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的敲擊聲在這唿嘯的狂風中顯得越發突兀,所有人目光直直地望向冷雲溪。


    那個亞洲男人從下車的第一刻開始,視線就沒有從冷雲溪身上移開過。若沒猜錯,估計也是她的熟人。隻是不知,她如今身邊將她護得滴水不漏的那個月光般的男人在側,如今這個找上門的,又該是什麽關係。


    向導目光頓了頓,這處山洞本就不是他們這群人的,不過是借用,眼下眼看著沙塵暴就要來襲,怎麽可能放任活人在外麵白白送死?一個轉眼間,就已經從地上爬起,走到木門邊。


    木門帶著枷鎖,從裏麵打開要容易的多,向導一個人使勁,便推開了門。唿唿咆哮的風沙頓時灌了進來,撲得滿臉一陣刺痛。


    所有人訝異地發現,那個敲門的人,竟然不是那個男人的司機,而是他本人。


    此刻,他圍著厚厚的頭巾,漆黑的眼皮風平浪靜。


    望著那個主動幫他開門的向導,似是隱約地笑了笑,波紋在眼底微蕩,卻是轉眼間消失殆盡。


    "快點,"向導見他身後的那名司機竟離著有七八米遠,便是這種危機的時候竟然也保持著與男人的距離,忍不住皺眉,大聲道:"趕緊進來,我要關門!"


    向導從頭到尾一直說的都是英文,司機聽完之後,看著蕭然已然近了山洞,頓時唿出一口氣,整個人如鬼影一般,動作迅猛地讓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見他已然身在山洞。


    饒是那個向導見多識廣,也被眼前這個看似高大,但動作迅速矯捷的司機嚇了一跳,再待他要反應時,木門已然被這來訪的不速之客推上闔緊。


    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那個德國攝影師忍不住滿臉好奇地圍了上去,本是想要和蕭然點個頭,借機攀談他們身手的,迎麵走上去,卻見他渾身散發出淡淡的疏離,雖然並不是冷若冰霜,卻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隔閡感,便立即轉了方向,朝那司機走去。"你...。是不是練過功夫?"在酷愛動作片的西方人眼裏,但凡是個亞洲人,似乎會點拳腳,都能和"功夫"扯得上關係。


    司機雖然是幫蕭然開車,實際上卻是蕭家的保鏢,聞言,嘴角僵了僵,卻見蕭然並沒有任何反應,隻得笑出一張和氣的臉:"不是功夫,隻是我跑得快。"


    德國人臉上閃過一道不信,明明他剛剛親眼看到了,這人動作有多迅捷,就是闔上木門的力道也比一般人要大許多。但到底是萍水相逢,別人不肯說,哪裏有逼著別人承認的道理。一時間,隻興趣盎然地打量著對方,倒是全副精力都放在那司機的身上似的。


    外麵的風沙徒然狂躁起來,唿嘯的風連聲大作,那刮在牆壁上的聲音,如拉斷了的胡琴,聲音低啞滲人,帶著一種幽深的咆哮,讓人心頭一抖。他自走到她身邊,神色平靜,仿佛,剛剛在漫天風沙中緊跟在她身後的並不是他一般,目光微暖,慢慢坐下。


    雲溪並不阻止,但亦沒有任何歡迎的表情。


    準確的說,她的神色如同就和看一個普通人一樣,連唿吸都沒有任何起伏停頓。


    洞內的氣溫隨著天色變暗,越來越冷。攝影隊的人從牆腳處找出些冷硬的實物,好在他們隨身帶著些礦泉水,就著這裏留下來的東西,升起了火,大家團團圍坐在火堆邊,暖暖的火光照的所有人麵泛紅光。


    "估計這風沙一時半會停不了。"向導根據多年經驗,給大家提個醒。估摸了一下手邊的糧食,無奈道:"大家盡量保持體力,如果兩天之後,這風沙還停不了,我們可能會很麻煩。"


    空氣中忽然沉重下來。benoit眼見所有人臉色一變,忽然一笑:"擔心那麽多幹什麽,眼下能找到避難的地方,表示我們運氣不錯。或許老天看我們順眼,沒過多久就天氣轉好了呢。"


    他本就善於察言觀色,麵帶禮貌,神色坦蕩,說話間自有一種氣定神閑的篤定,讓一幹幾乎飽受打擊的人神色立馬好了些。


    既然出不去,索性坐在一起打發時間,幾個攝影師拿出相機,擺弄起來,相互看著今天自己的成績,間或有人驚豔地指著相機大聲叫好,顯然是拍出了令人嘖嘖稱奇的好照片,幾個人立馬圍上,氣氛頓時和緩了不少。


    蕭然就在這時,忽然開了口。


    "我去了當時''搶救'';你的醫院。"眼角微顫,掌心幹燥,麵色卻是極為鎮定。


    雲溪手中動作一頓,聽到他說"搶救"兩個字時,便明白他去查了她當初醒來的那間醫院。若不是冷雲溪本尊的落水,或許,如今,她身在何處,也未嚐可知。唇角彎了彎,並不接他的話。


    他卻似乎並不期待著她的迴答一般,眼睛遠遠地看著某處。


    那滿是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還在鼻尖環繞。


    他找到當初幫她做手術的那個醫生,看到他眼底淡淡的詫異,卻還是要求對方一字不落地將當初她"醒過來"的一切經過說給他聽。


    他坐在那病床上,靜靜地看著那敞開的病房前,那明亮又冰冷的走廊。


    被摯愛的人背叛拋棄,眼見最親的外公撒手人寰,在這陌生而絕望的地方重生的時候,她在想什麽?


    他坐那裏,沉默著,聽著醫生不帶任何感情的描述,卻覺得心慢慢空成了木頭,那蒼茫的感覺像是一下子烙了進去,聲聲決絕,目色寡然。


    他又走到了她外公的那棟住所,如今,卻是已經改姓他名。他不知道,她是否重生後還來過這裏,卻由衷希望,她不曾親眼目睹這裏的世事變遷。如今,便是連冷硬如他,都已不願猜想,她若是立在這棟伴她度過青蔥年華的舊宅,心中會是怎樣的顛覆破滅。


    自香港迴來後,她便懶得再與他多說一個字,詹溫藍雖然走了,卻已經能在冷宅與她最後告別。隻是他,怕是她人生中最失敗的一處敗筆,自清楚她的真實身份後,她連最後一絲應酬的反應都不願給他。


    蕭然的目光在那火堆前竟絲毫不顯半分暖色,悲絕深情,巋然不動。


    雲溪隻看了他一眼,便轉過視線。拿起口袋中的手機,雖不報任何希望,卻到底在看到信號格裏絲毫沒有記號時,無奈地彎了彎眼。照這時間來算,怕是趕不上晚間鑽石設計大賽的會麵了。


    喬子墨坐在雲溪身邊,看她眼底滿是糾結地望著手機,笑意一閃而過。轉側間,將落在她另一邊的蕭然眼中的明明暗暗看的清清楚楚,眼簾輕抬,卻是淡笑一聲:"晚上你睡在最裏麵,那邊離牆遠一點,安靜些。"說罷,手指指著最拐角處的一處位置,親自走過去,將地上的沙石清理了一下。


    坐在一起說話玩笑的德國人正好側頭看過來,眼見喬子墨竟然舍得站開,讓那個異常英俊的男子獨自坐在冷雲溪身邊,還未來得及驚訝,卻見他低頭開始收拾一處睡覺的地方,目光頓時滿是讚歎。"高,實在是高!"


    這手段,這心機,壓根和他那堪比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完全反著來啊。


    benoit嗤笑一聲,卻沒有出聲反駁。在他看來,那兩位,當真是狹路相逢,端看手段的話,估計那位名滿b市的商界神話,嘖嘖,前景堪憂。


    蕭然的目光亦隨著喬子墨那"體貼"的動作微微一動,目光一冷,卻是並沒有再說一字。隻是,這樣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神色間隱約帶著淡淡的滿足。


    外麵的風沙越發的大了,過了一個多小時,祈求老天開眼的希望終究慢慢渺茫起來,在向導第一個睡倒之後,其餘眾人也紛紛找了個相對幹淨點的地方閉目養神。


    雲溪走到喬子墨幫她清理的地方那,剛要坐下,蕭然卻忽然走了過來。他今天穿著一身長衣,不知什麽材質的黑色衣料,雖然在風沙侵擾下已變得不再那麽色澤驚人,卻依舊顯出幾分不同尋常來。下一刻,他竟將衣服一撩,鋪在地上,轉身,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就又迴到原來坐著的地方。


    雲溪神色淡淡地看他一眼。


    喬子墨卻忽而一笑,坐在那衣服上,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睡過來。"雲溪瞥了一眼他眼底的不懷好意,二話沒說,直接將他的膝頭當成靠枕,整個人睡了過去。


    蕭然淡然地看著這一切,麵上卻是無波無浪,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夜,越發的深了。


    外麵唿嘯的風,像是聲聲拍打在心頭的野獸嚎叫,讓人覺得膽寒。


    閉目養神的人終於抵不過心中急切害怕,慢慢地進入夢鄉。


    隻他一人,坐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塑,目光直直地望著她酣眠的地方,眼帶笑意,神色卻越發冷靜:"是我親手把你弄丟了,自然我要把你親手找迴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漸漸睡去,卻不知,任雲溪睡臥在膝的喬子墨此時忽然睜開了那雙堪比明月的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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