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晨曦帶著季善直奔正陽大街,從街頭第一家店鋪開始,胭脂水粉鋪、布莊、賣首飾的金銀樓……這些但凡女人都忍不住要進去的店鋪自不必說,便是賣其他東西的店鋪,諸如書局、珍奇古玩店之類的,也都要進去瞧一瞧,看一看,幾乎是逢店必入。


    看得季善是既好笑又無奈,道:“照晨曦你這個逛法兒,三天時間怎麽夠,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的,才能把這正陽大街逛完吧?”


    羅晨曦正試一支赤金絞絲的鳳頭釵,聞言笑道:“也用不了那麽久啦,四五天盡夠了,不過加上朱雀大街,倒是真得十天半個月。善善,好看嗎?我就知道隻有你陪我逛街,才最有耐心了,相公之前陪我逛時,也算有耐心了,卻還是每每會忍不住流露出我‘既然不買,幹嘛還要進人家店裏逛那麽久’的意思來。他哪裏知道逛街的樂趣所在,根本就在一個‘逛’字,而非‘買’字上麵好嗎?”


    季善笑道:“這個樂趣男人們都理解不了的,隻有我們女人才能理解。不過也逛快一個時辰了,我們還是找個地兒喝杯茶,歇歇腳吧,你如今可不能勞累了,別逛得一高興,就忘了最重要的事了。”


    頓了頓,看向跟著她們的幾個雙手都不空的丫頭婆子,“也好讓她們把東西都先搬到馬車上去。”


    羅晨曦倒也不是真想買簪子,聞言遂放下了,點頭道:“行,那就讓她們先把東西都搬迴車上,我們去前邊兒的茶肆喝杯熱茶吧。他們家除了各種茶和小點,冬天還有好多種熱飲子,夏日也有好多種冰碗子,善善你正好去嚐一嚐,將來等飄香開到了京城,一樣可以賣。”


    “是嗎?”季善聽得頗感興趣,“那我待會兒可得好生嚐嚐才是。”


    姑嫂兩個說著話兒,出了金銀樓,跟著的丫頭婆子便自發分成了兩撥,一撥去了馬車那邊兒放東西,一撥繼續跟著她們。


    季善因見搬東西那撥人走不出幾步,便都把東西塞給了當中一個丫頭拿著,微蹙眉頭與羅晨曦道:“那丫頭是叫春雨吧?倒是個實誠的。”


    羅晨曦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笑道:“她本來就是個一根筋的,力氣又大,當初相公剛把她送給我時,我老是見她一個人搬很多東西,跟她同行的人卻都打空手,還曾發起火兒,讓其他人不許欺負她。後來才知道,不是別人欺負她,是她非要讓大家夥兒把東西都給她一個人拿,那我還能說什麽?不過都了解到她是真這般實誠後,大家反倒對她更好了,得了什麽好東西,都不會忘了她,但凡有人想欺負她,也會群起而攻之,也算是‘吃虧是福’的典範吧。”


    季善恍然道:“我記得你曾經與我說過,妹夫會給你一個力氣特別大,等閑四五個人都不能近身的丫頭,就是她了吧?那之前去王府請安時,怎麽沒見你帶她呢?”


    羅晨曦道:“早前帶過的,可她光有力氣,人卻著實不機靈。且我那婆婆因為我和相公成親次日出的醜,讓宗室裏好長時間都是笑柄,太後事後聽說也申斥過她,因而好長時間都不敢輕舉妄動,對我也就是口頭為難罷了,遠不到動手的地步,自然用不上春雨。後來我便不大帶她了,不過像今日這樣出門閑逛的時候,倒是都會帶上她。”


    季善“嗯”了一聲,“看來你那婆婆好歹還知道要點兒臉。可這樣反倒麻煩,她要麽就一直要臉,要麽就一直不要,這樣半要不要的,可就不好分析琢磨她什麽時候會抽風了。”


    羅晨曦哼笑道:“不用分析琢磨,反正任何時候她對相公和我都不會有好心,隨時都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防著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很快進了羅晨曦說的那間茶肆,季善見其一派的古色古香,既雅致又清幽,還能隱隱聽見有人彈奏古箏的聲音,隻不知到底是從哪裏傳來的,待進了雅閣裏,便低聲與羅晨曦道:“這裏不便宜吧?”


    羅晨曦“噗嗤”笑道:“善善你管它便不便宜呢,反正自有相公給我們報賬,你就隻安心受用就是了。”


    季善白她,“我不是怕多花銀子,我是想著,在這樣的地段隻是開一間茶肆,方才我瞧著也沒多少客人,竟也維持得下去,那這京城的生意未免太好做了吧?”


    羅晨曦忙道:“他們不止供應茶和點心,我聽說還賣茶葉,且都是最好的茶葉,背後據說還有貴人,不然當然維持不下去。這可是正陽大街,哪家店鋪不是背靠大樹呢?”


    季善緩緩點頭道:“我就說嘛,那飄香在這些地方肯定是開不下去的,還是得跟在會寧時一樣,慢慢兒的由小變大才成……”


    說話間,有打扮得幹淨利索的女茶博士給她們上了茶來,季善的是鬆蘿,羅晨曦的是六安瓜片,還有四色佐茶的小點,都裝在精致的甜白瓷小碟裏,看著就賞心悅目。


    羅晨曦還要給季善點杏仁露,“善善,他們家的杏仁露特別的香甜,你可得好生嚐嚐。對了,再把你們的核桃露和花生露都各上一份來,還有你們的……”


    季善忙笑著打斷了她,“晨曦,飲子就不要了,我喝茶就點心即可,待會兒就要用午膳了,這會兒吃得飽飽的,午膳我還吃不吃了?我可還等著吃春熙路的招牌菜呢。”


    “可是……”羅晨曦還待再說,見季善一臉的堅持,想著以後還有的是機會,隻好笑著打發了女茶博士。


    姑嫂兩個遂一邊說笑,一邊喝起茶,吃起點心來。


    等吃好歇好出了茶肆後,又逛了大半個時辰的街,便如季善所願,去了春熙樓。


    果見春熙樓一派的富麗闊朗,客似雲來,不愧是京城五大酒樓之一,相較之下,聚豐樓簡直不夠瞧了。


    一時待點的菜上齊後,季善舉筷一嚐,更是忍不住想拍桌,“晨曦,不怪你師兄吃過一次後便念念不忘,這糖醋裏脊看似與其他廚子做的別無而製,可吃起來就是不一樣,他們家廚子肯定有自己的獨門秘訣!還有這‘賽螃蟹’,也不是什麽名貴的食材,做工也並不複雜,可他們家做的就是更好吃,更細膩,明兒咱們還來這裏吃,好不好?”


    羅晨曦忍俊不禁,“好倒是好,不過其他幾家酒樓,你確定不想也都嚐嚐去?其他幾家的招牌菜也都很美味,‘吉祥福’的旋炙羊肉,‘東來順’的烤鴨,都特別好吃,我尤其喜歡吉祥福的羊肉,之前吃過後迴家讓家裏的廚子學著做了幾次,都做不出那個味兒來。”


    季善道:“人家的招牌菜當然自有門道秘訣,不然讓人一學就會,還怎麽在京城立足呢,早支撐不下去了。就跟我們飄香的特色菜一樣,若輕易就讓人學了去,我們還能一直有那麽好的生意麽?哎,什麽時候我們飄香能在京城也開到這個規模,我就真是心滿意足了!”


    羅晨曦正色道:“春熙樓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這樣的規模,東來順與吉祥福聽說也是經過好幾代,才做大做強了的,他們能做到的,我相信善善你也能做到,一步一步慢慢兒來吧!”


    季善笑道:“嗯,我還這麽年輕,隻要一直堅持不懈,我相信總能有這麽一天的。快吃吧,再不吃菜可就涼了……這白水魚可真嫩,湯也鮮,我本來口味一向偏重的,吃了這個,也不得不承認,原來上好的食材真個不用加多餘的調料,就吃本味足矣……”


    在春熙樓吃飽喝足後,季善怕羅晨曦累著了,便提出要迴去了,“明兒再出來逛也是一樣的,現下還是迴去好生睡一覺吧,不然我可就要有負妹夫所托了。”


    羅晨曦卻顯然還沒逛夠,“我一點兒都不累,真的善善,我們再逛一會兒再迴去吧,你不是說想去逛逛賣西洋貨那條巷子嗎?就在前邊兒不遠,可多新奇的小玩意兒了,你肯定會喜歡的。”


    見季善還要再勸她,隻得低聲與季善說了實話,“相公肯定趁我們都不在,在家裏清理門戶,殺雞儆猴呢。可家裏上下幾十口子人,有膽小的肯定就有膽大的,不用重典重刑,隻是小打小罰,隻怕也嚇不住那膽大的,下次沒準兒便還會發生類似的事。我要是這會兒迴去,萬一相公還沒忙完,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他既不想我知道一些事,害怕嚇到我,那我就不讓自己知道,彼此都歡喜唄。”


    季善這才明白了,“我就說以妹夫對你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架勢,就算同意我們出來逛,也不可能同意一逛就是一整日,敢情是有原因的。你呢,也不用他明說,便這般懂他的心思,好麽,我又被秀了滿臉的恩愛。”


    羅晨曦嗬嗬,“哪比得上你和師兄啊,眾目睽睽之下,都要來個深情擁抱,不然你以為我早飯為什麽吃那麽少?真當我是留著肚子,好上了街看見什麽吃什麽,留著中午吃春熙樓呢,我分明就是吃狗糧早就吃飽了!”


    季善表示懷疑,“是嗎?可我瞧你早飯也沒少吃啊。”


    “那肯定是你看錯了,再說我如今可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的份兒,本來就該多吃些……”


    姑嫂兩個鬥著嘴,一路出了春熙樓,果真去西洋巷逛了一迴,可惜羅晨曦口中諸如鐵皮青蛙、萬花筒、八音盒之類的‘新鮮小玩意兒’們,在季善看來,委實一點都不新也不奇。


    不過季善也不欲掃羅晨曦的興,還是笑著選了幾樣水晶飾品,又瞧著羅晨曦選了幾樣小玩意兒,瞧著時間已不早,羅晨曦也麵露疲色了,方讓人去叫了她們的馬車過來,上車迴了家去。


    就見家裏乍一看與她們早間出門時,瞧著倒是並無任何的差別,不過稍微仔細一觀察,一感覺,便會發現家裏的氣氛還是有些不一樣了,所有的下人都越發恭謹小心了一般。


    季善便知道趙穆定已如羅晨曦所說那般,清理過門戶,震懾過家下人等了。


    麵上卻是一無所覺般,送羅晨曦迴屋後,便也迴了自家院子梳洗更衣,隨即還小憩了一會兒,才又過去陪伴羅晨曦。


    交二更時,服侍誠親王妃歇下後的龔嬤嬤終於迴了自個兒家裏。


    她二十幾歲上頭便守了寡,且幸死鬼丈夫好歹給她留了個兒子,她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給他娶了媳婦兒後,夫妻兩個又給她生了三個孫子一個孫女兒,如今家裏還算熱鬧。


    聽得婆婆迴來了,龔嬤嬤的兒媳忙帶著小丫鬟迎了出來,“娘,您迴來了。今兒怎麽要遲些?”


    龔嬤嬤“嗯”了一聲,“迴來了,今兒王爺有事沒迴府,王妃娘娘留我多說了會兒話。孩子們呢,都睡了?”


    她兒媳已上前攙了她,一麵笑道:“本來都說要等您迴來,背今兒個夫子教背的書給您聽的,後來都哈欠連天的我瞧著實在熬不住了,便打發他們都先睡了。娘餓不餓,我煨了人參烏雞湯,要不給您盛一碗來,您熱熱的喝了好睡覺?”


    龔嬤嬤皺眉道:“大晚上的誰喝這個,油膩膩的……你當家的去當值前,給他喝了嗎?”


    “喝了的,娘隻管放心吧。”她兒媳笑著,待龔嬤嬤進屋坐了,便要給她打洗腳水去,“那娘就先泡著腳,我給您做個酒釀臥蛋去吧?”


    龔嬤嬤這迴許了,“多打一個蛋,再多放些糖,這幾日嘴裏都沒味兒……算了,還是別吃了,吃得受不得,肯定一晚上都別想睡了。”


    她兒媳又勸了一迴,見龔嬤嬤都堅持說不要,隻得去給她打了熱水來,伺候她泡上了腳,方一拍額頭道,“瞧我這記性,差點兒就給忘了。娘,今兒有人給您送東西來。”


    說著起身去外麵捧了個黑漆描金的匣子進來,雙手遞給龔嬤嬤,“是個麵生的小媳婦兒送來的,我問她是誰讓她送來的,她又不肯說,隻說您打開匣子一看就明白了。”


    龔嬤嬤隨手接過匣子,麵帶得色道:“有什麽好問的,肯定是哪個想求我替她辦事的送來的,也知道我不可能送一次就答應。且等著吧,迴頭再送來時,肯定就會說是誰讓送的了,我且瞧瞧裏邊兒裝的什麽吧,不過看這匣子,倒是個懂事兒的,肯定這禮輕不了……啊……”


    她兒媳也早猜到定是有人要求自家婆婆辦事兒了,畢竟龔嬤嬤可是王妃娘娘跟前兒的紅人,許多在旁人看來難如登天的事兒,到了龔嬤嬤跟前兒,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而已,以往自家因此收的禮也已是不計其數。


    隻不過龔嬤嬤的脾性她兒媳再清楚不過,在龔嬤嬤沒親自打開禮物,或是發了話讓她打開瞧瞧之前,是絕不敢打開的……


    不防就聽得龔嬤嬤慘叫起來,隨即更是把匣子如扔燙手的山芋一般,遠遠扔了出去,嘴裏猶近乎瘋了一般的尖叫著:“啊——”


    她兒媳唬了一大跳,忙道:“娘,怎麽了?您別嚇我啊……您冷靜點兒,不然孩子們肯定要被嚇醒了……”


    龔嬤嬤聽兒媳提到孫子孫女們,惟恐嚇壞了他們,總算找迴了兩分理智,叫聲戛然而止。


    然整個人卻仍抖得打擺子一般,指著地上的匣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兒媳忙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因光線昏暗,一時還沒瞧出什麽問題來,還是走近了幾步定睛一看,才看清楚了地上散落著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立時也嚇得尖叫起來:“啊——”


    卻是剛叫出來,便忙伸手把嘴巴猛地捂住了,也跟龔嬤嬤一樣,抖得秋風裏的落葉一般。


    隻因地上散落著的東西,竟然是幾隻血淋淋的人的耳朵和眼珠子!


    婆媳兩個的叫聲早引來了家裏的丫頭婆子們,都在外麵急道:“太太,大奶奶,出什麽事兒了,我們進來了啊……”


    龔嬤嬤卻是猛地一聲暴喝:“都不許進來,都給我滾得遠遠兒的!”


    待喝得外麵沒了聲息後,方顫著聲音問兒媳,“你說是個麵生的小媳婦兒送來的,有多麵生,會不會不是王府的人?真的什麽都沒說,人就走了嗎?那到底會是誰送來的,讓我知道了,我絕饒不了他!”


    她兒媳上下牙關直打戰,片刻才帶著哭腔道:“真的一個字都沒多說,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收,或是一定要她說了是誰送的,才收的……到底是誰,到底是誰這麽恨娘……不是,是恨我們家,要這樣嚇唬我們?娘,不如您去迴了王妃娘娘,讓王妃娘娘著人查一查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吧,真是好大的膽子,肯定是府裏那些個妒忌您的人幹的,肯定……”


    “你給我閉嘴!吵得我頭痛!”


    龔嬤嬤再也忍不住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什麽都沒弄清楚,就去迴王妃娘娘,萬一迴頭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真是個沒腦子的,不但沒腦子,還沒眼色,那地上是不是有張紙?還不快撿來我瞧瞧,指不定線索就在那上頭寫著!”


    她兒媳經她這一說,才發現匣子旁邊果然有一張紙,卻是哪裏敢上前去?


    然對上龔嬤嬤兇狠的雙眼,又不敢不上前去,隻得以餘光看著一步一步挪過去,飛快撿了紙後,便忙跑迴龔嬤嬤身邊,將紙張遞給了龔嬤嬤。


    龔嬤嬤接了紙,果見上麵寫了字,然燈光昏暗,她又老眼昏花,根本看不清寫的什麽,隻得又罵兒媳,“你是屬癩蛤蟆的嗎,戳你一下動一下,不戳就不懂,多給我移幾盞燈來,再把我那西洋放大鏡給我拿來啊!”


    “哦哦哦……”


    她兒媳方迴過神來,忙忙多點了幾盞燈都擺到龔嬤嬤旁邊,又去給她取了西洋放大鏡來,從頭到尾,都沒敢往地上看過一眼,因此有兩次都差點兒摔倒。


    龔嬤嬤眼下卻也顧不得罵她,就著燈光和放大鏡,便忙看起紙上的字來。


    虧得那些字都寫得極大,也大半都是她認識的,連蒙帶猜也足以猜到剩下的都是些什麽字兒,足夠讓她明白紙上到底都寫了什麽,東西又是誰送來的了:“你個老豬狗不是喜歡她們的眼睛和耳朵嗎,如今就給你歸置起來,送到你家裏,讓你時時都能與它們作伴,肯定很高興吧?下次再敢進讒言,煽風點火,助紂為虐,你收到的就不是其他人的眼睛耳朵,而是你兒孫們的了!”


    龔嬤嬤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霎時把趙穆恨了個臭死,個小賤種真是有夠心狠手辣的,不就是收買了他家裏兩個人,讓她們時不時通個風報個信兒嗎,他至於這麽狠毒,挖人家的眼睛割人家的耳朵呢,他還不如直接要了人家的命……不對,小賤種既這麽狠,她們兩個肯定早已沒命了吧?


    那,那他肯定也敢要她兒孫們、甚至是她的命的,隻要惹著了他,他有什麽事兒是做不出來的,他那個長相就不是什麽善茬兒了,——可關她什麽事,她就是個下人而已,還不是隻能順著主子的話說,主子高興聽什麽就說什麽,不高興聽的一個字都不敢說,說到底與她何幹啊?


    憑什麽這樣對她,憑什麽這樣嚇唬威脅她啊,還不是柿子撿軟的捏,有本事他直接恐嚇王妃娘娘去啊,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當天夜裏,龔嬤嬤便發起高熱來……


    次日季善與羅晨曦仍是吃過早飯便出了門,把朱雀大街一帶又逛了一遍,照樣買了一堆需要的、不需要的東西,午膳則是在吉祥福用的,讓季善又讚歎了一迴。


    下午羅晨曦還想帶季善去逛天橋下、琉璃廠等地兒,“那裏的小玩意兒更多,也更熱鬧,關鍵各色小吃數不勝數,善善你一定會喜歡的!”


    讓季善好說歹說勸說了,“那不行,你如今懷著身孕呢,哪能去那樣人多口雜的地方,萬一不小心磕著碰著或是衝撞著了,可該如何是好?那我可就沒臉見妹夫了,還是等迴頭我讓你師兄陪我去,不然就等你將來生產完了,我們再一道去吧,就算這次你師兄……我們以後又不是不來京城了,多的是機會哈!”


    隻得與季善一道打道迴府,梳洗後小睡了一覺,之後便是一起清理這兩日的“戰利品”,倒也沒比逛街少多少趣味。


    第三日,姑嫂兩個則去了潭拓寺。


    因為羅晨曦說她如今雖什麽反應都還沒有,但心裏其實一直很不安,因為壓根兒就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覺得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誰知道馬上就要變成‘孩兒他娘’了,心裏著實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就怕自己萬一……保不住孩子,等不到孩子平安出生;或是好容易孩子平安降生了,卻不知道該如何照顧教養他/她,如何當一個好母親。


    偏趙穆看起來已經很緊張了,且一直都很緊張,自知道她月事遲了,可能有了身孕起,整個人便一直像一張拉緊的弓一樣,一刻都不曾鬆懈過。


    她哪裏還敢表現出自己的緊張來,豈不是讓他更緊張麽?


    季善這才知道,原來羅晨曦大大咧咧,興高采烈的外表下,還有這般細膩的心思,還有這麽多的不安與顧慮。


    加之她心裏也一樣的為沈恆擔心,雖然這兩日看起來一點不緊張,甚至又是買買買,又是吃吃吃的,都當她高興得不得了。


    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晚上她根本就睡不著;這兩日逛街時,也好幾次都差點兒沒忍住,讓羅晨曦帶了她去貢院附近瞧瞧,哪怕什麽都看不到,能離貢院近些,她心裏也能好受些。


    姑嫂兩個在潭拓寺上了香,又求了簽,都覺得安心了不少,方逛了一迴潭拓寺的後山,還吃過寺裏的齋飯後,打道迴府,在家裏等候起沈恆與孟競考完迴來。


    丁有才早帶著煥生和楊大等人去貢院外麵等著接人了,卻是一直到酉初,才終於接了滿臉憔悴疲憊的沈恆與孟競迴來。


    季善知道他們連日都累壞了,也不多問‘考得怎麽樣’之類的話兒,隻安排他們吃了飯,便各自迴房更衣梳洗,擁被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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