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溫聽了蕭引凰的話,心下一駭,這丫頭主動請罰也就罷了,怎麽還請上家法了?


    可她已經開口,如他不允,傳出去可真是他蕭思溫溺女無度了。


    心中百般不舍,也記住了年少的女兒給自己的人情,蕭思溫感動極了。


    韓德讓也急得滿頭大汗,怎麽還自己請上家法了?你說你是不是傻?


    如果是外人要求命令,韓德讓還可以替蕭引凰說情,可是如果蕭引凰自己開口,他再多說什麽,那就是多事了!


    跟蕭思溫的心緒相差無幾,韓德讓更是不舍。


    似乎還嫌事情不夠亂,耶律庵開口道:“既然蕭三小姐坦然了,那煩請蕭大人在此動法,也算是讓其他小輩們看看不敬父母的後果。”


    “宋王真是什麽事情都上心。”耶律喜隱不禁冷哼一聲。


    其實他無非在說:你怎麽這麽多事兒呢?


    跟他坐在一個宴席上就是掃興。


    人家小姑娘都要被打了,你還要看,你說你變不變態?心中就知道那些死板的道理,簡直令人作嘔。


    耶律喜隱沒好氣地瞟了目視前方的耶律庵一眼。


    事情已定,無法再有什麽變更了,不得已之下,蕭思溫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阿誠,去請家法來!”


    蕭誠猶豫地看了一眼蕭思溫,還是點了頭。


    一條帶著些許倒刺的鞭子被拿了上來。


    要知道,這蕭家的家法,最低也是十鞭子啊,打的重了,男兒都難以承受,更遑論這嬌滴滴的女娃娃。


    蕭唐氏看了一眼蕭馮氏,兩個人的眼睛剛好對視,一時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不忍和同情。


    可瞧著蕭引凰堅定的樣子,一時又說不出話來,隻好歎了一口氣。


    “老爺,鞭子取來了。”蕭誠恭敬地雙手奉上那女子手腕粗的,帶有倒刺的鞭子。


    蕭引凰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起伏,冷若冰霜。


    蕭思溫“嗯”了一聲,讓他退至一旁,沉重地開口說道:“蕭家三女蕭綽,在父壽宴之上,送禮不周,使其父立於危牆之下,念在其孝心可嘉,便小懲大戒一番。”


    說罷後又舉起手中的鞭子給眾人看,說道:“此乃蕭家家法的無影鞭,蕭綽,今日裏為父就罰你二十鞭子,你可願受罰?”


    低下的夫人太太小姐們吸了一口氣,這鞭子瞧著就這般嚇人,若是打在人身上,豈不是要人命?就算是留了一條小命,卻也半生不死了。


    這些個後宅之人,雖是常耍些陰謀詭計,也害了不少的人命,可那卻不是自己親自動手或是親自看著的,隻是吩咐一聲罷了。


    就是那些個在朝為官或是身負閑職的男人們,此時也是一臉不忍,他們見過殘忍的手段,也聽說過蕭家的鞭子,卻一直未曾得見,如今見到了,雖是可怖,卻要用在十四五的嬌滴滴少女身上。


    一時也都沒了怨言。


    就連那對蕭引凰十分怨毒的李浣眉,此時也沒有再開口反對,雖是沒能讓她背上“弑父”的名聲,可想來這樣的二十鞭子,也夠她好受的了,何況,眾人是怎麽想的,還不一定呢!


    寂靜的大廳裏,隻聽得蕭引凰那清脆的聲音清晰異常:“女兒聽從父親教誨,願意受罰。”


    沒有任何畏懼,仿佛隻是要一杯茶。


    那些人想看她恐懼的樣子,她偏不如她們願。


    “寅古,這個懲罰是不是嚴重了一些。族中作奸犯科、不孝不悌的子弟,也不過是三十鞭子罷了,那還是男兒,女子身嬌體弱,怎能經得起這般重的懲罰。”蕭唐氏的丈夫不忍地開口勸道。


    蕭唐氏和蕭馮氏相視一眼,也開口說道:“堂弟,你堂兄的話說的沒錯。這二十鞭子下去,你可是想要了綽兒的命不成?她是個孝順的孩子,隻是經事少,難免不周全,即是小懲大誡,便打五鞭子,讓她長個教訓也就罷了。”


    底下與蕭思溫交好的男人們,此時看到已經有人開口,也就跟著勸道:“是啊,寅古兄,這俗話說的好,‘打在兒女身,痛在父母心’,你這若是打下去,蕭三姑娘若是丟了性命,你可是後悔都來不及了啊。”


    眾人也紛紛地跟著勸說。


    見蕭思溫一臉猶豫的樣子,與他分立兩派的雖是也同情蕭引凰,卻還是狠了狠心開口說道:“這蕭家三姑娘的懲罰,還是不可過輕了,日後若是有人妄想弑父,也這樣將其推為行事不周全,這可如何是好啊?”


    耶律庵聽罷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不過蕭姑娘畢竟是一女子,這二十鞭子也確實有些重了,不過,卻也不能讓後人起了謀害父母的心思卻隻是小懲一番。”


    有宋王開口,下麵再不敢有任何異議了。


    蕭引凰覺得,他們雖是不忍心自己受這麽多的鞭子,卻也不能容忍,若是有人假借孝心,謀害父母的事情。


    蕭思溫就坡下驢,思量了一番便開口說道:“如此卻是我思慮不周了,即是如此,那便……”


    “蕭伯父,侄兒有一看法,不知可否一言?”還不待蕭思溫開口說出刑罰,韓德讓便打斷道。


    他知道,依著蕭思溫對低下眾人的顧忌,為了不讓蕭引凰讓人詬病,極有可能會是十五鞭。


    這可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兒!


    蕭思溫頓了頓,開口說道:“賢侄有何看法,盡管說來便是。”


    韓德讓行了禮,開口道:“蕭伯父,燕燕主動請罰,何其孝順,雖說處事不周,但是那也不賴她,萬一是哪個壞心眼兒的人陷害她呢!”


    說到這裏,韓德讓停了一下,瞧了一下眾人的神色,隻見那蕭胡輦的臉色瞬息萬變。


    今日不懲戒那是不可能的,就算燕燕逃過今日的刑罰,日後的罵名也夠她受的了,該如何幫她呢……


    韓德讓繼續說道:“今兒個是蕭伯父的半百壽,要不取個吉利,這二十鞭也折半吧!”


    蕭引凰聞言,抬頭看了韓德讓一眼,眼中有不少的感激。


    齊王耶律喜隱看了蕭雲珠一眼也附和道:“蕭大人,依本王來看,韓公子說的不無道理,蕭大人好生考慮一番才是。”


    耶律喜隱無視耶律庵瞪向自己的目光,瞧著蕭雲珠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是滿意。


    蕭思溫看著跪在地上的蕭引凰,到底是愛女之心占了上風,他瞧著眾人的神色,倒是沒有什麽反對的,感激地看著韓德讓和齊王說道:“是老夫考慮不周,竟是差點阻礙了天下之人的孝心,如此,就十鞭子吧。”


    蕭思溫閉著眼睛,過了片刻才睜開。


    便握著那帶著倒刺的鞭子,顫抖著抽到跪在地上的蕭引凰的身上。


    隻聽得“啪”的一聲,那鞭子深陷肉裏,拔出之時有帶出了血肉。


    隻覺得皮鞭與皮肉接觸的一刻,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蕭引凰死死咬著唇,未叫出聲。


    心中暗想著:刀劍鏢鞭,混跡江湖這麽多年,她哪一樣沒有經曆過,今天也不算什麽。


    隨著皮鞭的落下,眼看著小姑娘後背的衣衫上滲出了道道血跡底下的夫人太太們也有些不忍,伸手捂著自己的女兒或侄女,免得她們看到,夜裏做了噩夢。


    一邊一邊抽下去,雖然蕭思溫沒有用力,可是那麽粗帶著倒刺的鞭子,碰到皮肉就是一陣鑽心的疼啊!


    蕭思溫揮著鞭子的手頓了頓,而後眼眶泛紅的又甩了下去,他控製了力道,可這無影鞭本就粗重,又帶了倒刺,傷人簡直不要太簡單。


    皮鞭的“啪啪”聲在耳邊不住地響著,蕭引凰唿吸愈加急促,頭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密,她的小臉兒煞白,唯獨死死咬著嘴唇不肯吭一聲。


    這樣的蕭引凰讓韓德讓看得心如刀絞。


    那鞭子也在他心頭肆虐著。


    眼睜睜的看著心尖上的姑娘當著自己的麵受這般折磨,韓德讓不禁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刺到手心裏。


    有世間最怨毒的詛咒,在他心頭盤繞,像毒蛇一樣攫住他。


    蕭胡輦王熹茹和李浣眉看了自然是解恨的,蕭雲珠何琴漪卻發自內心地替蕭引凰擔心……


    血濡縷,赤白衣。


    蕭引凰的後背已經皮開肉綻了,血肉模糊一片,殷殷的紅色仿佛奈何橋上翻飛的紅絲線,讓人心生恐懼。


    時間過得煎熬,卻也快。


    第十鞭落下後,蕭引凰鬢角的汗珠滴到地上,身子也跟著癱坐了。


    蕭思溫見女兒這般,心痛得不能自已,手中的鞭子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地上,發出一陣悶響。


    蕭引凰隻覺得自己的後背已經痛得沒有知覺了。


    原來後宅纏鬥受的傷,是可以嚴重於江湖闖蕩。


    她的眼睛已有些睜不開,手卻依然緊緊地攥著,看出了這個女孩子的不甘。


    蕭雲珠和何琴漪趕緊衝過去扶住蕭引凰。


    桂嬤嬤也立刻去搭了把手,手忙腳亂地把蕭引凰抬出了殿內。


    這下,眾人再沒有說風涼話的,隻觀她那血肉外翻的模樣,就能看出她承受了怎樣的痛。就算她真的打算弑父,也懲罰的夠了。


    一時間,殿內寂靜異常,氣氛詭異。


    韓德讓的目光,一直送走了蕭引凰到遠方。


    蕭引凰被桂嬤嬤帶迴了夙煙小築。


    出了這樣的事情,眾賓也不好再久留,紛紛告辭離開。


    今天蕭思溫的大壽,還真是“異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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