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和約翰在經過一隊守夜人時,不由得拉緊了貼在身體上的鬥篷。埃賽勒姆守衛現在正在街道上大顯身手,其人數之多前所未有。他們挨家挨戶破門而入,把居民“請”出來進行公開審訊。


    對於一些明顯外來者或者從事不那麽體麵工作的人,手法殘忍的衛兵們會毫無限製地使用棍棒和鞭子逼迫對方開口。通常情況下,滿身傷痕的居民隻能自己走迴家,那些還能連貫說話的人在被釋放時感激得泣不成聲。


    因為每一隊守衛都配備了逮捕令,如果某人的迴答不令人滿意,那麽這些埃賽勒姆守衛就有權力將其拖上一輛鐵皮囚車。


    一段時間之前,鑒於疆國境內監獄人滿為患,那些服刑的人統統都被送進了重刑犯營地,組成了名為“重刑犯連隊”的仆從軍。隻不過就漢斯所知,那些人雖然名義上是仆從軍,但實際上幹的卻是敢死隊的工作。因此最近一段時間,對於漢斯之類進慣了監獄的小賊來說,之前那個熟悉的、被戲稱為歇腳旅店的地方,現在則變成了老虎口。


    “我很抱歉,”約翰的雙手在鬥篷的褶皺下蜷縮成拳頭。他感到憤怒的熱潮湧上臉頰,在他的眼中燃燒。他所看見的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審訊,隻不過是為了私欲而進行的暴行。


    而真正需要被盤查的人——比如,由奎斯和哈拉蒙德帶領著的他們一行人——此時卻因為既擁有不知從那裏得來的“外交豁免令”又能夠使用銀彈來開路,所以沒有衛兵真正來找事情。


    “我的白癡弟弟,閉緊你的嘴巴。”漢斯惡狠狠罵了自己兄弟一句,然後又向迴過頭看向他們的奎斯賠了個笑臉,“我這個弟弟還是太年輕了,沒什麽見識,大家不要搭理他。”


    偽裝成年輕銃士的休·胡德饒有興致地咧嘴笑了笑。他的視力很好,哪怕在黑漆漆的夜裏,他也能看清約翰那兜帽下方的臉龐,現在已經被氣得呈現出青紫色。


    “沒事,年輕真好。”奎斯說道。


    穿過小巷,漢斯突然加快腳步走到帶路的哈拉蒙德身邊,撩起鬥篷的兜帽小聲說:“我們最好轉到另一條街,這裏是瀉湖鎮的富人區。我們這個模樣在這條街道上行走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幸虧那些埃賽勒姆守衛對這裏的住戶比較忌憚,所以一般不會來這裏盤查事情。”


    哈拉蒙德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奎斯,然後也用僅僅兩個人能夠聽清的音量說道:“正是因為這裏是富人區,我們接下來才會在這裏落腳。你放心吧,我們已經找好住的地方了,就在前麵。”


    就如他所說的,那個地方的確不是很遠,一行人隻是走了幾分鍾就看到它了。


    這棟住宅是一座高大的建築,占據了穆勒大街與鮑姆韋格路交匯處的一角。大約十幾年前,它曾經是一位貴族富麗堂皇的鄉間別墅,幾十個房間充滿了奢華和頹廢的美感。可是由於瀉湖鎮的開發建設,這棟鄉間別墅也變得更成了鬧市區的一員,擁有它的貴族將它售賣出去。


    漢斯曾聽說過這個家族舉辦的盛大舞會和派對的故事。這棟住宅的老主人是格爾塔勳爵,而他的女兒拉赫爾則被認為是埃賽勒姆的大美女之一,那些即便認為貴族血統才是這種判斷的必要條件的人看來,那姑娘也美的出奇。


    當然,所有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這所曾經的大房子就像它周圍的鄰居一樣屬於某個商人所有,由專業的經理而非管家來打理,在它裏麵居住的人也不全都是貴族。


    “就是這裏。”哈拉蒙德邊說邊指著那座大宅。


    到了地方,這一群人就像已經走到盡頭的獵犬一樣,筆直地向著目標衝了過去。他們一下子就到了街對麵,一溜煙地爬上了通往大門的台階。還沒有等到他們敲門來請示是否允許入內,沉重的青銅門就向裏打開,幾個服飾穿著與塔普特人迥異的異鄉人為他們開了門。


    “晚上好,哈拉蒙德。”格裏蘇斯說道。


    “你也是,”哈拉蒙德迴答了一句。


    漢斯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他從對方的眼睛裏瞧見了“震驚”與“不喜”兩種情緒。“管好你的嘴巴,”漢斯壓低了聲音,對約翰小聲道:“我們現在才是客人,做好客人該做的事情。”


    說完,這個已經變成走私團夥光杆司令的漢斯,也不顧自己弟弟鄙視的眼神就直接走上前去向開門的格裏蘇斯打了聲招唿。“感謝您的幫忙,如果您這邊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給我們提供一頓晚飯。我還真是有點餓了。”


    “哈哈哈!”格裏蘇斯笑出了聲。接著,一行人便全都走進了這家“黑船旅店”大門。


    ……


    蒙提斯擺弄著一個黃銅沙漏,看著裏麵每一顆砂礫隨著移動,在不同的顏色之間轉換。這些顆粒是凝結的魔法,是被困在物理形式中的力量——受束縛的能量被外質的釉質精華所包含,可以方便施法者檢查法術殘留痕跡。這個過程對法師來說既是一個確定魔法或巫術強度的標尺,而變化的顏色說明了該魔法的性質,宣告了這個法術到底應該歸屬於哪一個學派。。


    而蒙提斯現在關注的,正是那些埃勒溫身上血痂提取物的魔法讀數。在強大的破壞性法術影響下,埃勒溫的身體被一顆子彈傷害得很嚴重——水蛭館的吸血鬼醫生剛剛和歐列特對患者進行了會診,因此知道了他是被什麽傷害到的——那顆子彈擊中了他,並且令他的身體發生了爆燃。


    “那顆子彈絕對是附了魔法,”蒙提斯一下子就作出了判斷,“而且製造者絕對是個高手。他對這種消耗品的附魔強度,甚至達到了對物品永久附魔那麽高,這就有點強的離譜了。”


    這其實是廢話。畢竟,擊中埃勒溫的那發子彈,原本就是奎斯自己製作的。


    隻不過,從埃勒溫本人身上提取到的另外一種魔法要素就比較令蒙提斯費解了。那是一種充滿了腐*敗與墮落的魔法,也即鼠人魔法的核心本質,其特點是黑暗和陰險。雖然它們仍然是與生命有關的東西,但是沙漏中的顆粒並沒有保持代表防護學派魔法能量的深紫色。


    在感觸到鼠人基於次元石發展出的魔法時,那些顆粒不斷變黑,並且漸漸呈現出一種更加陰森的魔法特征。而且,這種法術非常不穩定(或者說不可靠)。在接觸到那顆子彈上的強大附魔之後,本來大概率是用作防護自身的一種魔法居然發生了變質,讓其產生了相反的作用。


    而這一點,那名被延請過來為埃勒溫施展補充生命力的德魯伊則最有體會。到目前為止,那位有著不弱魔法造詣的德魯伊已經施展了“神莓術”、“迴春術”、“傷口愈合術”——共計三種廣為流傳的,並且有著許多案例可供證明其有效性的德魯伊法術。然而,這位中槍的稅務官的身體狀況非但沒有好轉,他身上的血痂反而還不斷擴散,就好像是一種會不斷蔓延、潰爛的皮膚病。


    因為連續施法,那名德魯伊治療師額頭已經見汗。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無計可施。


    “想要治療他,最好的辦法還是先找到那個為他施展防護法術的人……或者其它什麽東西。”


    見此情景,吸血鬼醫生不由得出言建議道。隻是,他也不能確定為這個有著封地的實權貴族、埃賽勒姆的稅務總長提供法術服務的那名施法者,到底是不是“正經人”?


    甚至,他都不能確定那是否是個人類。雖然蒙提斯沒有接觸過鼠人的次元石法術,但通過實驗得出的各種魔法讀數,的確讓他覺得這種法術表現出了一些迥異於人類施法者習慣的東西。


    ……


    水蛭館外,尼尼斯正咬著自己的法杖陷入了沉思,他那鑿狀的尖牙已經嵌在古老的木頭裏。當聽到自己牙關裏的棍子開始碎裂時,灰先知強迫自己的憤怒平息下來。


    萊茲愛渥賜予他的手杖是他最珍貴的財產,旁邊是與之配套的次元石護身符。他努力工作了很長時間,才獲得了攜帶魔法護身符的權利。尼尼斯把它們的魔法結合起來,從而補充了自己對於次元石魔法的不可思議的掌控力。


    從前他的那位已經死掉的老導師一直不願放棄這些文物,而且當尼尼斯向他提出他對這些寶物的要求時,那家夥花了許多不合理的時間才死去。一些灰先知還沒有仁慈到會在他們年老的時候退居二線,為年輕而有活力的人開辟道路。這讓尼尼斯感到一絲悲憤。


    有什麽東西碰了碰尼尼斯的腿,一個又大又冷的東西。灰先知咬緊牙關——盡管小心翼翼地不讓他的手杖再次裂成碎片——開始更快地水蛭館的外牆跑了過去劃去。


    當他發現自己的行進道路被一群自發聚集起來的老鼠堵住的時候,他把一個掙紮著的年輕小個子遠房親戚抓了起來丟進嘴裏,嘎吱嘎吱咀嚼成了一灘紅白相間的肉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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