的守夜人,二人拋下晴雯,往熊耳鎮方向走去。


    晴雯望了一眼越來越小的兩個背影,吐出口白氣,然後,繼續給死去的兄弟掘墳。


    她瞅了一眼手掌上打破的血泡,黑布已經與傷口上的肉粘連在一起,或許是凍木了的緣故,傷口不再疼痛,隻是麻酥酥的。如果不及時處理,恐怕有凍掉的可能。經曆了白天的生死對決、慶幸逃生、無端停戰,晴雯的臉上竟然少了平日裏的不耐煩,多了絲苦澀的微笑。


    晴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口裏還喃喃地說:“趙狗兒,聽兄弟一句,咱下迴投胎往那暖和的地方去。所謂‘做鬼花下風流,免去鐵馬入夢’。”


    原來,在幾個守夜人的激將下,晴雯在比試中輸給了這些老兵油子。


    從生死場上下來,晴雯不免賭性發作,揚言請大家統統耍起來,自己如果輸了,掩埋屍體的活兒他一人包了。


    打賭結果,可想而知。


    橫眉的少年士兵見晴雯中了招,曾開口陰笑著說道:“要不,還是算了吧!已經輸給這幫老兵,如果這次你我比試,你再輸,豈不是更沒麵子?”


    這些話,讓晴雯很覺憋屈,自己堂堂守夜人一後生,竟被一個守夜小卒這般瞧不起。


    她強忍著怒火,閉口不言,一臉肯定的表情。


    橫眉少年見他如此堅決,又問道:“咱們這組可是一百五十個兄弟的遺體,輸了,你當真要獨自去挖?”


    “願賭服輸!”


    ……


    過了午夜,風雪並沒有減弱的跡象,晴雯將最後一具屍體推進坑裏,已經渾身稀軟。


    腳下,一個沒踩穩,她栽了下去,慌亂中,晴雯一把抓住撅頭,才沒滾進死人坑裏。


    躺在土堆上歇了半響,這才恢複了平靜,晴雯有些惆悵,他望了一旁消瘦很多的坐騎黑玉,此時,它也正站在雪地裏,癡癡地望著落魄的小主人。


    晴雯笑了,對著黑馬說道:“黑玉啊!看看我,成什麽樣了?!和雲中鬧事街頭的乞丐有什麽二樣?不過咱倒也自在,不用再受季浩老兒的氣啦。你我還真上了保家衛國的前線。”


    豎日,金陵東北那間四合院一直從北邊飛來的黑鴉落在欄杆上……響鈴心中默默念叨道:“小書生呀,你是好樣的。”


    她的迴信很簡單,就兩個字——速迴。


    小書生不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挑戰是什麽,但她能預料到多半是什麽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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