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圓頂房間,由石頭和夯實的泥土建成,散發著黴味和腐爛的味道。牆上沒有裝飾的痕跡,也沒有任何木質或皮革類的東西覆蓋在屍體上。當時,這位白皙而酋長的屍體躺在房間中央的一個平台上,周圍則擺滿了他的殉葬品……”納瓦特興致勃勃地講述著自己的盜墓經曆,絲毫沒有顧及在場巴希爾部落民的敵視之意。


    畢竟,這些人現在都被哈斯木部落的戰士看管起來,而他們那位死而複生的酋長也被荒原狼用皮帶將嘴巴和身體結結實實地捆成了個粽子,綁在一根拴馬樁上一動也不能動。


    正在說話的納瓦特,就坐在奎斯身旁大侃特侃,外表則是典型的荒漠強盜造型:爛袍子上全是沙塵,破爛的皮涼鞋是用廉價麻繩綁在腳上的;他腰間束有一條寬皮帶,一柄破舊的鐮形劍和一對彎曲的匕首正掛在上麵,被一件幾乎垂到腳麵的沙色薄鬥篷稍稍遮掩;他的臉又窄又憔悴,堅韌的皮膚被沙漠烈日曬成了深棕色,他下巴很窄,一雙初看愁雲慘澹但實則隱藏著狡黠雙眼躲在兜帽下,讓人多少有點聯想到鬣狗——考慮到他的職業,這並不怎麽突兀。


    奎斯迎上這個老賊的目光,同樣坐在篝火堆旁的法尹薩爾酋長則將一隻鼓鼓囊囊的皮袋放在納瓦特身旁,裏麵的硬幣輕輕地叮當作響。


    “為您的健康幹杯。”納瓦特喝了一口皮袋裏裝的馬奶酒,奎斯見法尹薩爾也舉起了酒壺,不過大概也隻是做了做樣子。


    老賊對此倒是渾不在意,他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幾乎所有酋長墳墓都保存完好,這裏麵可是有原因的,而巴希爾的墳墓無疑是最麻煩的,這也是有充分理由的。愣闖的話十步之內必死無疑。”


    接著,納瓦特又搖了搖頭,“神選者可不僅僅是殺了巴希爾,為了防備有人接觸他的屍體,也著實煞費苦心。本來算我在內,有四個人進去了那個鬼地方。可那裏到處都是陷阱。傑比爾死的時候離出口隻剩三步遠。他脖子上中了一鏢,當時就死了。我一直想不明白它是從哪兒射出來的。”


    奎斯認真點了點頭,“深表同情,”他附和道,“你的另外兩個同伴在哪兒呢?”


    老賊臉上慢慢綻開出狼一樣的笑容。“這個嘛,冰冷的荒原可是個危險的地方,”他一字一句地說著,“到處都是強盜啊,你懂得。”


    “太慘了。”奎斯說道,“那我想,隻能由你代收該屬於他們的那份賞金了。”


    “我想是的。”老賊說著,就把錢袋塞進了鬥篷裏。然後,他迅速起身,帶著錢就走進了篝火找不到的黑暗之中,很快遠處荒原就傳來了得得的馬蹄聲響。


    “那老家夥可能會去找神選者告密。一魚兩吃,他精通此道。”法尹薩爾看了看奎斯,似乎想要從這位副手臉上看出些什麽,不過最後還是失敗了。


    “我毫不懷疑你的推測,那家夥就是一隻荒原豺狼。雖然不夠健壯有力,但是逮到獵物就會將其皮肉、內髒乃至骨骼統統囫圇吞掉,絲毫不會浪費一點點食物。”


    “我派人追上去殺了他。”法尹薩爾道。


    “沒關係,有人會替我們做的,”奎斯聳了聳肩膀,心裏補充了一句“或許是異怪”。


    他們剛剛從那個老家夥嘴裏,問出了一些非常令人震驚的情報,關乎荒原部落的局勢走向。


    原來,納瓦特之所以會和巴希爾混在一起,其實是因為他之前客串了一把盜墓賊。這個見錢不要命的老土匪帶著人挖了巴希爾的墳墓。不過讓他這麽做的人,其實就是那位巴希爾酋長本人。


    後來,因為被巴希爾帶在身邊,所以納瓦特才知道這個巴希爾酋長其實是被神選者弄死的。隻是,在臨死之前巴希爾使用了自己的一個保命的法子,事後需要有人將他從墳堆裏帶出來方才能夠完成“複活”的條件。


    而巴希爾“複活”之後,帶上自己的心腹手下深入荒原,來這裏圍堵握金等幾位女士。其出發點也很簡單,那就是這位酋長想要賺一筆快錢。


    雖然不怎麽聰明,但是巴希爾確實已經意識到僅僅憑借自己的部族(而且現在巴希爾部族已經有了新的酋長)的力量,他無法對抗有著荒原各部族支持的神選者,更無法成為這片冷原的王者。


    因此,他必須要擴張自己的勢力,而這又無可避免地需要更多的金銀財寶。


    於是,自然而然,巴希爾就把目光鎖定在了之前與自己有過交易的握金這幾位女士身上。憑借積年老匪的經驗,他一眼就判斷出這幾個輕易能夠滿足其之前交易條件的女士,乃是實打實的超級大肥羊。他來找她們,也並非是想要完成之前答應好的護送委托,而是為了綁架勒索這幾個女士,從她們身上榨取到更多的利益!


    隻可惜,巴希爾願望是美好的,計劃是符合邏輯的,可是結果卻一頭碰上了已經接受了“保鏢”交易條件的奎斯。


    這個胸懷大誌的男人出師未捷,當場就被後者擒拿下來,反倒送了一個人頭。


    而他的那些手下,即便之前都忠於他,可是在知道其不死生物身份之後,那點忠誠恐怕能剩下十分之一就不錯了。更何況,法尹薩爾剛剛就親自為這些人開出了改弦易轍的條件,相信太陽再次升起之後,哈斯木部落的戰士就又能多出一批。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法尹薩爾喝了口酒,暖暖身子,然後向奎斯問道:“巴希爾·賀魯被我們抓了,神選者若是從納瓦特老賊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恐怕猜也能猜出我們已經知道是他們殺了巴希爾,為了繼續能夠掌控這片荒原,他們說不定會來滅我們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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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奎斯笑了笑,似乎對酋長的憂慮並不以為意。“現在情勢一片大好,我們一動不如一靜,”說著話,他還用手指拈起根木棍在地上劃了兩下,“之前你覺得就沒有荒原部落民看出它們的伎倆?它們想要控製荒原各部落,還得靠各個部落的酋長,而不是它們那有限的人手。放心,沒關係的。而且,送這幾位女士離開荒原,同樣也是冷原與廢土之神的意誌,我們的行動和它們並不衝突。”


    法尹薩爾想了想,突然覺得有一絲意外,他注意到奎斯話語中的一個詞匯——


    它們?


    不過,見奎斯也沒有繼續作答的意思,這個酋長突然也覺得自己似乎不用再多問一些什麽。他隻是學著奎斯的樣子撿起一些灌木枝,撥弄著篝火裏的餘盡。之前已經休息過一段時間,後來又和獸群、巴希爾的人接連衝突了兩場,此時的他幾乎已經沒有了困意。


    於是,這位酋長就和他的副手荒原狼守著這團未熄的篝火,一邊少許吃喝點東西,一邊坐等那並不遙遠的天明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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