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狠狠地摔在地麵上,肥裏的空氣被擠壓一空。他的手碰到了粗糙的地麵,意識到自己一定是掉在了山脊一側那個砂礫積成的矮丘上。而他的兄弟——歪嘴,就躺在他的不遠處。


    老練的沙匪、新近成為黑袍法師的獨眼,忐忑不安地爬了起來。從空中往瞎看,山脊上的狀況看起來像是一場森林火災。然而從地麵上看,這裏仿佛開啟了地獄之門。


    這會兒,那些馬車幾乎已經被火焰吞食殆盡,其中的貨物散落出來,在山脊上燃燒。一卷卷布料在泥濘中散開,破裂的酒桶不斷滲出液體,食物也都被一通亂扔拋到各處。


    他們周圍還有不少屍體,看起來都是穿著輕甲的人類。他還能看見星星點點的頭盔或劍刃的反光,那些一定是沒能完成使命的車隊衛兵,或者說是商隊的護衛。


    獨眼活動了一下陣陣發痛的肩膀,他感覺肩膀隻有些挫傷,並沒有骨折。事實上,從百多尺的高度一頭栽落下來,就算有沙子作為緩衝,他也應該摔得比這更狠、更重。


    “多虧了‘狂徒裝甲’,”拍了拍身上那件永序之鱗商會的拳頭產品,獨眼有些慶幸。他的那兄弟應該比他更慘一些,所以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不過,他也是活該。”


    車隊的殘骸附近,突然傳來了某種響動,獨眼趕緊蹲下身子隱藏在一塊翻起的車板後頭。有聲音再用一種陌生的語言厲聲交談,在他聽來,那聲音有些粗野,更像是一種謾罵。


    他們是在找他和歪嘴。毫無疑問,他們看到他倆從飛毯上掉了下來,於是過來搜尋。獨眼看見數個彎腰曲背的身影滿山地穿過遍地殘骸,從火光前經過的時候留下弓形的剪影。


    “這些應該就是惡鴉人了,”獨眼腦子裏有什麽東西被輕輕觸動,那是他從商會裏下發的那本《拉姆齊怪物說明手冊》之中獲得的知識。他小心翼翼地向歪嘴附近移動,希望能夠隱蔽地拽著自己兄弟一起躲到黑暗之中,不被那些怪物發現行蹤。


    隻不過,他的希望落了空。他的身後傳來一些響聲。也許是一根枯枝折斷,或是一個腳掌踩到被落葉蓋住的小坑,或是皮質的盔甲跟灌木鉤在了一起。


    不管怎樣,獨眼立即意識到這裏還有別人,他立刻轉身,看到……一個長著黃色雙眸,渾身上下穿著皮帶條紮甲的類人生物。那個家夥手裏舉著一支火把,長著喙狀嘴的五官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可怖。他的另一隻手握著一杆長矛,上麵裝飾著一串白色的小物件。


    “和有些沙匪的惡趣味類似,喜歡屠殺和收集受害者的耳朵,”獨眼暗自腹誹了一句。那個怪物用長矛指向了他,發出一聲淒厲得如同老鴰夜啼似的戰吼。


    然而,他的吼聲被打斷了——新晉的黑袍法師低聲念出一句咒語,抬起手,對準怪物的腹部發出了一道能量箭。怪物隨之弓身倒下,吼聲也就戛然而止。


    隻是這隻怪物已經向其小隊裏的其他成員傳達了警告,迴應的戰吼四處響起。兩個、四個,多達一打半的怪物正一同向獨眼的位置逼近。更糟糕的是,他們似乎不用走尋常路似的。憑借手腳上的利爪,飛簷走壁如履平地,用不了多久就能聚集爬上這個小丘。


    獨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對付得這裏所有的怪物。殺了一打半,說不定就會冒出兩打新的增援人手。《拉姆齊怪物說明手冊》上說,這些惡鴉人都是被怪物大頭目孵化出來的。他們跟韭菜似的,可以一茬一茬收割。因為“造價”低廉,每次行動都會一次性派出好多。


    況且獨眼和歪嘴此行還肩負著奎斯下達的使命,必須悄無聲息地在這附近埋下一道信標,來為之後斯內德施法打開一道穩固的跨位麵傳送門作準備。他們不能把這個消息走漏。


    要是歪嘴沒有躺在地上,他現在早就隱身遁走了。可是現在,他卻隻能硬著頭皮拿出自己的黑曜石法珠,默默迴想著各種咒語,想辦法將這些怪物統統料理幹淨。


    就在獨眼做準備的時候,十幾個惡鴉人已經把他圍在了中間。一陣刺耳的大笑聲傳來,深褐色皮膚的怪物們紛紛讓出一條路,另一個身影蹣跚著走了出來。


    這個怪物的身形,和他的同類相比稍顯瘦弱,他的背也更駝。他身上穿著一條長袍,顏色像是凝固的血液,隱隱約約還有一股鐵鏽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由血液染成。


    他舉起一隻手,手心向上,又掏出一把匕首,用刀尖刺破自己的手。紅色的血液聚集在他長著尖利指甲的手中。


    穿長袍的怪物念出一個獨眼從未聽過的字眼,聲音刺痛了他的耳膜,他手上那灘血液瞬間燃燒起來。“人類想玩?”怪物操著蹩腳的拉姆齊人類語言道:“想玩咒語?我可以奉陪到底。”


    “馬上退下,”獨眼眯起了眼睛,若是有熟悉他的人在場,便會知道這個狡黠的家夥現在絕對是在說假話,“否則老子會把你們的腸子掏出來,塞到你們的鳥嘴裏邊!”


    聽起來像是色厲內荏,但實際上,獨眼是想要麻痹對方。他已經構築好了強酸箭的法術模型,有著充足的黑曜石法珠,他可以一下子放出六根強酸箭,一次性解決半打怪物。“別站得那麽遠,走過來一點,”獨眼在心裏默默期盼著。


    那個穿長袍的怪物走近了一步,突然之間,他的右邊兩隻怪物發出了慘叫,身上燃起了火焰。事情發生得太過迅速,所有人都被驚呆了,獨眼也有些意外。


    舉著燃燒的血液,惡鴉人薩滿猛地朝那兩個燒著的同伴施展了一個“驅散火焰”,想要斥責火焰元素從他們身上離開。然而,與此同時,另外兩頭怪物也像幹枯樹枝似地燃燒起來。


    歪嘴站在那裏,那些怪物本來的位置上。他手上拎著一把由黑曜石打造的長刀,上麵有大蓬火焰繚繞。他現在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是卻氣定神閑。歪嘴朝著那個惡鴉人薩滿微微一笑,“我兄長說你們不退就是找死,你們應該聽從他的命令。”


    “該死……”惡鴉人薩滿的咒罵被打斷了。他的胸口破開了一個大洞,傷口周圍不斷發出血肉被強酸腐蝕的“嗤嗤”聲。獨眼的聲音從其背後傳來,“你也應該聽我的話,昨天跟你說了晚上不要找街頭淑女徹夜暢聊,今天開飛毯趕路就不會因為打瞌睡掉下來。”


    歪嘴立刻訕訕地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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