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兩位等級如此之高的主子之間鬧出了這麽大的事,萬福身為大總管難辭其咎。


    耶律賢把蕭引凰安頓下來之後,出去見了萬福。


    看見那一雙蟠龍金絲黑絨靴,萬福趕緊跪下。


    耶律賢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萬福感覺到了他隱隱的怒氣。


    萬福不敢耽擱,將兩個丫鬟是如何爭奪金絲燕窩的,又是如何打起來的,最後被渤海妃給帶走調教,後又送去了玉鸞宮裏又身亡,蕭貴妃大慟等一係列都給說了出來。


    後麵的耶律賢也都知道了。


    “奴才失職,陛下恕罪。”萬福低頭請罪道。


    耶律賢瞥了萬福一眼,道:“起來吧。”


    綽兒和渤海妃之間的矛盾,真是棘手。


    他不怎麽在乎高姝虞,難做之處在於,他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讓人以為,他可以為了一個丫鬟去對付妃子,且那還是具有從龍之功的重臣的嫡女。


    但是綽兒……


    這方也不知過了多久,蕭引凰悠悠醒來。


    她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麽事兒,可一去想又覺得頭疼,不由得按壓了一下太陽穴。


    哪怕是昏昏沉沉中,她也覺得心口隱隱作痛。


    涼鎖本來就在守著,這一看到,激動的淚花子都要出來了,她道:“娘娘,您終於醒了。”


    春喜不在了,娘娘又氣倒了,一向穩重有加的涼鎖都覺得自個兒要支撐不住了。


    “怎麽隻你一個,春喜呢?”蕭引凰見到自個兒的貼身大丫鬟,扯起了一抹蒼白的笑容,下意識地問道。


    涼鎖一下子便渾身流露除了深深的悲傷,她欲言又止地看著蕭引凰,一時也不知是不是該說出來……


    是內心抑製不住的悲傷背叛了她,她兩眼冒著淚光道:“春喜,春喜她,去了。”


    蕭引凰一愣,轉而突然便想起來了自己是為何暈倒的,一時本來蒼白的臉,變得愈發白了。


    蕭引凰沒有涼鎖想象的那樣激動,她平靜得出人意料。


    目光呆滯了一會兒,她啞著嗓子問道:“她如今在哪兒?”


    涼鎖迴答道:“奴婢讓人將春喜放在了側殿的耳房裏,著了幾個小丫鬟給她梳洗打扮一番。”


    春喜生前最愛美了,月例銀子都被她給拿去買了首飾胭脂水粉了。


    一想春喜身上那遍布的鞭痕,還有臉上不小心也被打到的痕印,以及斷折的手指,涼鎖內心便難受的很,對於高姝虞的恨意也更增了一分。


    蕭引凰點了點頭,便要起身。


    涼鎖趕忙過去扶著,道:“娘娘,您有什麽需要的,隻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蕭引凰看著一臉擔憂的涼鎖,忍不住又想起來那個笑起來像一個小太陽的女孩兒。


    她還年輕著呢,自個兒原本還打算著,日後要為她二人挑上一個合心意又妥帖的相公,後頭有自個兒撐著腰,定不會有什麽大礙,哪裏想得到,竟然就這般香消玉損了?


    心裏又起了波瀾,眼眶也忍不住泛紅,蕭引凰趕忙壓下心頭又彌漫起來的悲傷,說道:“我去看看春喜。”


    不見一眼,怎麽會心安呢?


    很快,涼鎖扶著蕭引凰到了耳房裏。


    這會兒的春喜已經被人給擦洗過了,又換了一身兒她最喜歡的衣裳,戴了好看的首飾,隻可惜,就是塗抹了上好的藥膏,因為體內的生機已斷,也是沒有半點兒用處,那傷痕依舊存在。


    蕭引凰用手輕輕撫過她的麵龐,一時舊憶紛飛。


    從剛迴蕭府的時候,她打賞她的玉鐲子被她高高興興地接過,到後來一起對付大姐蕭胡輦,再到後來她們進宮……


    看她在落花翩躚中舞劍,春喜鼓掌叫好的音容還清晰地刻在蕭引凰腦海之中。


    沒了!


    就這麽走了……


    蕭引凰渾身顫抖地說道:“春喜,你放心吧,小姐會為你報仇的!”


    若不是她一直以來粗心大意,不將高姝虞這個跳梁小醜放在眼裏,春喜如今哪裏會被她給害了?


    這個女人……


    涼鎖看出來蕭引凰臉上深深的自責,趕緊寬慰道:“娘娘,不要再傷懷了,不然的話,怕是春喜這丫頭又該不開心了,這幾天看小姐傷心,她可是都沒笑呢……”


    春喜是多麽愛笑的一個人呐。


    眼淚滴落,涼鎖趕緊抹掉,道:“我二人自打算陪伴娘娘進宮開始,這些都已經置身事外了,隻要是為了娘娘,就是拋卻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們一個兩個的,若是都離我去了,我還有什麽一絲?涼鎖,你記住了,不管什麽時候,先保住了性命再說,知道嗎?至於之後的,可以咱們再想辦法解決。”蕭引凰打斷她的話,嚴肅地說道。


    進宮她就帶了兩件寶貝,已經丟了一個了。


    如果涼鎖再去,這深宮裏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度日了。


    靜靜地在春喜的遺體麵前坐了一會兒。


    天快黑的時候,蕭引凰又派人與蕭思溫遞信兒,讓他找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將春喜給葬了。


    盯著紅棱雕花長窗思慮良久,頭頂的金海棠珠花步搖搖了又搖,蕭引凰忽然問道:“皇上怎麽處理這件事的?”


    他與她還在冷戰期間……


    涼鎖低頭道:“皇上掌嘴渤海妃二十。”


    掌嘴二十?


    哈哈哈哈……


    涼鎖怕蕭引凰和皇上再生嫌隙,趕緊解釋道:“娘娘,其實除了今日之外,奴婢和,一些小丫頭也曾經看到過皇上在咱們玉鸞宮前轉悠,隻是卻從來不曾踏入這裏。”


    涼鎖本來是要說和春喜的,可春喜已經去了,涼鎖擔心提起來,又讓蕭引凰傷心,也讓自己悲痛,就沒有說出來。


    那時蕭引凰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她和春喜二人自是對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當今皇上耶律賢沒什麽好感,所以也不曾提過。


    而經過這事兒,不一樣了。


    皇上不過冷落玉鸞宮幾日,棲霞宮的人就敢僭越到玉鸞宮的大宮女身上了,明明兩宮主位棲霞宮還低玉鸞宮一等呢!


    可見,一旦得不到隆恩,再高的位置也是白扯。


    殺了春喜,皇上隻是掌嘴渤海妃二十,若無蕭引凰複仇,春喜豈不死得奇冤?


    想要報仇,隻有讓娘娘和陛下冰釋前嫌,才能讓娘娘重得聖寵,對付渤海妃高姝虞。


    聽聞耶律賢這幾日一直在玉鸞宮外徘徊,蕭引凰心裏頭有了一些寬慰。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事兒的時候。


    她又問道:“高姝虞為何會對春喜下這麽狠的手,查到了嗎?還有那動手的人,也要查出來。”


    想了想,蕭引凰又補充道:“用暗線去查,還有,涼鎖,雖說我對於春喜的離開是很傷心,可你卻也不必避開她的名字,這丫頭沒什麽親人,若是連你我二人都忘了她,她便再也沒有一絲痕跡了。”


    她不會讓春喜白白死去的,害了她的人,總要付出代價!


    涼鎖聽罷有一點兒愧疚,是她想岔了。


    同時,原本就願意以命侍主的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堅持。


    於是,一條條屬於蕭府的暗線便動了起來,有些埋的頗深的樁子也卯足了勁兒,很快,傍晚的時候消息就傳過來了。


    “動手的人正是渤海妃的奶娘萬嬤嬤,至於具體的,隻能得知原本渤海妃隻是想要出出氣,報了之前因為春喜丟了麵子的仇,後來則是想要從春喜口中問出來一些您的事兒,春喜嘴巴嚴實,被生生的折磨的隻剩下了一口氣兒。”涼鎖垂著眼瞼說道,眼眸中還有揮之不去的悲傷。


    蕭引凰點了點頭,道:“如今高姝虞被禁足,不太好動手,且讓她先逍遙一些時日,至於她那個奶娘,還有害了春喜遭這一造的彩虹,便先下去為春喜作伴兒吧!”


    她一身氣勢如出了鞘的劍,勢不可擋,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上書房裏。


    耶律賢猶豫了再三,還是決定不去了,不過他吩咐道:“讓人盯緊了玉鸞宮……沒事兒的話就罷了,有事兒速速來報。”


    他原本以為,他給了她貴妃的位份,足以讓她安然無虞了,哪曾想,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讓她受了這麽多的委屈。


    這樞密使高勳也是“教女有方”,教出來了這麽一個‘好女兒’!


    想到這裏,耶律賢趕緊吩咐道:“讓人去叮囑公主,不要再與那高氏走近了,小心哪一天裏被她賣了還給人家數錢呢。”


    就這般忍了許久,耶律賢忽然問道:“她怎麽樣了?”


    萬福猜得到耶律賢的心思,把蕭引凰醒來後的一係列事情說了一遍。


    耶律賢點點頭,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不過是兩個奴婢的性命罷了。


    蕭引凰要對付高姝虞身邊兒的那個萬嬤嬤和彩虹,確實沒有瞞著耶律賢的意思,她一來也是想要試探一下耶律賢的心思,二來,是表明了自己與高姝虞勢不兩立的態度。


    果然,沒有讓她失望,耶律賢不僅沒有阻攔,甚至還大開方便之門,不過過了一日,那萬嬤嬤和彩虹便被蕭引凰尋了個理由給弄死了。


    這下子,蕭引凰也確定了,耶律賢的心裏,還是有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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