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上下一夜未眠,所有人都守在觀花苑裏,雖然找來了慕千尋,可徐靜肚子裏的孩子終究還是沒了。


    慕千尋晚間過來的時候,徐靜身下流血不止,腹中的孩子已經保不住了,慕千尋也隻能下針讓死去的胎兒滑了出來,又和幾個太醫救治了一夜,才勉強保住了徐靜的性命。


    徐靜與沈臨寒成親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這又是國公府裏的第一個孩子,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就連沈朔都壓不住自己的脾氣,在確定徐靜性命無虞之後,便將昨日在千羽池邊的所有人都喚到了主屋外,要問個清楚。


    “都怪兒媳疏忽,沒有照顧好弟妹。”驪陽公主在裏間坐了一夜,在見血的時候便已經滿麵蒼白,到後來看到死胎時,更是嚇得差點昏了過去,這會兒還沒等沈朔開口,站在下首的她已經哽咽著說道,餘下的話音,都掩在了止不住的抽泣裏。


    她突然這麽一哭,沈朔倒不好發作了,蹙眉也沒有看她,瞥見站在沈臨安身旁的夏初瑤,沉聲道:“夏棠,你昨日也在千羽池,你說說到底怎麽迴事?”


    “昨日兒媳雖然也在千羽池,卻並未在湖心亭裏,何況,當時兒媳也落了水,等得被救起來的時候才知道二嫂已經出事了。”夏初瑤也熬了一夜,現下臉色不太好。她俯身朝著沈朔拜了一拜,啞著嗓子答話。


    “你也落水了?”沈朔迴來之後,便一直在關注徐靜的情況,府裏一團亂,也沒人跟他提過夏棠落水的事情,如今乍然聽得,頗有幾分吃驚。


    “兒媳當時和夏桃在長廊上賞花,”側頭掃了一眼抿唇看她的夏桃,頓了一頓,輕聲說,“一時沒有注意腳下,所以……”


    “國公老爺,我家夫人是被夏姨娘推下水的!”夏初瑤話還沒有說完,跟在身後的拂衣打斷了她,跪在了沈朔麵前,“夏姨娘先遣走奴婢,又趁無人之際將夫人推下水,還請國公老爺給我家夫人做主!”


    “你胡說什麽,我沒有推她,明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夏桃聽得夏初瑤那般說,本是鬆了口氣,卻不想,拂衣竟然會出來替她說話。一時情急,也顧不得什麽禮法,急聲辯解。


    當初那一頓家法,即便是要不了夏棠的命,也本該讓沈家下了休她的決心的,可惜了因著她昏迷將這件事情鬧到了朝堂上,有陛下出麵,又有三皇子的解釋,沈朔不再追究,連老夫人都不過問了。


    昨日她本是想自己落水,然後將罪責推給夏棠,給她落得一個妒婦的名頭,好給上個月要熄下去的那場休妻大火再添一捧油,卻不想,最後落水的是夏棠,自己還被拂衣陷害。


    “放肆,你們當這是什麽地方,在老爺麵前,怎可這般沒規矩。”想來是因著還有徐氏夫婦在,朱氏難得在人前這般強硬,冷著臉嗬斥了一句。


    “迴稟老爺,夫人,妾身實在冤枉,姐姐明明是自己掉進水裏的,妾身也不知她為何要這般說。”夏桃嚇得跪倒在地,抬了一雙淚眼看著堂上的沈朔和朱氏,滿麵委屈。


    “妹妹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是我自己跳到水裏,還讓拂衣來冤枉你不成?”麵無血色的夏初瑤咬了咬唇,頗為沉痛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夏桃,隨即便提裙跪在了她身旁,“先前是兒媳的錯,不該故意欺瞞父親母親,昨日公主殿下和二嫂去了湖心亭之後,桃妹妹借說頭暈遣走了跟在妾身身邊的拂衣,趁著妾身在長廊上折花之時,將妾身推入水中。”


    “妹妹與我是一同過府,平日在落鬆苑裏我也自認沒有薄待過你,卻不知妹妹竟然會對我抱著這樣歹毒的心思……”夏初瑤滿眼傷痛地看著夏桃,說完後便垂下了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你胡說什麽!明明是你自己推開我之後跳下去的,怎麽可以說是我推你?”見過她呐呐不言的模樣,也見過她語氣淩厲的模樣,夏桃還是第一次見著自己這個嫡姐在她麵前裝模作樣,她這話裏帶了十二萬分的委屈,眼看一旁的沈臨安都變了臉色,夏桃眉心緊攏,語氣不善。


    “夫人先前也落水了?”裏間出來的慕千尋真好聽得此句,蹙眉看了一眼夏初瑤,快步走到她跟前,不由分說便抓了她的手腕給她搭脈。


    沈三夫人受了家法,還昏迷不醒的事情,她也是聽說了的。雖然不知夏初瑤傷重不重,可慕千尋是知道她突然昏迷不醒的原因的。聽說她醒過來之後,慕千尋便一直想找個機會來看看她如今的身體狀況。


    “慕姑娘且寬心,先前的傷我都養好了,夏末的池水不算刺骨,我真的沒什麽大礙。”察覺到搭在自己手腕上手輕輕一顫,夏初瑤在她開口前,先握住了她的手,言語間,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外傷雖好了,可三夫人身子一直弱,水寒傷身,還是讓我給你開些藥,好生調養。”且不說脈象有異,就連握著她的那隻手,都是一片冰涼,慕千尋歎了口氣,收起了眼中的詫異,“沈國公,沈二夫人如今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隻是須得好生調養,免得日後落下病根來。我已經開了藥方,其他要注意的事項也已經囑咐了二公子。二殿下不讓我在此久留,還請沈國公先讓我替三夫人診治訂方之後,你們再處理府中之事。”


    慕千尋雖出生江湖,可如今是褚雲景身邊的人,她如今雖隻是靖安王府上的一個姨娘,可昨日去請的時候,是褚雲景親自送她到鎮國公府的,單這一點便可以看出褚雲景對她的重視,她這般說,沈朔倒也沒有拂了她的麵子,隻叫夏初瑤隨她去隔壁診脈。


    “慕大夫這般神色,可是我的病又嚴重了?”看著慕千尋這脈越診臉色越沉,夏初瑤忍不住問了一句。


    自望舒救醒她之後,除卻夜裏天明時覺得有幾分手腳冰涼外,她倒也沒有感覺到其他不適。


    “如今你這脈象虛緩,給你診治的大夫可曾說過你體質陰寒?”取了隨身的一支銀針,在夏初瑤手上尋了一處下針,等得抽出銀針,看著針上黑紫的痕跡,不止是慕千尋,連夏初瑤都緊皺了眉頭,“上一次你毒發時,這寒毒已經浸透五髒,如今連血裏都帶了毒,也不知那晉王的神醫到底用了什麽靈丹妙藥,竟能救迴你的命來。”


    夏初瑤抿唇沒有說話,想起先前昏死過去後夢到的夏棠。


    想來她那一次是真的死了,不是望舒救活了她,讓她活過來的人,是那個早已是魂魄的夏棠。


    “如今既然血中都有了毒症,不知慕大夫能否就此研製解藥呢?”先前慕千尋說對她體內的毒沒有辦法,是因著隻有發作的時候才能探查到毒性,如今既然身上都帶著毒了,要研製解藥,應該比先前容易些了吧?


    “眼下我在靖安王府,萬事多有不便,也隻能試上一試。”慕千尋歎了口氣,“我先替你開幾服藥,等得有了進展,再來知會於你。隻是你這身子,日後還得多加小心照顧。”


    見此奇症,她作為一個醫者,自然是想要一探究竟的。隻是如今她人在靖安王府,不是在慕家,想做什麽,要做什麽都由不得她自己,便也隻有姑且一試了。


    慕千尋滿心滿眼的擔憂,夏初瑤倒是心寬,等得她開了方子,謝過她之後,又陪她一起迴了主屋。


    拂衣將她昨日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夏桃本是抵死不認,等得盼兒也說她聽得聲響跑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夏初瑤落水,而夏桃那一副推人的姿態都還未收整後,夏桃終於不再辯解了。隻是咬著唇跪在地上低聲哭。


    依照昨日在場的人的供述,徐靜落水的時候,琥珀和盼兒都因著聽得長廊上的尖叫而匆匆過去,湖心亭裏隻有驪陽公主和徐靜兩人。


    “二弟妹說喜歡那亭前的芙蕖,我見她身子不便,便打算替她去摘,誰成想我還未折到芙蕖,就聽得一旁二弟妹落水的聲音……”因著公主的身份,褚雲音倒是沒有跪下,迎著沈朔和朱氏的目光,冷靜地說道。


    剛剛看了這夏家姐妹倆的一場鬧劇,這會兒褚雲音算是想明白了,不管那徐靜是不小心落水的,還是故意跳進去的。她都須得在徐靜醒來之前,先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這會兒說清楚了,即便是日後徐靜醒了想要嫁禍給她,可出事的時候那亭子裏隻有她和徐靜,並沒有其他人看到,她不會像夏桃一樣被兩個丫鬟反咬,即便是沈朔他們有心偏向徐靜,可她的身份擺在那裏,沒有證人,沈朔也不會將她怎麽樣。


    “這棠兒和夏桃的事情,是你們落鬆苑的私事,既然跟靜兒落水沒有關係,臨安你便自己處理吧。雖說是姐妹,可棠兒畢竟是正室,這般妒恨之舉,素來是國公府裏容不得的,你可別叫棠兒受了委屈。”抬手揉了揉額角,沈朔歎了口氣,看著跪了一地的人,擺手叫落鬆苑的人都先下去。


    自從上次在朝中被禦史彈劾之後,沈朔也算是明白了,他這個三兒媳婦跟旁的畢竟不同,是聖上欽封的敕命夫人,有些府宅裏的事情,落在她身上,便如落在驪陽公主身上一樣,不能隨便處理。


    否則,鬧得滿城風雨不說,再叫禦史台參他幾本,隻怕是他又不得安寧。


    “三爺還要上朝,先迴落鬆苑吧,我實在是擔心二嫂,想在這裏守著等她醒過來,就不和三爺迴去了。”外麵昏沉的天色漸漸轉亮,夏初瑤在屋外頓住了步子,不願迴去。


    她總覺得徐靜落水落得蹊蹺,不等到她醒過來,夏初瑤總有些放心不下。


    “慕大夫說二嫂怕是要等到晚間才會醒,你守了一夜,也該迴去休息休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剛剛慕千尋替她診脈的時候,他沒有跟過去,隻是瞧著慕千尋的神色,他也看出來隻怕不是什麽好消息,如今看著她慘白的臉色,更是不願她繼續留在這裏,想讓她休息。


    “比起二嫂這般,我這樣也算不得什麽,二哥雖然守著她,可是他們畢竟剛痛失了孩子,這邊每個人照顧著也不行。”夏初瑤說罷,側頭看了一眼夏桃,“再說,我這會兒也不想迴落鬆苑去,三爺便不要勸了,快走吧。”


    “你放心吧,既然父親讓我處理,我必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覺察到她的眼神,沈臨安也了然了她不願迴落鬆苑的原因,也不再勸,隻囑咐了她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後,便帶了拂衣和夏桃,與禦風一起匆匆離開了觀花苑。


    驪陽公主那樣說,這會兒徐靜沒醒,也沒有其他人看見亭中的情形,沈朔便也隻能讓他們先散了,因著自己也要準備上朝,便與朱氏一起離開了觀花苑。


    “三弟妹與二弟妹倒是情深,這會兒不迴去看三弟如何處置夏桃,倒是願意在這裏守著二弟妹?”自主屋出來,看到廊下的夏初瑤,驪陽公主步子一頓,挑眉扯了一絲嘲諷的笑。


    “等得三爺處置了她,我會著人將結果上報給殿下的,雖說她是我的妹妹,可是,存著這樣的害人之心,素來是府裏難容的,想來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看著眼前的人臉色也比自己好不到哪裏去,夏初瑤隻是笑著說道,“殿下臉色不太好,還是快些迴去休息吧。這般模樣,若是叫大哥看到了,也該心疼了。”


    沈臨淵這幾日都在西郊大營,昨日出事到現在都沒見著他的人影,想來是沒有去通知他。


    蹙眉掃了夏初瑤一眼,驪陽公主也不再與她多言,隻快步離開了觀花苑。


    老夫人先前被送迴了遮雲苑,她等得迴尋月苑換身衣服,還要去遮雲苑請安,照顧老夫人。雖然徐靜還沒醒,可她總有些不好的預感,她得趁徐靜醒過來之前,至少先取得老夫人的信任,到時候,若真出了什麽事,也好有人幫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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