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海灘穿個比基尼,那不算什麽。


    如果是大夏天穿個熱褲,那也不算什麽。


    但在古代,一群人都穿得很禁欲,獨你露條白花花的大腿,這個……就很有點兒問題了。


    咱是現代來的也沒法這麽奔放啊。


    薛池難得羞答答的拒絕了:“我自己來……”


    時謹微微一怔,方才他見她裙角上洇著血色,話竟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然而話一出口,他便覺不對。


    此時見薛池拒絕,便起身去讓人拿了幹淨的水和巾子來,自己自屋內一角拿出藥膏給薛池:“你先洗洗創口,再上這璃花膏,用巾子包住傷口。”


    薛池點點頭,時謹便走了出去掩上了門。


    薛池嘶著氣掀起裙擺,脫下了長褲,布料和血肉分離時帶來了一陣刺痛,她俱都忍了。又拿白巾沾了水來清理傷口。被刀切了這麽一下子,左邊大腿有道上足有半寸深的傷口,還好當時刀撞切這麽一下就跌落了,並沒有前後劃動擴大傷口,此時傷口呈閉合狀,隻血液洇濕了半條褲褪。


    薛池忍著疼清理了傷口及周圍,抹上了藥膏,隻覺淡淡的澀香味中清涼一片,倒減輕了傷疼。


    裹好傷口後看著這條染血的長褲,一時犯了難,血乎乎的,要再穿迴去挺難受呀……想了想還是咬牙穿上了。


    過了一陣,時謹在外頭敲門:“薛姑娘,好了麽?”


    薛池應了一聲,門被推開。


    薛池抬頭看了看站在門邊的時謹,他正微側過頭對一邊的茶館夥計吩咐著,一慣的從容優雅,但迴憶起先前他摟著她低頭看來時,神采中略露出兩分棱角,當時不覺得,此時卻越想越覺得他耀眼的樣子倒有點兒眼熟。


    薛池定定的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夥計貓著腰上前來將汙水端走她也並沒察覺。


    直到時謹對薛池略有些關切的問:“怎麽了,很疼?”


    薛池迴過神來,嗬嗬的笑:“還好還好,一點小傷。”這是實話,她從小摔摔打打慣了,在海邊的礁石上摔下來摔斷腿的時候都有,對疼痛比一般人更能忍耐,其實,不忍耐又能怎麽樣呢?


    她的笑容很堅強,但堅強背後的那一點兒脆弱卻讓時謹心中一動,忍不住拿手揉了揉她的頭:“傻丫頭。”


    薛池仰頭望著他,見他神色溫柔,略帶些兒憐惜,便覺頭上那手掌如此溫暖,她便像他手下蜷縮著的一隻貓兒一般,因著這溫暖眯了眼,往他掌上蹭了蹭。


    時謹移開手掌,指頭卻自然而然的落在她鬢邊,長長的指頭替她將亂掉的發絲往後理了理,他眼簾微微下垂的半遮住了眼中神色,瞬間變得不可捉摸。


    他的這種莫測令他變得有點兒高高在上,不複平素的溫和平淡,薛池此刻卻並沒察覺,她被這悄然而生的陌生情愫攥住了心房。她在成長的過程中,也曾朦朧的對某個男生有過點好感,然而那些青澀魯莽的男孩總是很快打破她的好感,從未有過像時謹這樣的一個青年男子,風姿綽然,氣勢穩壓她一頭,當他站在她麵前,高大的身形令這種氣勢差別更為明顯,她似乎能夠信任他,依賴他。心動似乎早在初見那一刻開始,她曾經數次迴味他第一次向她走來的那一刻。


    薛池咬了咬唇,他對她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這是每一個心動的男女最想知道的問題,簡直恨不得對鑽進對方腦子裏去看一看答案。


    他應該是對她,有點兒好感的吧?要不第二次他怎麽會叫住她呢?


    不,不,也許他隻是想還她一兩銀子的人情。


    可第三次,他也叫住她了呀……


    不過他一直疏離有禮,笑容都很少見,就算搭理她,也無非當個朋友,該不會有男女之情……


    可他先前不是摟了她麽?


    事急從權啊!難不成咱薛姐也要學古人授受不親,一親就要賴上?使不得,使不得……


    但是,但是,他的手現在放在什麽地方呐?


    薛池心中天人交戰,看著額側的那隻手,指頭纖長,指腹微有薄繭,與她的頭部保持一個將觸未觸的距離。


    時謹抬眼,見她正襟危坐,麵上緊繃,挑著眉,使勁的斜著眼,像要脫框一般盯著自己懸在她頭側的手。


    ……真是好蠢的樣子,簡直蠢得……


    時謹忍不住笑,正待要說話,門邊便有人喚了一聲:“姑娘!”


    薛池側頭一看,見青書、疊翠兩個正站在門邊。


    時謹收迴手負於身後,淡淡道:“我使人去叫了她們來。”


    得薛池授意,青書兩個連忙走了進來,疊翠手上還拿著個包袱。


    時謹微微頷首示意,走了出去。青書連忙走過去拴上了門,迴身道:“姑娘,有人悄悄兒給咱們傳話,說您受了傷,讓帶兩身幹淨衣物來。”


    薛池哎喲了一聲:“可不是嘛。”


    青書看見她裙子上都紅了一團,立即紅了眼圈:“姑娘今兒個非不讓我們跟著,倒弄成這樣。這是誰害的?咱們迴府去拿貼子,上衙門著差人去鎖人去!”她到底是榮恩公府調|教出來的,這勳貴家仆的架勢是很足的。


    薛池嘶了口氣:“先別說了,倒黴透了,竟是被刀自個兒落下給砍著的,快扶我換身衣衫。”剛才她竟這副慘樣子對著時謹動了半天的春|心……想起來也是夠了!


    兩個丫環扶著她換了身幹淨的衣裙,重新梳洗一番。


    薛池這才想起迴府怎麽交待的問題,這可怎麽辦啊?不表露吧,她沒法行動如常呀,表露吧,勢必要被追問為何受的傷。


    這叫她怎麽說?偷衣服偷出事兒來了?她滿麵憂色,突然又想起件事來,讓青書去請時謹來說話。


    時謹就在旁邊房中,不消片刻就來了。薛池正靠著椅背坐著,兩條腿搭在另一把椅子上,實在談不上文雅,見時謹走近,不免尷尬的笑笑。


    時謹不以為意,一拂袖子,在她旁邊坐下,抬眼看著她。


    薛池被他一看,心裏就跳得有點兒快,她努力的清了清嗓子。


    時謹便抬起手來斟了杯茶遞給她。


    薛池接過,嗅著他方才伸手過來時袖口的一點鬆香味兒,腦補了兩百字的“愛心茶水”。


    好半晌才道:“時公子,我,我這個,就是看她們衣服好看,想去和她們換一套。”說到這裏,她抬眼看時謹。


    時謹淡然自若的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似乎並不覺得這所謂的“換”有什麽古怪。


    薛池喝了口茶,鼓起勇氣繼續道:“可是,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她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雙眼盯著時謹,希望能在他臉上發現點意外。


    可是時謹隻是又點了點頭:“嗯?”


    “……我發現,他們的箱子底下有夾層,裏頭藏了武器,有弩!”薛池說完,等了半晌,簡直要哭了:“你怎麽聽了就跟我說的是‘他麵裏臥了個雞蛋一樣啊?”


    時謹看向她,微微笑道:“那麽,你覺得他們為何要暗藏武器?”


    薛池手一揮:“肯定圖謀不軌!我想啊,就憑他們,想推翻咱們成王朝,那是不可能的。近來平城所發生的事情,對得上號的……嗯……咦!莫非攝政王殿下失蹤與他們有關?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嘛,他們動了咱們攝政王,豈不是就會讓咱們成國上下動蕩一番?他們再想做點什麽就容易了。”


    攝政王成了賊王?時謹抿了抿嘴角,點頭:“你這番猜測很有道理。”


    薛池高興的道:“對吧?那你趕緊去報官啊!去救攝政王啊!”


    時謹看她:“你很希望攝政王被救?為何不自己去報官?”


    薛池嘿嘿的笑:“不是呀!你若參與了,攝政王被救你不就有封賞麽?我就不必了,內宅女子又不能封官,頂多賞點兒銀兩,可我已經有銀子了,再擺到台麵上來受賞,反倒招人掂記。不過,你詳細想好說詞,周全計劃一下再去報官也好,不著急,攝政王受點兒苦也沒什麽。”


    時謹正呷了口茶,聞言嗆了一口,不由低垂了眼,拿出帕子去擦唇上茶水。


    薛池見驚到了他,不由低聲道:“你不知道,我是見過攝政王的,他這個人呀——不可一世,受點兒苦才更感激你是吧?不過,還是一定要救他的。”


    時謹也神色不明的略低了聲音:“為什麽?”


    薛池歎了口氣:“他是救過我一迴的,雖然我恨不能對他敬而遠之,但有恩還是要報恩呀,算了,還是別教他受苦了,咱們早些兒去報官罷!”


    時謹忽而勾唇一笑,竟有幾分睥睨,他聲音微揚:“不必了。”


    薛池隻覺這神情這聲音,真是哪哪都不對了,不由一時呆呆的看著時謹。


    時謹斂了神情,溫和的道:“我之所以在驛風館,也是與此事有關的,你放心吧,我自有對策,不過,還需請你保密才是。”


    薛池恍然大悟,記起自己竟疏漏了他先前救自己的一掌是從自己身後而出的,必是人在驛風館中了,既然要保密,她就不再多問,隻連忙點頭:“好,我曉得輕重。”


    待她重新換了迴藥,丫環又找了轎子來,這才依依不舍的同時謹告別,迴融府去。


    兩個丫環被叮囑了盡力遮掩,便安排轎子抬到了府門內,並不讓薛池下轎,連忙又找人抬了架藤椅來。薛池在兩人的攙扶下盡量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移到了藤椅上,一路抬迴屋去,立即就上床躺著了。


    她想著能瞞一陣是一陣,說不定到時候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就算疼,也不影響行動了。因沒去向老夫人和小曹氏請安,便指使丫環們留心著,一旦有人來問,就隻說犯困了小歇一會兒,不想竟睡沉了,一時叫不醒。


    料想老夫人和小曹氏也不會強行要把她叫起來去請個安,旁人說不說她失禮,這倒不在考慮範圍內了。


    要說薛池這一天過得身累心也累,雖說發現了一點兒人生不一樣的風景,但抱著那點綺思想了不到兩遍,實在撐不住,當真沉沉的睡去。


    直從傍晚睡到第二日上午,竟是被青書搖醒的。


    薛池揉了揉眼睛,見青書一臉急色,不由懶懶的打了個嗬欠,漫不經心的道:“什麽事呀?”


    青書小聲說:“蓮夫人說您一覺睡到這時辰不對勁,怕是病了。仇娘子因著今日告了假出府去了,蓮夫人便使人出府去請了個大夫進來給您看診。”仇娘子是融府養著的一位通些醫藥的寡婦娘子,尋常些許小病就讓她看看,於內宅女眷也方便。自薛池進府以來,與這仇娘子也有了幾分熟稔,算說得上話,若是她來,苦求一番也可遮掩一二,不想小曹氏竟要上外頭請大夫來,薛池臉色一下就變了。


    小曹氏正是往她身上動了心思,如今若知她隱瞞,怕又要多出幾分思量來,極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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