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白戰戰兢兢地立在跑馬地賽馬場,垂著頭,手邊拿著本p指定她一定要在今天之內背完的指導書,雙眼卻一直空洞得遊離,晴日當空,她卻滿臉虛汗。當初對厲牧魔障的時候,哪怕是在和氣站的婚禮上直接逃婚,她都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可事情過去了這麽久,一想到她家那位說話做事能讓族裏所有人立刻閉嘴的母親大人,頓時覺得兩股戰戰。


    鎏金歎了口氣,迴頭看著雲溪:"你幹嘛約阿姨到這個地方來?"下午就要開始正式第四輪比賽了,司徒白倒還好,抽中的順序是後天才上場,老幺卻是主評委,十點還呆在跑馬地,就不怕下午的比賽搞砸了。那可是江南鼎鼎有名的司徒家當家主母。哪裏是三兩句話就能打發的?


    雲溪輕輕打了個嗬欠,看著司徒白站在陰涼處,雙手捧著書,背部卻是挺得筆直,忍不住心中暗暗一讚,p當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這姑娘以前是但凡心情不對勁,立馬能cos歪脖子樹。


    鎏金還想再說什麽,卻見司徒白的母親已經隨著雲溪家的司機從外麵走過來了,到了嘴邊的話隻能咽迴去,迴頭看了一眼雙腿都開始打顫的司徒白,心中頓時不忍。可是,當初她害得整個司徒家在sh的生意都極為尷尬,若她設身處地,亦難免會覺得,悔婚這事,司徒白做得實在有點不地道。如果不願意結婚,剛開始就不應該答應。


    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吧。就如同她自己的母親並不願意她和雲溪走得太近一樣。


    "冷小姐,鎏小姐,許久不見。"司徒白的母親並不是一臉陰沉一副找人算賬的嘴臉,臉上的笑容極為妥帖,甚至那一身穿著都透出一份清淡的雅味。


    可雲溪和鎏金都發現,她幾乎一眼都沒有看司徒白。


    到底還是生氣的。


    "阿姨的氣色這麽好,看上去就像三十才出頭一樣,下次一定要讓我媽見見您,她還天天在家裏自詡會保養呢,和您一比簡直到天邊去了。"鎏金站起來,為司徒母親讓座,順便從一邊侍從的手上接過了果汁,遞到她的手邊。


    司徒白的母親笑笑,並沒有接茬。她其實對這兩個姑娘的印象都很好。不管在外麵她們是真強勢還是假圓潤,但是,作為她女兒的朋友,真情實意的照顧從來沒有落下過。甚至,就連她女兒最荒唐無助四處漂泊的時候,她們也極為包容,沒有追根究底。


    一個人的家庭沒有的選擇,身份天生注定,但,情誼卻是日久見人心的。


    她在國內聽到司徒白竟然要參加選秀的時候,簡直懷疑是自己耳鳴了。


    國內並不比國外,對名模之類的職業覺得十分崇高,相反,在她們故鄉,有些比較安於寧靜的城市,聽到"模特"這樣的職業,大多覺得是露胳膊露腿,幾乎歸於傷風敗俗。


    司徒家的生意能做得這麽大,當然不會閉塞到像無知村民一樣,可是,向來注重家族傳承,並以族譜為榮的司徒家也絕不會樂於見到一個在媒體雜誌前搔首弄姿的嫡女。


    "冷小姐的事業如今做得越來越大,我在江南都已經聽到許多人提起你的名字。這一次選秀比賽宣傳更是做得極其成功,就我所知,版權費都已經是個天價了。"她靜靜地對鎏金笑笑,讓她也坐,並不在意司徒白還站在那杵得跟個樁子似的。


    "阿姨,您去過草原沒?"雲溪輕輕地將司徒白手中的書拿下來,微微朝她露出一個笑,明明沒說什麽,卻瞬間讓司徒白緊張的情緒安撫下來,不再哆嗦。


    "年輕的時候,去多的。"她已年過半百,什麽樣的事情都經曆過。也曾年少輕狂,更曾情懷浪漫。那一望無際的草原,浩瀚無邊的天空,波瀾壯闊的景色,讓她無法自拔,深深的愛上。草原上的人說過,隻要是到了那片草地,都是真神的子女,誰都不會再忘了那片土地。


    雲溪露出一個緬懷的神色,曾經,她還沒死的時候,也曾去過那裏。隻是,那時,她還太小,隻記得,外公清朗的笑聲,和那振翅高飛的雄鷹。


    "您在那裏見過熬鷹嗎?"雲溪的眼神微微露出一抹深色。


    司徒的母親看著她,視線卻是隨著賽馬場上已經奔馳而出的那些駿馬們,神思有些出神。


    怎麽可能沒有聽說過?她在草原呆了整整兩個月,遊牧民族們最愛鷹,她更是親眼見過。


    一開始,首先是給鷹拉膘,不但不給進食,還要給它洗胃。洗完胃再用熱水給鷹洗澡,讓它出汗。晚上再把鷹放在專門馴鷹的粗繩子上,鷹站不穩,而且還有人在下麵不斷地用棍子敲打繩子,繩子不斷晃動,這樣鷹一整天都無法睡覺了,乏到極點,就會掉在地上,再用清水衝洗鷹頭,然後讓鷹飲茶或鹽水。這樣沒幾天鷹就瘦下來了,有的鷹會餓得隻剩皮包骨頭,一點精神都沒有。這時才真正開始馴化,用特製的眼罩戴在鷹頭上,不讓它看見任何東西,專門喂它動物肉,隨後把它十六根尾毛一根一根地纏起來。在訓練的場地上把兔子、鴿子用繩子拴住,再鷹的眼罩摘掉,這時獵鷹便去抓捕獵物,直到吃飽。接下來的訓練就是當它捕捉到獵物後不讓它吃,如此反複多次,到最後才讓它吃。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把羽毛鬆開幾根,乃至以後全部鬆開。半個月後,鷹就完全被馴化了。


    殘忍得讓她憤恨,可看到,那翱翔在天際的雄鷹時,她就覺得滿眼**。


    舉鷹的獵手,左手架鷹,右手揚鞭,馬蹄飛馳,獵狗狂奔,一聲唿哨,那鷹,象箭一樣騰空而起,向獵物猛衝而去。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隻要把那雄鷹撒出去,頃刻間就能將它們生擒活捉迴來。


    "你不可能永遠綁著司徒白,在大人嗬護裏長大的孩子或許一直平順,但無法經曆風浪。司徒家不是普通百姓家,如果遇上真正的動蕩,如果你們已經年老無力,你是希望司徒白退避三舍,自保安生?還是能奮力一搏,扛下整個家族?"雲溪的眼神落在了司徒白的身上。


    和鎏金不同,司徒的表麵看上去永遠是一種沒心沒肺的隨意,可她敏感、纖細,對愛情又太多執著。一個厲牧將她的心傷的支離破碎,無法招架,以至於連學業都不得不中斷。真正的商人,真正的商場容不下這種纖細的感情,更容不下一個這麽軟弱的孩子。


    她,真的是被嗬護得太好,以至於,被那些刀劍觸及,就像是個刺蝟,立即自發地蜷縮成一團。


    司徒母親的手微微一顫,杯子裏的果汁幾乎要被晃了出來。


    她知道,作為一個母親,她將最美好的一切留給了女兒,不管族裏各種聲音,她一直為女兒守著這個繼承人的位置。可上的去,不一定代表一直能坐得住。


    商場何其殘酷,又何其冷漠。刀劍無眼,隻是一次打擊,女兒便用了將近一年才走出陰霾,這種心理承受能力,還沒有正式成為司徒家的主人,就能被居心不良者撕碎了丟到一邊。


    她悲憫地笑笑,可這都是她舍不得的結果。


    她雖然對族裏其他的人都能理性冷靜,卻對自己的女兒頗多放縱。


    如果,司徒家遭受一次冷家那樣的經曆...


    她渾身一冷,抬頭終於看向自己的女兒。


    良久,終究化為唇邊的一抹苦笑。


    怕是,那三個月的動蕩不安就能讓女兒崩潰,別說是撐起整個家族,怕是她整個人都會精神失常。


    她忽然重重地握住雲溪的手:"我知道你是為她好。一直以來,你和鎏金都是真心對她。"她迴頭又看了一眼鎏金,眼底慢慢地流出一抹笑:"小白總是怕吃苦,從來嬌生慣養,受不得一絲委屈。我下不了手,一直嬌養著,但對她來說,其實並不好。你們是她的室友,也是她的姐妹,我把她交給你們,希望,你們能幫我,給她一個真正自由的明天。"哪怕是萬一哪天沒有了家族庇護,至少她還能昂首挺胸,順順利利。


    司徒白的眼睛一紅,轉身撲到母親的懷裏。


    良久,那濕潤的淚珠灑在衣服上,氤氳而開,卻始終不肯出聲。


    出了聲,她就不知道該如何停下來了。


    奔馳的駿馬們爭先恐後地超過終點...


    雲溪坐在椅子上,眼中慢慢地散出一絲微弱的光。


    曾經,她的母親是不是也是這樣複雜的心情對待著她的成長...。


    "至少,女兒越堅強,以後萬一離開我們,她也不會太過孤苦無依。"她忽然腦子裏想起當初張翠與冷國翼的那一句話,心中莫名微微一愣,陷入沉思。


    每一個身居高位的家長都會為子女謀劃著未來。


    她現在,卻是在為整個冷家謀一個未來。


    華麗而悠長的眸子微微一撩,她對著天空輕輕一笑。或許,很快,這一個未來,能讓許多人都大吃一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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