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早朝,千羽大將軍突然一改往日不問朝事,隻是旁聽的態度,向謫龍帝進諫忠言,更是自告奮勇為國分憂。


    朝堂上下皆為之一驚,私下盡數議論紛紛。


    謫龍帝竟也一改往日架空千羽大將軍的態度,將朝中諸多事宜皆交由他來處理,這一番變化更是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隻靜待事情的發展。


    眨眼夏季已經消逝,步入了蕭瑟的秋季,千羽大將軍連月來鞠躬盡瘁的辦事能力皆是讓朝野上下讚嘆不已,更有百姓編製民歌來讚揚他的功勞。


    今日早朝,在退朝之際,齊國公穆重鷹卻是托著年老的身子匍匐在地,躬身請求。


    待他請求之事說出口時,皆讓滿朝文武為之一振。


    謫龍帝卻神色淡淡,看著下方已經滿頭華發的穆重鷹,輕聲問道:「齊國公,你可已經決定了!」


    穆重鷹俯身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沉聲道:「老臣已經決定辭去齊國公一職,告老還鄉。望皇上恩準!」


    就在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靜待龍音之時,謫龍帝終於開口道:「準了!」


    二字出口,滿朝譁然,隨即皆拂了拂衣袖匍匐在地,齊聲道:「皇上萬歲!齊國公萬福!」


    這是最後一聲齊國公的稱唿,這也是滿朝文武對穆重鷹最後的一拜。


    出了這個正和殿,他穆重鷹,便再也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齊國公!


    一旁同樣年老的齊國侯看著穆重鷹平靜解脫的麵龐,重重的閉上眼睛。鬥了一輩子,終究還是要分別了!


    柳公公瞧這陣仗,隨即再次上前一步,剛要把方才沒能喊出口的退朝二字再次喊出來,便又被謫龍帝一個眼神製止。


    柳公公緊急閉嘴,死命的將那二字又重新咽迴肚子裏,隻覺得快要被那兩個字噎死。


    謫龍帝的眸光再次看向穆重鷹,片刻輕聲道:「此次一別,恐沒有相見之日。剛好朕有一件事要告知與齊國公。」


    穆重鷹俯身,恭聲道:「皇上請說。」


    謫龍帝唇角微揚,輕聲道:「今有一女,甚得真心,想將其歸根與齊國公膝下,認她為女兒。有朝一日,也好讓朕封其為後!」


    這一字字一句句,皆是震驚的滿朝文武眩眩然,今日這是怎麽了,一個消息比一個消息更重大。


    初聞此言,下方風千羽,純淵藍卿,與純淵藍宇皆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高高在上的純淵藍慕。


    有朝一日。


    封其為後!


    究竟是誰?


    別人或許不知,可風千羽卻是踉蹌了半步,雙眸緊縮,想起那一****向她詢問,答應了純淵藍慕什麽條件時,她閃躲的目光。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他當初為什麽不再堅持詢問下去,為什麽就這樣被她矇混過去!


    心神激盪,可猛然間他又露出自嘲的笑意來。


    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樣?


    她一直喜歡的都隻是純淵藍慕罷了!


    或許這樣對於她來說,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這根本算不得什麽條件。


    他們二人兩廂情願,心意相通啊——


    謫龍帝的眸子狀若無意的掃過風千羽,看到他唇角的自嘲笑意,並未多做停留,隨即又望向穆重鷹。


    穆重鷹聞言卻是一怔,想他一生隻有一個女兒,也入了皇宮,不得見。另一個外甥女也在最風光的時候被一杯毒酒賜死。


    本想著就這樣孤獨終老,卻沒有想到告老還鄉之際,皇上會讓他認下一個幹女兒。


    封後也好,不封後也罷!


    即便他認下,他的親女兒也隻有穆雅一個人,他牽掛的也隻有他外甥女古畫扇一人!


    「老臣謝主隆恩。」這一句便是認下了!


    謫龍帝唇角微揚,緩緩站起身,抬步離去。柳公公趕緊上前一步,清聲道:「退朝——」


    ——


    已是深秋,落葉紛飛,是清風帶它翱翔天地,也是清風將它拋棄,墜落塵泥。


    古畫扇靜靜的聽著宮中傳言,看著身旁的宮人見到她都畢恭畢敬,俯身磕頭的模樣,也忍受著別人異樣的眼光。


    今日涼爽,一大早便傳來消息,齊國公奉皇命來到清心殿,隻為了認一個幹女兒。


    古畫扇看著鏡中的容顏,微微輕嘆,秋風落葉,凋零的凋零慘澹的又豈止一片葉子呢?


    門外,宮女又在催促了,古畫扇怔怔的站起身,走到茶桌旁,伸手端起茶杯,杯中茶已然涼透。


    雙手模仿緊緊握住杯身,指尖因為用力而泛起絲絲蒼白,片刻隻聽得一聲悶響,那精緻的玉杯瞬間成為碎片,涼茶已然灑落一地,濺起點點星辰。


    鋒利的碎片劃過手指,滴滴鮮血混合著茶水滴落在地板上,四處暈染。


    古畫扇看著手掌中的碎片,驀地唇角微揚,緩緩俯下身,由坐在地上變成躺在地上,蒼白的裙擺四散開來,卻被滴滴鮮血暈染,紅的刺目。


    手中碎片被她隨意的丟在身側地麵上,一片較大的,鋒利的碎片被那滴著血的手指握住,古畫扇緩緩閉上眼睛,手指微微用力,皮膚與血肉被劃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痛,很痛。


    片刻,古畫扇將手中碎片隨意一扔,雙手無力的放在身側,安安靜靜的閉上了眼睛,唇角猶帶有一絲笑意。


    皇上!


    純淵藍慕!


    六殿下!


    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我古畫扇這輩子,怎能嫁你?


    怎能嫁你?


    痛到深處原來也是可以麻木到沒有知覺的,古畫扇覺得浮浮沉沉間,她仿佛在做一場夢,一場虛無縹緲,沒有盡頭的夢。


    ——


    樹上的葉子更加的少了,庭院裏飄落的枯葉卻更加多了,古畫扇斜斜的躺在院中軟塌上,看著這四角天空裏的景象。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沒有廣闊的大地,沒有無邊的山河又怎樣?


    單看這一棵樹,也可以描繪出如今的季節,單看那一枝花也可以知道如今的天下。


    拜自己所賜,已經一個多月了,她仍舊可以無憂無慮的靜靜待在這個小院裏,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受著平靜的時光。


    穆重鷹已經辭官告老還鄉,齊國公之位暫時空懸,但在前日,謫龍帝一道聖旨將千羽大將軍封為鎮國公,身兼要職,一時間受盡追捧。


    安小哥放下過去,如今的他很好,她也便不再牽掛。


    朝堂之上有鎮國公,戰場之上有戰無不勝的將軍王藍栩將軍。蒼陽國已算是固若金湯。


    而純淵藍卿與純淵藍宇二人,已然想做兩個閑雲野鶴,閑散王爺,倒也落得清淨。


    要說還有什麽牽掛的,那便是六福和李公公了。


    不知在何時,她半夢半醒間聽到耳邊的呢喃,那人的聲音有些喑啞,有些疲倦,更有些像是百年陳釀沉澱的悠遠。


    他讓自己放心,不要再為他們二人牽掛,他們如今過得很好,很好。


    你們過得好嗎?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們能安安穩穩的,生不逢時,隻待來生可以做迴一個自由人!


    近日來,她的心情出奇的平靜,比如她可以淡然的聽著身邊宮女為她匯報近日又有哪些大臣進諫皇上充盈後宮,又有哪些個國家將所選美人送來博皇上一笑。


    大前天是皇上又將第七個他國進貢的美人收入後宮,前日又是在哪個美人的宮中醉生夢死。昨日,又是在和風園美酒佳肴,美人在側,朱音琵琶,清弦歌。


    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歸功於她那一日的割腕之舉,浮浮沉沉間,她聽到他憤恨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響起。


    既然這般不情願,那朕便依了你!


    朕不會再自作多情的強迫你!


    朕不會再自討沒趣的放低姿態讓你看低!


    朕的真心你可以隨意踐踏!


    朕的真心你可以隨手丟棄拿去餵狗!


    那好!以後你便自由了!


    朕不再挽留與你!


    朕放過你!


    同樣,也放過朕自己!……


    第一次,他在自己耳邊自稱為朕!


    第一次,他這般語氣和自己說話!


    第一次,他口口聲聲說不再挽留!


    第一次,他說放過自己,也放過他!


    ……


    是啊!放過自己。也放過了他!


    在這場命運的爭奪賽中,他們每個人都輸得那般徹底,輸光了勇氣,輸盡了長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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