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因夏初瑤的話而驚訝的,不僅是孟長安,禦風握緊了手裏的劍,縱身躍下馬,擋在了夏初瑤身前,“我們奉命來將夫人安全帶迴帝都,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有我在,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夫人。”


    “如果你們都出了事,有肅和在,我怕也走不出青州。你讓開,去告訴陳詞,池光他們的性命要緊,讓所有人都不要插手。”夏初瑤挑眉,看向孟長安,“何況,與他對陣,我也不一定會輸。”


    “夏將軍好大的口氣,”雨幕裏,幾步外的人一身銀灰色的軟甲,眼睛晶亮,神情傲然,給精致的臉上更添幾分英氣,孟長安冷笑了一聲,也翻身下馬,“我便與你賭這一局,你若輸了,就跟我走,你若贏了,我就放了他們。”


    “小侯爺隻怕是沒聽清楚我的話,我若贏了,小侯爺的命可就是我的了。”緋雲劍出鞘,見禦風還不肯讓,夏初瑤繞過他,隻輕輕留下一句“救人要緊”,便足間一點,手腕一轉,長劍在雨幕裏挽出幾朵緋色的劍花,刺向孟長安。


    本想欺身上前的禦風在聽到夏初瑤囑咐的那一瞬才恍然明白過來,也不敢再耽擱,翻身上馬,朝著城門外的陳詞他們疾奔而去。


    若是要殺孟長安,根本不需得夏初瑤動手。可他手上捏著褚雲舒和池光他們的性命,夏初瑤此舉,不過是為他們爭取時間救人罷了。


    “以你之力想要拖延時間等他們去救人,似乎有些勉強。”不過幾招,孟長安看著被自己一劍震得連退幾步的夏初瑤,語氣裏多有幾分失望。


    剛剛看她自信滿滿,還以為她真有勝他的把握,本想她這個曾名震七國的大將軍可以給他帶來什麽驚喜,可現在看來,即便是靈魂換了一個人,這也還是一具養在深閨的嬌小姐的身子,要她與自己比試,太過勉強。


    “才剛剛開始呢,我這便讓小侯爺看看,到底是誰勉強。”長劍一橫,夏初瑤冷哼了一聲,抬手抹了一把臉上冰冷的雨水,咬牙暗下了決心。


    這一次,身法比先前快了許多,招招淩厲,提劍撲上來的人隻攻不守,沒有了剛剛的猶豫和躲閃,孟長安在驚訝之下,倒被她逼得有些落了下風。


    左肩上的傷上過藥之後本已經沒了痛感,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一淋,傷口開始隱隱作痛,清晰的痛感讓她不自覺的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讓左肩避開孟長安的攻擊上,以至於幾次的閃避都破綻連連。現在她不再去管肩頭的傷,即便是幾次抬手拆招,牽動傷口,她也隻是咬牙忍了鑽心的痛,將招數使得更加淩冽。


    冷雨籠罩的長街上,到如今隻有列隊往裏來的西戎起兵,他們自街道兩旁魚貫繞過他們,又在身後不遠處匯集後繼續提劍往城中奔去,緋影清光裏,隻能聽到刀劍相擊的清脆聲響,遠處那些喊殺聲已經消弭在了磅礴大雨裏。


    孟長安本也並不想要她的性命,隻是想借她牽製肅和,扭轉局麵,可夏初瑤這般拚命的打發,讓他尋不到半點生擒的間隙,倒叫他多了幾分顧慮。


    “你受傷了?!”兩劍相擊,再次將她逼退,一眼瞥見她肩頭青衫上漫開的血跡,孟長安動作一頓。


    他的遲疑,卻給了夏初瑤機會,手中的緋雲橫斜一斬,距離太近,迴過神來的孟長安隻得持劍來迎,劍光劃破雨幕,緋影之下,孟長安手中的長劍齊齊折斷,他腳下步子一旋,才沒有讓這能斬斷長劍的一擊完完全全落在自己身上。


    胸前的銀色鎧甲劃出了一道自肩頭橫貫到腰際的裂口,孟長安退開兩步,垂眸看著自己身上的劍痕,伸手一扯,堅硬的戰甲自裂口處斷開,孟長安挑眉:“真是一柄好劍。”


    幹脆將劃破的鎧甲脫了下來,孟長安瞥了一眼地上的斷劍,歎了口氣,雙手握拳,擺開了架勢:“即便是拖再久,你的人也找不到他們,若是再頑抗,便別怪我不客氣了。”


    “劍都沒了,小侯爺還這般大言不慚。”壓下口中的腥甜,夏初瑤冷聲笑道。


    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好在雨夠大,並沒有讓孟長安看出破綻。她如今已經是在咬牙苦撐,隻盼著池光他們能早些脫困來援。


    她有意支撐,孟長安卻已經不想再拖延,幾招之間,已經尋到空檔,迴旋一腳,將夏初瑤手中的劍踢飛了出去,抬手劈向她左肩,本想趁她躲閃之際將她擒住,卻不想,眼看那一掌劈下來,夏初瑤也不躲,反倒是並指為掌,借著近在咫尺的距離,打向孟長安心口。


    兩人都已是避之不及,夏初瑤隻覺得左肩一沉,劇痛之下,根本穩不住身形,重重跌在了地上。孟長安心口中了力道不小的一掌,踉蹌著退了幾步,唇齒間已經嚐到了腥甜。


    “是你逼我的。”捂著心口咽下咳嗽,孟長安拔出了插在短靴中的匕首,手腕一翻,趁著夏初瑤還未能起身,揚了匕首,朝她刺去。他早知自己已是困獸,本也是在做垂死的掙紮,這會兒終於被夏初瑤逼得失去了耐心,已經不想再顧忌其他,隻想取了這個壞他大事的女人的性命。


    那一瞬間淩厲的殺氣讓夏初瑤一驚,眼看著他迅速朝自己掠過來,寒淬割破雨幕直指心口。夏初瑤動彈不得,隻能下意識地抬手去擋。


    那一瞬,腦海裏靜默得如天地寂滅,她緊閉雙眼,似是等了許久,卻終沒有等到那刺破血肉的痛楚。


    “孟長安,你若再妄動,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滿含怒氣的聲音是那般的熟悉,睜開眼,兩步外的孟長安站得筆直,手裏還攥著寒淬,卻沒有再看她,隻是挑眉望向她身後,玄黑的長劍刺破了他的左肩,阻止了他踏前的舉動。


    “臨安!”認出了聲音,認出了流火劍,仰頭看到那輪廓分明的臉,本是滿心歡喜的驚唿,話音剛落,卻是覺得雙眼酸痛,瞬間淚流滿麵。攢了那麽多日擔心和害怕終於傾瀉而出,在這一刻之前,她是真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對不起,來晚了。”垂眸看了她一眼,即便是滿麵都是雨水,可從她委屈的神情裏,沈臨安還是看出來她在哭,心中一絞,持劍的手多了幾分力道,若非強忍怒意,他此刻真想將麵前這個傷她之人一劍穿心。


    “你倒真會趕時候。”帝都來的消息說沈臨安半月前便被派往幽州主持秋收之事了,本以為他這次無法脫身前來,如今見到他,孟長安歎了口氣,棄了寒淬,抬手握住了身前的劍鋒,“有褚雲舒給我陪葬,便是死了,倒也不虧。”


    “若是如此,小侯爺隻怕是要失望了。”雨幕裏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須臾間,那說話的人已經落到了他們身旁,池光朝沈臨安作了個禮,“三殿下已經安置好,我讓禦風帶張醫仙去侯府和他們匯合了。”


    “綁了他去見殿下吧。”點了點頭,沈臨安手上發力,想要收劍,卻因著孟長安死死抓著劍鋒而動不得分毫,沈臨安蹙眉,不知道他這是何意,“事已至此,小侯爺還是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你以為,我真會等著你們給我安上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握著劍鋒的手已經被割破,殷紅的血隨著雨水在青石鋪就的地上蔓延,孟長安揚眉,看向地上的夏初瑤,“這場賭,我輸了,我的命是你的了。”


    話音還未落,手上猛然加力,竟是自己要將那玄黑的劍往身體裏送。


    沈臨安早有預料,緊握劍柄,並不讓他得逞,一旁的池光見狀,已是飛身上前,趁著兩人對峙之際,一掌打在孟長安右肩,再反手打向孟長安握劍的手腕處,逼得他鬆了手,退開兩步,跌坐在地。


    “棠兒,你怎麽樣了?”早在池光動手打落孟長安的手後,沈臨安便也不再顧及其他,收劍入鞘,俯身去查探身邊人的傷情。


    “別!”本因著孟長安那句話,夏初瑤一雙眼落在他身上後還沒有移開,此刻聽得沈臨安詢問,她剛抬頭要答,餘光瞥見孟長安的動作,下意識地合身撲過去,想要將他手裏的匕首搶下來。


    然而,他們畢竟隔了些距離,連一旁的池光都來不及阻止,又何況是她。


    寒淬沒入腹中,利刃切破皮肉,孟長安並不覺得痛,仿佛一切感覺都隨著自己的血緩緩從身體裏麵流出來,滿地的鮮血裏,他看著麵前驚詫的兩個人,張了張嘴,在被滿口的鮮血嗆得幾近窒息前,他隻來得及跟他們說三個字:“對不起。”


    拋開國仇家恨不談,這兩個人對他都曾有過救命之恩,他本該知恩圖報,奈何情勢所逼,讓他做出了那麽多傷害他們的事情來。在被推上這條路的時候,他便知道大錯已鑄,欠下的債,也隻有等來生再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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