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太將老太爺和老太太說得啞口無言。

    二老太太心裏舒坦了,揮揮手,“走。”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出堂屋。

    坐上馬車,二老太太露出笑容,“這可比什麽藥都好用。”從看清楚了三房的嘴臉,到現在揚眉吐氣,真是太痛快了。

    ……

    婉寧穿好衣服帶著童媽媽、落雨、落英幾個出了院子,剛走到翠竹夾道,旁邊人影一閃,一個十四歲的姚承顯走出來,停到婉寧身前行了個禮,一板一眼地道:“七妹妹,我……我來替二哥向你賠禮……你不要生氣,都是二哥不好。”

    幾句話講出來,姚承顯鼻尖都出了汗。

    婉寧沒想到姚承顯會過來。

    姚承顯濃眉大眼,嘴唇稍厚,看起來沒有姚承章伶俐多了幾分的厚道,尤其是現在站在她跟前一臉的愧疚,好像剛才來鬧事的人不是姚承章而是他。

    這樣的人,婉寧不會對付,反而覺得以六叔、六嬸的性子能養出這樣的兒子很難得。

    婉寧蹲身還禮過去,“四哥不用多禮,這件事和四哥無關。”然後向姚承顯點點頭,帶著下人離開。

    姚承顯看著婉寧的背影,這個七妹妹和別人真是不一樣,沒有衝著他撒氣,還對他很有禮數,這真是被父親、母親恨得咬牙切齒的人?

    他怎麽有點拎不清了。

    旁邊的丫鬟嚇得四處看去,“四爺,四爺我們快迴去吧,讓太太知道可不得了,您可不像二爺那麽受寵。”

    罰抄寫字,罰不吃飯,罰關在屋裏。

    還能罰什麽?罰著罰著他也就習慣了。

    ……

    姚家亂成一團,薑氏將二老太太送上馬車就立即來迎婉寧。

    婉寧看向童媽媽,童媽媽和落雨幾個就走到了後麵。

    “婉寧。”薑氏一臉的感激,“都是因為有你幫忙,你四叔才敢在老太爺麵前說話。”

    上次婉寧治好了李大太太,薑氏就偷著找到婉寧將姚宜進的事說了。“從去年開始話就越來越少,屋子也不出,我怕是不等考上科舉,人就要完了。”

    之前她也沒盼著什麽,覺得這樣湊合著

    四叔是因為被祖父管教太嚴,覺得隻要踏出書房就會挨罵,久而久之書房成了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不管什麽時候都縮在裏麵。

    婉寧點點頭,“四嬸還是照我說的

    ,每天都讓四姐和五弟過去陪四叔說話。四叔不想離開書房,就在書房外間吃飯。”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可以讓姚宜進喜歡上做一個丈夫和父親,從而擺脫祖父對他的束縛和控製。

    這幾日,她就是在教四叔怎麽反抗道貌岸然的祖父。

    今天。四叔敢和祖父說話。

    明日,四叔就敢不聽祖父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

    薑氏點點頭,“我都記下了,每天都要去書房陪著老爺吃飯,讓你四姐姐也跟著一起過去,我們在的時候讓書房裏熱熱鬧鬧的。我們走的時候就讓書房重新冷清下來。”

    這樣做了兩日,每次她走的時候,都覺得老爺的目光好可憐,就像一個被遺棄的貓兒、狗兒,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們,她咬咬牙一口氣地走開。迴到屋子裏她就想,她是不是太狠心了。

    不狠沒辦法,她不能看著老爺被關一輩子還不自知。

    老爺是該醒醒了。

    ……

    婉寧上了馬車,祖孫兩個拉著手在馬車裏說話。

    二老太太笑道:“你沒看到你祖父的樣子,半句話都說不上來。臉色難看的很,從前可是隻有他訓斥別人的份兒。”

    二老太太看向婉寧,“現在還拿你在家中犯錯說事,都說你推了張氏,可是她冤枉了你?”

    婉寧點點頭,“我被叫去主屋,就看到母親倒在地上,緊接著就有丫鬟大喊,將全家都驚動起來,父親剛好迴到家,進了門就看到這些……”

    二老太太仔細地聽著,“你有沒有跟你父親說?”

    “說了,隻是父親不信我的話。”婉寧不願意去想父親,她在家中美好的日子就在母親被休之後戛然而止。

    母親走了的那半年,父親倒是時常來看她,還手把手教她寫字,可等到張氏進門,一切都變了,張氏在她身邊的時間開始比父親長,父親格外喜歡張氏的溫婉,有意將她養得和張氏一樣。

    再下來……就是張氏小產,父親不聽她說話,將她送來族裏。

    二老太太皺起眉頭,“我是看錯了人,我從前以為你父親也算是有幾分良心的,你祖父做主要休你母親,你父親還不肯答應,在外麵跪了一日……”

    婉寧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話,更不知道父親還為此跟祖父抗爭過。

    “然後呢?”婉寧急於聽後麵的結果。

    二老太太搖搖頭,“誰知道為什

    麽你父親又改了主意,非要將你母親休迴家。”

    “祖父到底為什麽休母親?”這是婉寧一直沒有打聽清楚的事,二祖母身子剛好些,她就沒有詢問,現在二祖母說起來,她也想弄個明明白白。

    “你看看,你六叔有幾個孩子?你二哥、四哥、五姐,你四叔家裏有你四姐、五弟,你五叔那是例外,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卻在懷孕八個月的時候掉進湖裏死了,這麽算下來,你爹爹這個三房長子,不免膝下單薄,成親那麽多年才生了你,你五六歲了也沒再添個弟弟,你祖父因此著急,給你父親納了兩房妾室,一個是府裏的家生子,一個是一直在你父親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沉香。”

    “沉香有了身孕,眼見就要生產,卻被一個粗使的婆子撞下了台階,孩子都摔了出來。這件事查來查去就查到你母親身上,你祖父大發雷霆,罵你母親善妒說什麽也容不下她。”

    二老太太眯起眼睛,“後宅的事我是司空見慣,大戶人家一年不鬧出幾條人命都覺得寒磣,再說沉香到底怎麽迴事。既然沒有查清楚,就不要言之鑿鑿地怪在誰身上。”

    “誰知道你祖父不依不饒,找著你二祖父說了好幾天,也不知道怎麽了。你二祖父後來也改了主意,跟我說三房的事我們管不了,終究有你祖父在,處理家事隔房如隔山,別人插不得手。”

    “我也就不好再問,隻是遣人去勸了你父親幾句。”

    到底是因為什麽?

    很多事仿佛一下子就變了。

    如今二祖父沒了,知道這件事的就是祖父和父親,祖父到底說了什麽話讓所有人答應休母親。

    她總有一天要弄個清清楚楚。

    二老太太沉下臉,“你父親這個耳根軟的,當年聽了你祖父的話休了你母親。如今聽了張氏的話將你送來族裏,”說著似是拉起婉寧的手,將暖暖的體溫傳給婉寧,“等有一天見到你,他們定然會後悔。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

    二老太太歎口氣,“說到底都是為了子嗣……張氏生下了歡哥,如今不過四歲,你父親就到處找西席,你祖父更是要將整個泰州府翻過來,都盼著張氏的孩子能子承父業,一輩比一輩強。”

    “老來得子。你父親將歡哥快寵上了天,你祖父提起這個孫兒也是滿懷期望,說什麽書香門第家裏出來的後輩定然和旁人不同。”

    婉寧聽出來祖父這話的意思,從祖父心裏,根本就沒有將她認作姚家的女兒。

    二老太太說出這話,婉寧心裏忽然浮起一絲痛快。祖父和父親還不知道,母親被休的時候已經懷了昆哥,祖父和父親想要子嗣,卻親手將嫡長子逐出了家門。

    他們做了那麽多的惡事,不能隻是讓他們後悔那麽簡單。

    ……

    馬車開始前行。緊接著一輛馬車,一輛馬車地跟上,家中女眷在家庵的族人都跟著姚家二房一起去家庵。

    姚家的馬車多,走在路上有些引人矚目。

    路邊騎馬的裴明詔停下來,聽著路人議論。

    “姚家的馬車,聽說去家庵將關起來的女子放迴來。”

    旁邊的人問道:“還有這樣的事?”

    “泰興巴掌大的地方有什麽事我不知道,姚宜先在我家買的香燭、供奉,要將他那苦命的女兒接迴來,要說他那女兒可是冤枉的很,就因為不嫁周興那潑皮,就被送去了家庵。姚家那個不用藥給人治病的七小姐,救活了姚家二老太太,這不,二老太太也做了這樣一件善事。”

    裴明詔看向身邊的下屬,“上次你說當街救人的女子是哪家的?”

    下屬道:“就是侯爺讓打聽的人,姚七小姐。”

    那個姚七小姐,還能不用藥給人治病?

    裴明詔驅馬上前,他要去城外的普陀寺,好像和姚家人是同路。

    ……

    出城就是普陀寺,眼見著姚家浩浩蕩蕩一行人去了旁邊的慈慧庵,裴明詔在普陀寺前下了馬。

    “將馬鞭扔給小廝,”裴明詔上前看向迎過來的小沙彌,“怎麽樣,主持可在?”

    小沙彌道:“師祖在等侯爺。”

    裴明詔跟著小沙彌一路到了禪房,小沙彌打開門讓裴明詔低頭走進去。

    “侯爺。”

    屋子裏的惠忍站起身來。

    裴明詔單手豎於胸前行了個禮。

    “怎麽樣,他可開口了?”

    惠忍搖搖頭,“這些人和尋常兇徒不同,侯爺還是另想別的辦法。”

    沒想到連惠忍主持都沒辦法。

    也許這條線就此斷了。

    “侯爺為何一定要讓人這些人開口?”惠忍道,“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心中滿是惡念,就算是說,也未必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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