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從獵苑迴來的時候,夏初瑤也這般昏死過去過,那一次連宮裏請來的太醫都束手無策,夏初瑤昏了七日後便醒了,如今驟然聽得夏初瑤這症狀,沈臨安除卻最初的慌亂外,倒也沒了無措和震驚,讓禦風去再尋了大夫過來,又讓人去將沒有入宮當值的太醫都請了過來。


    先前迴晉國的時候,張妙丹給夏初瑤的丹藥她一直帶著,沈臨安找了給她服下,看著太醫和大夫們一輪又一輪的診斷,聽著那些大致相同的話,一直到了後半夜,才終於歎氣遣了他們迴去休息。


    “時候不早了,你們都去休息吧。”等得送走了大夫,迴頭來看著從裏屋裏退出來的婢女們,她們也連熬了兩天了,這會兒守在這裏也於事無補,倒不如去休息。


    “三爺去休息吧,我在這裏守著夫人。”自綾羅手中接過水盆,黛綠絞了溫熱的帕子,跪在床邊替夏初瑤擦額頭上的冷汗。


    吃了張妙丹的藥之後,夏初瑤的唿吸平順了許多,倒是先前受傷後發熱的情況不得緩解,剛剛灌了藥,這會兒捂在被子裏冒汗。


    “禦風,這到底怎麽迴事?”瞧得出黛綠在生他的氣,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又見黛綠真在一旁寸步不離地守著,沈臨安從屋裏出來,問靠在廊下的禦風。


    “屬下也不知道,”禦風張了張嘴,想起昨晚的事情,終是沒有說出來,隻是側頭看廊外的星空,“這次夫人會醒過來的吧?”


    上次她昏迷了七天七夜,到最後是自己醒過來的。隻是,昨晚夏初瑤那般七竅流血的情形看著實在是叫人心慌,偏偏如今還沒人診得出她的病症,禦風是真的有幾分心裏沒底。


    沈臨安被他這般一問,沒有答話。


    她昨天挨了打受了罰,他沒有替她求情便罷了,接她迴來之後,他甚至都沒有一直守在她身邊,竟是因著一時意氣,便棄她而去,跑出去賣醉。


    “你這個混蛋!”一聲厲喝,裹著一股勁風迎麵而來。


    沈臨安還未動,一旁的禦風已經身形一晃,長劍出鞘,一劍擋開了朝沈臨安刺來的劍。


    “禦風,別攔他,放他過來。”看清來人,沈臨安出生阻止將人逼退的禦風。


    剛反手揚劍挑落了阿城手裏的劍,聽得沈臨安這般說,禦風身形一收,阿城便自他身側幾步奔了過去,也不撿劍了,捏了拳頭就往幾步外的沈臨安臉上招唿。


    結結實實的一拳打得沈臨安悶哼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


    阿城是在夏初瑤迴府被打了一頓之後,才知道她出事的,那個時候他就想闖國公府,去柴房救夏初瑤。卻不想還沒出落鬆苑就被禦風給抓了綁了丟迴了秋水閣。


    這會兒好不容易掙脫了跑出來,見著沈臨安就一肚子的火,直恨不得當場打死他,給夏初瑤出氣。


    密實的拳頭落在臉上,身上,沈臨安不躲,隻是咬牙應下。


    他確實該打,若非他,夏初瑤何至於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


    如今這一拳拳落在他身上,那般真實的痛感才終於叫他的心裏順暢了幾分。


    “阿城公子,夫人一直昏迷不醒,你還是先去看看她吧。”眼看著沈臨安被打得有些搖搖欲墜,眼角唇角都破了也不還手,禦風忙上前去拉開了阿城。


    “昏迷不醒?”本以為隻是挨了一頓板子,阿城眸子一沉,也不理會沈臨安了,扭頭便往屋裏去。


    “她……她這是怎麽了?”床榻上的人雙眼緊閉,麵色慘白,一副毫無生息的模樣。


    “夫人她昨天半夜突然七竅流血,之後就昏迷不醒,三爺找了好多大夫都沒有辦法,奴婢害怕……”黛綠一直在床邊跪著,見著阿城過來,啞著嗓子說到。


    阿城在這落鬆苑裏住了有一陣子了,平日裏看他與夫人相處,聽他叫夫人師傅,大家便都將這個少年當小主子一般。如今阿城在黛綠眼中,還有幾分夫人娘家人的感覺。


    “七竅流血,昏迷不醒?”跪在榻前的阿城微微一愣,這般情形,就跟當初在黑風寨,夏初瑤救他時一樣。


    當時是慕千尋替她針灸,給她灌藥,才叫她在昏迷了兩個時辰之後就醒了過來。


    後來一起東去碧落海,慕千尋還跟他提起過夏初瑤身上的病。慕千尋說過,這般毒發的症狀每發生一次,便會叫體內原本被壓製的毒擴散一點,每一次昏迷,都會比前一次兇險。


    若是不快些尋得解毒之法,隻怕終有一日,會丟了性命。


    伸手探了探夏初瑤微弱的脈搏,阿城在榻前跪直了身子,抿著薄唇,心中思慮幾轉,卻終是沒有將當初在黑風寨的事情告訴沈臨安,也沒有讓他們去靖安王府尋慕千尋幫忙。


    慕千尋曾說過,她如今的身份,她今後所謀之事,都讓她不能與沈家,不能與他們走得太近。他知道慕千尋所謀兇險,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他不能讓她冒險。


    不過,除卻慕千尋,如今在這故洗城裏,倒是還有一個人能幫忙。


    ******


    “大人吩咐的事情,下官已經辦妥了,隻是我們這般……”樹影婆娑,隨著夜風晃動,祠堂後麵的高牆下,有沉沉的聲音響起。


    “你隻管辦事,其他的無需得多問。出什麽問題,有上麵擔著,怕什麽!”那聲音裏的幾分遲疑,被一個尖利的冷喝打斷,眼見牆上的人影因著這番話抖了一抖,那尖利的聲音隨即放緩了語氣,“夏大人,你放心吧,這件事情保管萬無一失,你就等著日後跟著主子飛黃騰達吧。”


    夏初瑤坐在祠堂屋頂,看著白牆上晃動的人影,聽著這些話,心中滿是疑惑。


    四周都是朦朦朧朧的,唯獨白牆上的剪影清晰無比,她也看不到說話的人,隻覺得其中一個有些耳熟。


    “哢嗒——”一聲響,驚得那祠堂後麵的兩個人頓住了話頭,也引得夏初瑤往出聲的地方看去。


    祠堂一側的牆角下,一個穿了藏青小襖,梳著衝天髻的小丫頭顯然也是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壞了,看著白牆上人影朝她這邊晃過來,小丫頭扭頭就跑。


    卻不過跑出幾步,就見著眼前黑影一晃,小姑娘像是失了魂一般,委頓在地。


    夏初瑤轉頭看著祠堂外長廊上,那個黑影俯身一把將小姑娘提了起來,掐住了她的脖子剛要動手。


    就見著祠堂後麵繞出來一個絳紫袍子的男人,低喚了一聲住手,一把抱住那小姑娘的腰,隨即跪在那黑影跟前說了幾句。


    那黑影“咯咯”地笑了起來,放了手,不等那紫袍男人鬆了口氣,便又見他從懷裏掏出來一個什麽東西,遞到了那紫袍男人跟前。


    “這是新研製的,最近正好在找人試藥,沒想到這小丫頭會有這樣的榮幸。”那黑影蹲下身子,不顧那紫袍男人的退縮,隻伸手一把抓了他懷裏的小姑娘,掰開她的嘴,就把手裏的東西往她嘴裏倒。


    夏初瑤將身子往前湊,想要看清那迴廊下灌藥的人到底是什麽模樣。卻不想,剛要動,身子就像是被什麽死死拉住了一般,根本動不得分毫。


    “那天晚上的情形,我忘了好多,唯一記得的,也隻是這些毫無用處的。”夏初瑤探著身子,正想看清楚那廊下接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身邊卻突然想起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一頭烏黑的長發在夜風裏紛飛纏繞,纖巧削細的女子靜立在屋簷上,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一身純白如雪的長裙,廣袖交頸,腰間細束,下擺也隨風飄動,叫她整個人身形空靈而恍惚,月色之下,更是光華瑩瑩,宛若透明。


    “你……”夏初瑤被她這般模樣驚得往後退了幾許,等得看清她的容貌,隨即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銀甲,恍然有些明白過來自己現在是什麽境地,“你是托夢來找我的嗎?”


    自當初在瓊途寺裏小憩時偶然得見夏棠的魂魄之後,這還是第二次再見著她。


    隻是,夏初瑤總覺得今次的見麵,跟先前在瓊途寺的有太多不同。當初麵前的人與她是一般模樣,可如今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自己這會兒是真正的夏初瑤的模樣。


    “你還記不記得先前你在國公府發生了什麽?”踏著青灰色的瓦走到夏初瑤身邊,每一步,都沒有聲響。


    “我又毒發了?”想起最後望向黛綠時眼中的一片血紅,夏初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僅是毒發,隻怕這次是寒毒攻心,撐不了多久了。”


    “嗯?”正撫過自己的眉眼,想感歎還是自己這般模樣比較自在的時候,聽得夏棠這麽一說,她頓住了動作,“你的意思是,我要死了?”


    “就這麽死了,你可甘心?”祠堂下那黑影已經不在了,紫袍男人抱著昏迷過去的小姑娘,也匆忙走遠。月色下,隻餘了夏棠空靈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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