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奇異地發覺,這氣浪還進入了自己的體內。氣浪把周身血液帶動得瘋狂循環,血管噴張,整個身體在快速地向外漲大、漲大……


    好像平日裏的斷經少脈都被氣浪給接續上了一般,雖然經脈很細、很窄、很弱,但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經脈通了!


    晴雯的經脈裏,正在發瘋地周轉運作著氣血,那一寒一熱的兩股氣血已經顧不上掐架,合二為一,成為新的營養,在歡實地沿著晴雯的經脈周遊全身,輸送源力……


    她趴在地上,仰麵看到一位陌生的白發飄飄的老人,手中持握著一根銀杉木。


    這老人和她想象中的杉霸公極其相像,晴雯不禁爬起來,嬉皮笑臉道:“杉霸公是你啊!你怎麽在這兒?我給您作揖。”


    見老人一臉嚴肅,晴雯又環視了一下四周,個個神色嚴峻,她心想,莫非自己還是在做夢不成?


    眾人早已尋著聲音來到了院裏,冷柯握一根銀杉木,晴雯抱著一根擀麵杖,一個神色嚴峻,一個懵懂蒙圈。


    寶玉看到晴雯身下被氣浪衝出的人形大坑,心疼地喚了聲:“晴雯——”


    “我怎麽會在這兒?”晴雯撓頭。


    冷柯指著一旁碎成四塊的大石板,對晴雯說:“娃子,來來,你試一試,用你手中的銀杉木擊打這一地石塊看看。”


    晴雯看了一眼耿丁和寶玉,二人在點頭。自己有沒有這能事不打緊,如若自己連嚐試都不敢嚐試,那就會讓寶玉和村長徹底失望。


    晴雯凝眉,看了看地上碎成四塊的石板。數日以來相伴的石板,也得算是他“親戚”了,晴雯很可惜地搖了搖頭。


    寶玉見她仍沒有舉動,不禁噤鼻子瞪眼,似要罵她。晴雯不得不放棄了猶疑,趕緊落實這老頭的指令。


    晴雯屏足了氣,感受下氣血蒸騰的內裏,此時,不知怎麽,剛剛接續上的氣血因為能夠運轉周身而越發的飽滿、有力,晴雯深吸了一口氣,按自己平日裏習慣的方式,將銀杉木衝著地上的石塊狠力地一跺。


    眼前,“騰——”地升起一片白花花的石灰。


    方才那四塊碎石,在銀杉木的一跺下,已化為粉末。


    晴雯神力初顯,韋小寶有點不太詳細自己的眼睛,這完全不是他記憶裏的晴雯。


    “哈哈哈——”


    冷柯笑著對耿丁說道:“還是師弟這招建議管用,這混小子就得靠外力激發。”說著,他將手中的銀杉木扔給晴雯,也不向眾人交代,兀自揚長而去。


    晴雯全當還是在夢中,胡商起劍襲來也不接招。


    劍氣掀起的一股寒風先期到達,當寒風吹動晴雯長長的睫毛,“呆鵝晴雯”這才反應過來。


    胡商的湧潮劍已近在咫尺,晴雯心知已躲閃不及,他想,原來自己是這麽死的——不是花下,是斧下。


    無能的晴雯接受了事實,閉眼赴死。


    閉目的晴雯被一片銀杉木的光紋所照亮,自己的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量舉起手中的銀杉木隔擋住了湧潮劍。


    “我說什麽來著,這小子終究是個廢柴。”胡商瞟了一眼遠去的冷柯笑道。


    晴雯睜開眼睛,看見村長耿丁站在屋簷下,一臉的失望。她這才從懵懂中醒過神來,眼下雲山霧罩,根本不是在夢裏。


    “杉霸公剛才可在這兒?”晴雯傻愣愣地問寶玉,完全無視胡商長老此前的試探。


    寶玉不禁翻了一個白眼,走到他的跟前,趴在耳邊低聲地說道:“什麽杉霸公啊!那是冷大長老……”


    屋簷下,耿丁臉上失望的表情中也還夾帶著幾許欣喜。欣喜於晴雯被激發而起的潛能,失望於晴雯慫到不會還手,


    他身後的韋小寶顯然被晴雯剛才的那個動作給震住了,衣衫上的塵土還在,石板盡碎,他眼神中有一絲掩蓋不住的驚恐。


    另外二人,長老逸雲依舊一付儒雅、處變不驚的模樣。木簫禾長老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望著漸漸亮起的天空發呆,還在獨自咂摸著這件事情的原委。


    ……


    天大亮後,村頭的甘花溪畔蒸騰起一層薄霧。在溪畔,一瘦一胖二位老人正背對著孤山站著。


    深秋清晨的大堰河,氣溫已逼近冰點,這二人卻仍隻穿著單薄的雲袍。


    紫袍老人問身邊那個較胖的灰袍老人:“老逸,你說那娃子能讓那把赤焰劍發揮它應有的神力嗎……用手無縛雞之力來形容她,可一點都不過分啊。”


    灰袍老人沒有作聲,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大師兄和村長都站在那娃子一邊,我們就這事根本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況且著是金陵那位貴人親自選定的人,誰能改變得她做出的決定,即使是當今王上……


    “但願那娃子真是赤焰劍的新主,若赤焰劍再遇不到新主,我看這個世界恐怕真的要……”


    最後幾個字還未吐出,灰袍老人一把捂住他的嘴說道:“師弟說話小心些,天命在上啊!這事既已塵埃落定,我等遵照就是。況且,嗬嗬嗬——”


    紫袍老人問:“況且什麽?”


    “況且就此事……大師兄和村長早有遠見,恐怕,會是師父他老人家當初就已經做了安排吧!?”


    “咦?難道那娃子真是塊料?!”紫袍老人有些驚訝。


    “噓!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不過,我算過了,晴雯就算得了銀杉木,就算大師兄幫他打通了可憐的一根經脈,他也依舊不能改變朽木不可雕的事實,難成一器啊。”說著,他將連著袍子的帽子摘下,迴頭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遠處的山峰。


    這灰袍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四大長老中的逸雲,而那位紫袍老人該是木簫禾。


    二人不再說話,默默立於溪邊良久,看似是在看風景,又似無語相通。


    未了,待晚霞落山後,長老木簫禾念了一句清決:“念念出塵,念出塵。落落有定,落為定……”


    似秋風裏的兩片不經意的樹葉,二人不經意地飄逸起來,不經意地隨風悠悠蕩蕩,身影與孤鶩一起,向著埋葬晚霞的不經意的地方而去。


    ……


    寶玉受耿丁委托,對晴雯講述了昨夜發生的一切,晴雯這才知道自己有幸成為主劍人前後的故事。


    太陽下山前,她跟以往一樣,雖說十多歲了,“玩心”一旦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一直蹲在屋簷下看一群螞蟻。


    這群螞蟻們經過一個白天的努力,終於精誠合作,蟻群將石板沫子一點不拉地搬入了自己洞裏。


    晴雯心想,這些螞蟻洞明顯並沒有因石粉而被添滿,興許,村子地底下有個四通八達的螞蟻王國。


    望著曾經放大石板的地方默默發呆,晴雯似乎有些思念大石板,如今,那地麵上已經空空如也。


    寶玉見怪不怪,自打看到晴雯從銀老山迴歸時受到大山的感染變得一臉豪氣,如今不到幾天功夫,就重新恢複成一貫“宅在家裏”的悶人。


    他這才放下了心裏的大石頭:原來的晴雯給找迴來了。


    耿丁對寶玉說:“你別攪擾他,人家那是靜坐沉思呢。”


    “這也叫……?!”


    寶玉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一直認為,所謂靜坐沉思的人,手上連個討飯的活計都沒有,好吃懶做的,那簡直是在浪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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