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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朗又迴到了城中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知道甄陽已經來過這裏找她,他一般情況下不會來第二次。


    阿麗對她的去向沒有表現出好奇,反倒是阿濤一直問她,被阿麗揪了耳朵之後,他才不敢再煩著明朗。


    她每日閑得跟狗一樣,有時候倚門看隔壁巷口的阿玲每天接多少個客人,然後幫她算計收入。有時候看爛仔打架,人家打得興奮之際,她也磨拳霍霍地想要下去打一場。但是更多的時候,是去珠江邊的階梯上收汽水罐,然後就長久地看著江水發呆。


    連續好幾天睡不著,她去了禽獸醫生的診所想買安眠藥。


    「看你眼圈發黑,眼神凝滯,睡不著?沒事,打一針就好了!」禽獸醫生推推眼鏡,一臉嚴肅地道。


    「還好吧,一個星期總能睡幾個小時!」明朗伏在桌台上,聞著店裏的藥草香,中西合璧而淩亂骯髒的診所,反倒叫她整個人放鬆了,「打針就免了,給我吃藥!」


    禽獸醫生端來一盤熱水,「脫鞋,泡腳!」


    明朗愣愣地看著他,把腳縮了迴去,「男女授受不親!」


    門外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後生女,相信他吧,真有效!」


    明朗抬頭一看,麵容有些凝滯,兩位年逾七十的老人走進診所的大門,竟是她曾經救過的張守宇和冷少君。


    「我們不是專程來找你的,但是碰上了也是緣分,不是嗎?」張守宇含笑坐在她身旁,一頭銀髮眸光銳利的冷少君則坐在了禽獸醫生診台前的長凳上,也凝眸看她。


    她不認為是巧合!


    禽獸醫生樂哈哈地道:「老頭,老太婆,你們訂的藥都到了,我給你們取去!」聽他的稱唿,似乎不知道兩人的身份。


    「有勞了!」冷少君迴頭說了一聲。


    明朗默默地脫掉鞋襪,把雙腳浸在水裏,百般滋味湧上心頭,說不出的酸澀。


    她沒有開口,甚至沒有抬頭看張守宇,隻怕多看一眼,便控製不住眼裏的液體。


    「你叫明朗?」張守宇輕聲問道,睿智的臉上,閃著柔和的光。


    「嗯!」明朗默默點頭。


    「甄陽在找你!」冷少君忽然開口道。


    「嗯!」明朗依舊點頭,沒有說什麽。


    冷少君口氣有些冷硬,「姑娘,我覺得吧,做人要講信用,你答應了人家的事情,無論如何,總得把事情做到不是嗎?再說,這又不是要命的事,這是好事,隻要你願意,真真就能重獲新生,你功德無量!」


    明朗淡漠的笑了笑,依舊沒說話。


    張守宇微微喟嘆一聲,「真真這丫頭還不知道你反悔了,她每日期待著手術日期的降臨,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為的就是有足夠的力氣應付手術。醫生說,如果此時跟她說手術無法進行,她會大受打擊,病情也會因此加重。」


    明朗眉目輕抬,「她姓什麽?」


    張守宇微微一愣,似乎沒料到她忽然會這樣問,冷少君在一旁迴答:「她姓張,叫張真真,她是我們大家的開心果,我老太婆一向很少求人,但是姑娘,現在我求你,求你捐獻骨髓給她,你要什麽,我老太婆都盡力為你做到!」


    明朗看著診所外人來人往的大街,心頭有些東西正不斷地潰爛,她知道,但是無力阻止。


    陽光投射進來,明媚中隻見塵埃飛揚,路過的爛仔往診所門口吐口水,吹著口哨離開。


    她看向張守宇,指著對麵的士多店,道:「你給我買一根雪糕!」


    張守宇怔怔地看著她,「雪糕?」


    她重重地點頭。


    看著張守宇步履穩健地走向對麵士多店,陽光落在他依舊高大的背影上,她眼裏迅速灌滿了淚水,仿佛,還是五歲那年,她與爸爸在車站送他們離開,而他轉身去了車站給她買了一根雪糕,然後告訴她,外公和媽媽會過來接她的。她似懂非懂地點頭,數著日子期盼!


    他們沒有來!


    她把眼淚吞了迴去,這些年,習慣了不會落淚,落淚是弱者的行為。


    雪糕買了迴來,她吃了兩口,然後用力一丟,把雪糕丟出了馬路上,她又為中國整潔幹淨的形象減分了。


    冷少君一怒,「你,這是什麽意思?」


    張守宇伸手摁了一下冷少君,示意她不要說話。


    明朗把鞋襪穿好,對張守宇道:「讓張子菁親自來找我!」說罷,她把手插在褲袋,走了。


    冷少君氣得渾身發抖,「她這是什麽態度?是不是仗著救過我們就目中無人了?」


    張守宇嘆息一聲,瞧著冷少君道:「你啊,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粗心,她有難言之隱,你沒看見她眼圈紅了嗎?」


    冷少君一愣,「這,會有什麽難言之隱?醫生都說過,捐骨髓不會傷害到她的身體!」


    「也是我那女兒作孽啊,之前冤枉她偷東西,繼而在醫院打了她一個耳光,最後還無緣無故解僱了她,人非聖人,她也有自尊的!」張守宇搖搖頭道。


    「有這等事?」冷少君道,「自從真真得病之後,她行事是越發的張狂焦躁了!」


    「她這番要子菁親自去找她,估計也隻是想挽迴麵子,得了,給甄陽和子菁打電話吧!」


    張子菁第一次走進明朗的小屋。


    她厭惡地蹙眉,這屋子小也就罷了,還髒得要死,四處都是汽水罐和紙皮,還有蟑螂隱沒在其中。地板是黑色的,但是從地板的間隙可以看到原本的顏色是粉黃的。


    她心裏一直都很篤定,這個女人,遲早會出現的,否則,她怎會迴來這裏?


    真是一個邋遢的女人!


    明朗坐在床上,瞧著她臉上鄙夷厭惡的神色,心頭一冷,淡漠地道:「不習慣?習慣了就好了,我以前住的地方還不如這裏!」


    「我沒必要習慣,說,要什麽條件!」張子菁冷冷地問道,一身高雅的套裝和在這裏的骯髒淩亂格格不入,顯得尤其的突兀。


    「急什麽?對了,之前聽甄陽說董事長有個親生女兒,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明朗雙腿盤在床上,烏黑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張子菁。


    張子菁的眼裏閃過一抹痛苦,「你問這個做什麽?」


    「董事長對自己的養女都這麽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定更好吧,真羨慕她,想來也是自小受盡寵愛,無憂無慮地長大吧?對了,她是怎麽死的?」明朗帶著夢幻般的色彩看著張子菁,口氣卻是咄咄逼人地追問。


    張子菁的麵容有些扭曲,姣好潔白的脖子微微上前,峻聲道:「我沒必要跟你說這些,你隻管說你的條件!」


    明朗悄然嘆息,「可是我想知道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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