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不深,小和尚們送來的草藥止血效果不錯,還能鎮痛,夏初瑤換了衣衫,靠在床榻上等沈臨安迴來。


    先前沈臨淵在月瑤樓遇刺之事,夏初瑤有七成的把握是素心設計所為。可今次刺殺公主之事,她便看不明白了。


    從前在晉國,對大齊的朝堂她也不過是了解個大概。這驪陽公主得聖寵,不涉朝堂。不過她與二皇子褚雲景一母同胞,褚雲景的根基頗深,驪陽在朝中便也絕非半點關係也無。


    遇刺便也罷了,隻是今日的行刺,與當初月瑤樓裏一般,破綻太大。刺客既然能瞞過那麽多護衛,隱藏於瓊途寺裏,為何不選一個最有把握的時機,而是要找這麽多人都在的眾目睽睽之下動手,一擊不成,逃得也十分迅捷。


    他此舉似乎不是真的想要取驪陽公主的性命,可那身手和用的武器,又都與專業的殺手一般無二。


    越想,夏初瑤越覺得眼前的一切就是一個謎局。她不知道自己和沈臨安能那麽巧,兩次都不小心牽涉其中,還是他們原本就是這些算計裏的一部分。她此刻最擔心的,是這一切事情後麵的主謀,如沉碧所說,是穆玄青。


    “公主殿下命人請了大夫來,先叫大夫替你瞧瞧傷勢吧。”迷迷糊糊地想著,直到沈臨安帶著大夫進來,才將夏初瑤的思緒打斷。


    因著身上的傷已經做了處理,大夫開了一些更好的傷藥,又留了煎服的藥物,囑咐了好生休息,便告退了。


    夏初瑤也有些累了,等沉碧按著大夫的囑咐,小心替她換了藥,便倒頭睡去了,倒也忘了關心隨大夫出去換藥的沈臨安。


    故意避開了夏初瑤和沉碧,沈臨安遣退了外廳伺候的人,這才讓大夫替他查看傷勢。


    無名指處的血肉割裂,隱隱可見森森白骨。


    “這些時日,這隻手萬不能用力,尤其是這根指頭,稍有差池,隻怕日後公子再難握筆。”等將傷口細細縫合,上藥包好,老大夫再三囑咐,看著那纏滿繃帶的手,麵色頗為沉重。


    “有勞先生了,隻是這傷勢還請先生替我保密,若出去他人問起來,還請先生說這手沒什麽大礙。”裏間夏初瑤已經睡了,外間隻餘了他和大夫,知道外麵觀心和紙醉還在等著聽兩人的情況,沈臨安拱手朝大夫做了個禮。


    換做其他時日便也罷了,隻是今次他參加春闈在即,若是叫老夫人聽到什麽“稍有差池,再難提筆”的話,老人家又要開始擔憂了。


    這大夫本就是從被窩裏被去請的侍衛從被窩裏抓出來的,領著公主的旨意,看眼前的陣仗,隨不明具體是何事,卻也知道其中複雜,沈臨安如是說了,他便也應承下來,出門隻報了無大礙,便隨帶他來的侍衛離去了。


    等送走了外麵守著的人,沈臨安折身迴房,借著月色,看著床榻裏側平躺著唿吸已經均勻的夏初瑤,輕輕歎了口氣,安靜地在她身邊躺下。


    窗外夜色朦朧,沈臨安沒什麽睡意,便抬眼看著自己包紮嚴實的右手,微微有些出神。


    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在想,自己要將夏棠放在什麽位置上?


    大婚當日,她的一句“暫時還不想跟他,心甘情願之前先分房睡”就將他們的關係堵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在所有人眼裏,她都是他的妻子,他寵她護她,那是天經地義。可這些在夏棠眼裏,又算什麽呢?


    他並非是如大哥那般情深的人,情深不壽又能怎樣,看看當年娘親的下場?一心一意嫁入沈家,到最後,父親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上。


    他身上有太多牽絆,自從那日父親帶著他去刑部大牢,親眼目睹了刑部對外祖父和舅舅的拷問之後,他便知道,雖然他以沈家三公子的身份,逃脫了這一場厄運。可從那個時候起,自己的命運,便已經同這件事情綁在了一起。


    否則,如池光他們那樣的人,怎麽可能這些年來,一直安安穩穩地待在他身邊,喚他少主,聽他差遣。


    參加春闈,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婚事,也是為著替東晉王的那些舊部的日後做打算。


    他這般性格叫他可以對任何人好,也沒想過能得到什麽迴報。可如今,對身邊這個女子,但凡是牽扯到她的事情,總是叫他有些穩不住心神。


    最讓他煩心的,是弄不清楚夏棠對他的態度。


    她幾次嚴辭拒絕大哥,似乎是真的想與他斬斷舊情,可她對自己,除卻是因為是身邊人的那份親近外,也看不出其他情愫來。


    細想來沈臨安便自己都覺得有幾分可笑,他還有那麽多需要思慮的事情,怎還會有閑心在這裏操心猜測這小女兒的心思。


    因著老夫人第二日還要參加法會,即便是晚上遇到了這等事情,夏初瑤也沒敢起晚。


    睜眼時窗外天光熹微,身側的沈臨安還未睡醒。夏初瑤目光在他麵上掃了一掃。隨即落到了他搭在錦被上,包的嚴實的右手上。


    昨天晚上那一劍,她比誰都清楚來勢有多快,力道有多大。沈臨安徒手生生接下了一劍,之後還不願叫她看到他處理傷口,想來這右手傷得不輕。


    來這裏小半個月,她總是讓沈臨安為著她受傷。一想到這個,夏初瑤便頗有幾分愧疚。


    她輕輕坐起身,伸手想去查探他右手的傷勢,抬手卻覺得肩上一痛,咬牙蹙眉間,身旁的人便也醒了。


    “怎麽了?”見她齜牙咧嘴的模樣,沈臨安坐了起來,“你想要什麽跟我說就好,你肩上有傷,別亂動。”


    “雖然我也想躺下養傷,不過,眼下我們隻怕是該快些起來準備,然後去前廳跟老夫人和驪陽公主一起用早膳了。”見他醒了,既然他不想說,夏初瑤也不問他手上的傷勢,忍著痛,隨他一起下床。


    “你都傷成這般了,何必在出去折騰,奶奶和公主那邊,我替你迴了便是。”見她要去叫沉碧伺候梳洗穿衣,沈臨安直搖頭,不想讓她出去。


    “公主遇刺是大事,隻怕一早巡防營和宮中近衛便要過來了。如今大哥領巡防營統領一職,正好老夫人與你我又都在瓊途寺,想來他也必然會過來探查情況的。”夏初瑤歎了口氣,喚了沉碧進來幫她洗漱完,等她替自己更衣,一麵淡聲說服沈臨安,“我若是因傷臥床不起,這件事情隻怕越鬧越大。”


    “可是……”沈臨安抿唇看她,臨了,便也隻是閉嘴不再勸。


    她說的越鬧越大,不是公主遇刺之事。而是擔心沈臨淵知道她受傷之後,會做出其他舉動來。本來對於與驪陽公主的親事,他便是不情不願,若是再知道夏棠因為驪陽公主受了這般重傷,隻怕日後再見驪陽,他連明麵上的客套都不想維持了。


    “應付完大哥,我便帶你迴來休息,你若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不可強撐。”歎了口氣,等她穿戴妥當,沈臨安這才洗漱完更了衣,與她一起往前廳去。


    如夏初瑤所言,桌邊除卻老夫人外,還有一身銀甲的沈臨淵。


    想來兩人坐了有一陣了,見他們進來,沈臨淵起身,迎著他們走過來。


    “聽說昨夜刺客來時你們也在,怎麽樣,可有受傷?”問的是兩人,沈臨淵的目光卻隻落在夏初瑤身上。


    “沒什麽大事,隻不過手上受了點小傷,叫大哥記掛了。”將右手在沈臨淵跟前揚了一揚,打斷了沈臨淵的視線,沈臨安的話語裏,有幾分猶豫,卻也終是按著夏初瑤的意思,並未提起她受傷之事。


    “還說是小傷,你那可是提筆寫字的右手,若是出了什麽差池可怎麽辦?”一邊坐著的老夫人頗有幾分按捺不住,雖然昨夜等了觀心的迴稟,可一直沒見到沈臨安,她總覺得有幾分不能心安。


    沈臨淵剛來時便問起了昨夜之事,可因著受傷的人是夏棠,先前驪陽公主特意囑托過她先不要提起此事,老夫人便也沒有與沈臨淵多說。


    “奶奶放心吧,大夫都說了沒事,過幾日便能好了。”左手牽了夏初瑤繞開沈臨淵坐到了桌旁,看著一桌還在冒熱氣的米粥和小菜,沈臨安替老夫人和夏初瑤各盛了一碗,才又轉頭看沈臨淵,“大哥這般匆忙過來,還未用早膳吧,不如與我們一起陪奶奶?”


    “我領了職務在身,眼下是過來確認你們平安無虞,瞧也瞧過了,我便先去處理此事,晚點再過來。”沈臨淵看了夏初瑤,又看她身邊的沈臨安,終也隻是朝著老夫人作了個禮,轉身往前廳門口走。


    “臨淵,你終於來了,昨夜可嚇死我了,先前二皇兄說京郊不安全,我還不信,沒想到會在瓊途寺遇到這種事。”沈臨淵剛到門口,便見著步履匆匆朝他跑來的驪陽。


    一張秀氣的臉上帶著幾分慘白,眼底難掩倦色,見到沈臨淵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是卑職等人護駕不力,讓殿下受驚了。”這公主到瓊途寺點燈之事,聖上一早便做了安排,正好又與國公府的老夫人在同一日到瓊途寺,沈臨淵早幾天便派人來將這周邊打點了一圈。卻不想,即便如此,卻也還有疏漏。好在此番公主無事,隻是虛驚一場,否則,隻怕整個巡防營都要被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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