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都給老子住手!馮熊化吉嗓音洪亮,頗有幾分震懾力。故而,閣樓裏雖依舊黑暗一片,動靜卻驟然停了下來。


    原來,四個人都認為自己身懷武藝不可小覷,然而,奈何不得空間狹小無法充分發揮。


    剛才,韋小寶抱住了樸刀主人的後腰就地打滾,毛猴撲上去,三人扭作一團拳腳不分,老兵則舉著棍子站在一旁舉棋不定……


    多虧馮熊化吉及時趕到,韋小寶心想。


    他腫著一隻眼睛艱難地站了起來,擦亮火石,看見身邊老兵右手中指和食指像夾筷子一般熟練地夾著兩根生鐵棍,不覺一邊心懷敬意,一邊為剛才的打鬥沒有進行下去而暗自慶幸。


    樸刀主人和毛猴也在馮熊化吉麵前一臉尷尬地爬了起來。


    看見他們一個個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啞著炮不敢出聲,老實地立在自己麵前,馮熊化吉問道:“你倆怎麽在這裏?”見了老馮,兩逃兵頓時認聳,老實了起來,然而,卻沒有馬上招供。


    原來,這霸占韋小寶祖傳樸刀的小夥子叫唐銘,來自大周最南部一個郡——南郡,十年前遭人陷害而入獄,給發配到邊陲守邊。


    另一個比韋小寶大三兩歲的少年叫趙狗娃,這趙狗娃是個賊眉鼠眼的小盜賊,因多次盜竊犯案而惹惱了當地官府,被勒令充軍到長城,當上了一輩子迴不了家鄉的守夜人。


    起先,計劃著和唐銘一道出逃的那個夥伴在臨行的當天被征調到黑礁崖守邊,唐銘缺一個人手,隻好選了趙狗娃一起上路。趙狗兒因唐銘身手不凡,很是崇拜,兼又一直向往逃逸,故而,欣然接受了邀約。


    二人偷偷行至荒原上這家唯一的酒肆,趕上暴風雪即將來臨,前方道況不明,不得已,隻好冒險留宿了下來。


    二人遂買通了老兵和店夥計以求藏身。不成想,自己的頂頭上司馮熊化吉也恰巧住在了這裏。


    憑著經驗,老兵不同意那二人為避開自己的上司而冒著暴風雪離開酒肆,故於閣樓商議。幾人正各執一詞,不幸被雞賊的韋小寶給偷聽到了。


    馮熊化吉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閣樓裏原本的陳設竟如此排場,酒勁尚未散去的他稀奇地不住四下打量,季康兒則借機趕緊來到馮熊化吉身旁……


    就在四人不知該如何應對上司馮熊化吉時,一隻送信的黑鴉從煙筒中鑽了進來,飛落在了馮熊化吉肩頭。


    馮熊化吉許是酒醉的緣故,竟然連抓了四次都沒抓到黑鴉的小腿,連身後的小書生都替他覺得有些沒麵子。


    韋小寶眼疾手快,幫著解下黑鴉綁腿上的秘信,遞給馮熊化吉。


    馮熊化吉盡量站穩身子,打開紙卷看了三遍,竟還是沒看清紙上寫的是什麽。見此情形,季康兒又忙不迭地扶他坐下,安穩之後,馮熊化吉這才看清那一行字:“北周鼓動了魔族狼兵來犯,請將軍速迴。”


    馮熊化吉揮突乎東西的神識,被這幾行字給震得終於肯歸於原位了,他邊按住太陽穴,邊發令道:“爾等的事情來日再議,現在所有人都給我立刻開赴長城,進入戰鬥。”


    薛蟠驚訝地瞪大眼睛問道:“也包括我?”


    “對,也包括你。毛猴,去給他們幾個找一套裝備……小書生,你跟在唐銘身後,我可沒多餘精力照顧你。”馮熊化吉撂下話隨即走下樓梯。


    這話著實讓小書生臉紅了好一陣,她顯然不是給別人添麻煩的主,但她不能夠理解老馮此話的含義。


    “小書生”三個字一出,唐銘這才注意到瘦小的晴雯,心中很是不解,“莫非大周無人了,就連這般娃娃都弄來了?!”


    轉眼在看一看小家夥身旁的寶玉,分明是個男兒身,卻透著幾分水靈。


    “咱大周這是怎麽了?”


    唐銘終於忍不住細聲感歎起來。


    他早已猜到小家夥身旁的少年是金陵城中顯赫的賈府那位二爺,隻是他想不明白,縱使賈老爺忍心讓寶貝兒子來這等九死一生的地方,賈老太君怎能舍得……


    想了想為了隻對這隻剛剛成形的小分隊冷笑了之。


    其實,守夜人不管你之前身份多麽顯貴,既來到邊陲,大家就一律平等,靠軍功贏取尊重、憑本事吃飯。


    新來的嘛!自然不缺人去教會他有關的規矩,這幾個人心裏嘀咕著:走著瞧吧,臭小子,後頭有你遭罪!


    薛蟠瞅了一眼一臉兇相的趙狗兒,又看了一眼老兵手裏那兩根生鐵棍和唐銘手中那口樸刀……暗暗咬著牙告訴自己:“唉,打今兒個起,堂堂薛大公子恐怕得夾著尾巴做人為妙啊!”


    馮熊化吉顧不上去追究眼前的士兵為何成了逃兵,唐銘也不再有功夫繼續做他的“黃粱出逃一夢”。此刻,大敵當前,隻有共同抵抗狼兵,保住熊耳鎮,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唐銘揮起龍骨偃月刀,瞅準凍死的門閂就要砍,老兵在大家身後喊道:“唐銘你住手!都閃退。”


    “刷——”


    一壺沸水從門閂上澆下。


    “叮鈴咣啷——”


    老兵扔掉手中的銅壺,將門閂卸下,立在一旁。


    門一開,暴風雪瘋子一般撲了進來。


    “馮將軍,請!唐銘,請!”老兵行了個軍禮。


    馮熊化吉率先奪門而出。


    唐銘很不爽地在後麵問道:“老家夥幹嘛要這麽費事開門?一刀還不解決啦?”


    “得留著門閂,雖然我這把老骨頭此去恐怕難再迴,可這酒肆,咱還得給後麵接管的兄弟留好……”


    唐銘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手持龍骨偃月刀直衝了出去。


    小書生晴雯則拖著一身很不合身、半新不舊的戰甲、跌跌撞撞地跟進到冰雪世界中。


    一對極不協調的小對在小木屋外集結,遠看到也有幾份軍儀整肅的樣子。


    小書生晴雯不清楚下一刻自己是否還能看見眼前的冰雪美景,望著茫茫白色世界,腦海裏已然想著那日從高處看到世界的樣子。


    隻是她不知道,狼兵是不是跟自己那日所見到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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