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不會袖手旁觀我倒是信,至於令尊,我卻是實在不敢相信。”


    季善哼笑,“他當初但凡肯護著夫人一點兒,但凡在令祖母麵前能強勢一點兒,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虧得令舅家還肯為夫人出頭撐腰,也虧得令舅家不是那寒門小戶,隻能由得人想怎麽捏,就怎麽捏,否則夫人就是哭死了,或是當日被白白打死了,還不是隻能白死!”


    裴欽到底是侯府的人,也不可能絲毫都不維護侯府,不維護裴二老爺這個親爹了。


    因小聲道:“祖母當日真是氣急攻心犯了糊塗,這上了年紀的人,許多都會老背晦;父親素日也不是就不尊重母親,不給母親體麵了。我雖也很氣憤,但家務事真的就是這樣,再怎麽著也總有磕著碰著的時候,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頓了頓,又道:“父親自去年至今,已經後悔過很多次了,聽說祖母幾次在他麵前又是軟又是硬的,讓他讓母親答應搬迴府裏,不然父親跟前兒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他都沒答應。隻說母親既願意住在莊子上,就讓她住便是了,橫豎家裏多的是下人,他缺不了人服侍。再就是,過上幾日,他便會去別莊看母親一迴,偶爾還會住上三五日的,我反正瞧著,母親跟他的話兒倒比以往多了些……”


    季善聽得一挑眉,正要再說,一旁沈恆已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不依不饒。


    隨即自己笑著開了口,“隻要夫人身體好,隻要夫人自己開心,旁的都不重要。對了二哥,那當初那位什麽張真人的卦,令祖母是如何解決的?她不會至今都還沒打消念頭吧?”


    裴欽默了默,才道:“是還沒有打消,不過已在想旁的法子,看能不能讓張真人替府裏消災解厄。為此身體打去年起便一直不好,藥都吃幾千兩銀子,也越發深信張真人的話了……其實張真人聽說打去年冬天起,給人算的卦便不如以前準了。還有找上玉真觀罵他是‘騙人的牛鼻子老道’的,如今京城許多人對張真人都不若早前信重,太後娘娘也好久沒召他進宮了,不過祖母卻仍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隻苦了大伯母與三嬸四嬸一直要侍疾,都給累瘦了……”


    季善哼笑一聲,“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換來沈恆的又一瞪,隻得把後邊兒的話咽了迴去。


    沈恆方繼續笑著問裴欽,“二哥,二奶奶與小少爺都還好吧?善善這次帶的肉脯裏,有幾罐是特意做的五香味兒的,味兒也輕,正適合小孩子吃,迴頭二哥帶迴去讓二奶奶和小少爺都嚐嚐,若是喜歡,就隻管告訴我們,以後還有。”


    裴欽對沈恆印象越發好了,聞言忙笑道:“什麽二奶奶小少爺的,妹夫這也太見外了,我就一點不與妹妹妹夫見外,每次你們送來的吃食我都喜歡,巴不得多多益善。”


    沈恆笑道:“隻要二哥和大家夥兒喜歡,肯定會細水長流,一直都有的。”


    裴欽就覷了季善一眼,見她沒反對沈恆的話,知道她心裏也是願意‘細水長流’的,霎時笑開了,“那我就先謝過妹妹妹夫了。對了,妹夫不日就要下場春闈了,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還請盡管開口,春闈可是大事,千萬別拘那些個虛禮,想那些有的沒的。”


    沈恆笑著點頭,“若真有需要,自不會與二哥客氣。”


    季善則道,“隻要二哥別讓不該知道我進京的人知道我進京了,打擾到相公備考,便是幫了我們大忙了。”雖然可能性不大,縱裴欽不說,也遲早要傳到阜陽侯府眾人耳朵裏去,她還是要多嘴說一句。


    果然裴欽麵露難色,但隨即已麵帶堅定的道:“妹妹放心,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妹夫備考,也打擾你的清淨的!”


    好容易妹妹肯叫他‘二哥’了,妹夫又是這般的善解人意,他可不能前功盡棄才是!


    三人說著話兒,經阜成門出了城,往西一路而去,於剛交午時時,順利抵達了阜陽侯府位於西山的別院。


    別院的門房顯然沒想到裴欽會今日過來,忙迎上前行禮賠笑,“二爺可真是孝順,前幾日才來看了二夫人,今兒又來了,小的這便給二爺通傳去。”


    裴欽卻是隻撩起車簾的一角,道:“不用通傳了,我自己進去便是。”,說著隨手扔了塊碎銀子給那門房,“賞你們吃酒的。”


    門房便忙滿臉堆笑謝了恩,給他卸起門檻來。


    如此一路進了二門,裴欽先下了馬車,待沈恆扶著季善也下了馬車,方笑道:“妹妹妹夫,母親就住在離二門不遠的翠微閣,妹妹能走過去嗎?若是不能,我馬上讓人給你備軟轎。”


    又道:“母親肯定快用午膳了,瞧得妹妹妹妹來了,飯都要多吃一碗!”


    季善見阜陽侯府這別院高牆古樹,清幽雅致,心下放心了幾分,道:“就走路過去吧,我又不是那些個養在深閨的嬌小姐少奶奶們,一氣兒走個十幾裏路,也不帶喘大氣兒的好嗎?”


    待裴欽笑著引了他們往裴二夫人的住處走,又瞧得一路上到處都打掃得幹幹淨淨,院子裏和迴廊上也都滿是綠色,瞧著就讓人覺得心裏舒服,便又放心了幾分。


    看來裴二夫人在別院裏並沒受到怠慢!


    很快三人便到了裴二夫人的翠微閣,有小丫鬟遠遠的瞧見了裴欽,忙笑著上前屈膝行禮:“二爺來了,奴婢這便稟告夫人去。”


    裴欽卻是照樣叫住了她,“不用了,我直接進去就是。夫人用膳了嗎……還沒呢?那正好,讓廚房多做幾個好菜,就說我帶客人來了,遲一些用膳也沒關係。”


    小丫鬟便笑嘻嘻的應聲去了,裴欽方繼續帶了季善與沈恆往裏走,待一路進了裴二夫人院子裏,到了正房前,就聽得裴二夫人的聲音自屋裏傳來,“我不是說了不餓,晚些時候再吃嗎?你就別管我了,讓我把這畫先畫完吧,不知道畫畫講究個一氣嗬成呢?”


    然後是範媽媽的聲音,“您前兒也是這麽說的,結果到申時才畫完,飯菜都熱過幾輪了,吃了才一會兒,又該用晚膳了,哪裏還吃得下去?結果前兒愣是隻吃了兩頓,長此以往,身體都要垮了……”


    裴欽哪裏還聽得下去,大步進了屋裏,道:“看來母親每每說的一定會照顧好自己,讓我隻管放心,都是騙我的啊?”


    裴二夫人與範媽媽都是又驚又喜,“欽兒,你怎麽來了?”


    “二爺不是說要下次休沐時才來嗎,怎麽今兒就來了?二爺吃飯了嗎,我讓人多做兩個菜去啊,門上的人都是幹什麽吃的,二爺來了,也不知道先進來通稟一聲的?”


    裴欽笑著擺手道:“媽媽先別忙,我才進來時已經吩咐小丫鬟去廚房傳話兒多做幾個菜了。倒是母親近來時常因為畫畫,顧不得吃飯麽?”


    裴二夫人忙訕笑,“沒有啦,就偶爾一次罷了,我這整天什麽都不管,也什麽都不用操心,本來也不餓……”


    可惜範媽媽立時毫不留情的拆台:“什麽偶爾一次,就這幾日已經兩次了,二爺一定要好生說說夫人才是,我一個下人的話堂堂夫人聽不進去便罷了,親兒子的話總能聽進去了吧?”


    裴欽便沉了臉,“幾日就已經兩次了,母親還好意思說偶爾一次?罷了,我管不了您,總有人管得了您……進來吧。”


    季善與沈恆便一前一後進了屋裏。


    裴二夫人與範媽媽還正犯嘀咕,裴欽叫誰‘進來吧’,莫不是他還帶了客人來?冷不防就見季善與沈恆進來了,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還是裴欽在一旁笑道:“母親這是高興得傻了不成?範媽媽,你揉眼睛做什麽,你沒看錯,真的!”


    主仆兩個方迴過了神來,立時都是滿臉的狂喜,勝過方才乍見裴欽的驚喜何止十倍。


    裴二夫人忙三步並作兩步奔上前,一把握住了季善的手,“善善,你和姑爺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也不說事先打發個人說一聲兒,讓我好準備準備呢?我這樣蓬頭垢麵的,哪裏好意思見你和姑爺?廚房裏也什麽吃的都沒有,要是事先知道,我也好讓人現去采買啊。”


    一麵嗔裴欽,“你也是,怎麽就不說先打發個人來與我說一聲你妹妹妹夫來了呢?”


    裴欽笑道:“那您隻說高不高興見到妹妹妹夫吧?特意給您的大驚喜呢!”


    “我當然高興,高興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我手都是抖的……”裴二夫人說著,眼圈都紅了,“還當這次善善你沒準兒不跟姑爺一道進京了,畢竟姑爺春闈是大事,沒想到、沒想到你還是來了,難怪我昨晚夢見有貴客到,原來是應在這裏!”


    季善自然能感覺到裴二夫人的手的確在抖,笑道:“正是因為相公春闈是大事,我才更要跟著他一塊兒進京,就近照顧啊,況京城這麽多親人在,我也該時常來探望問安才是。夫人不如先坐了,我們慢慢兒說話吧?還是您要先去淨個手,換身衣裳?您不用管我和相公,有二哥陪著我們呢。”


    裴二夫人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沾著方才作畫的顏料,又想著自己一身家常衣裳,見自己的兒女還罷了,見姑爺到底有些不莊重。


    可又舍不得與季善分離哪怕一時一刻,不由滿臉的猶豫,“我還是、還是待會兒吃飯時一起淨手吧,橫豎也快了,至於衣裳,都是自家人,我……”


    說到一半,才猛地反應過來季善方才叫了裴欽‘二哥’,卻猶有些不敢相信,忙把征詢的目光看向了裴欽,見兒子怔了一瞬後,便衝自己肯定的點頭,眼圈就越發紅了,善善肯叫欽兒二哥了,那離叫她‘母親’而非‘夫人’那一日,還會遠嗎?


    季善見裴二夫人又是猶豫又是激動的,約莫能猜到她在想什麽,笑道:“夫人安心去換衣裳吧,我還要在您這兒用了晚膳才迴去呢。且春闈放榜得三月去了,我後邊兒還要來看您的,您到時候可別嫌我煩才是。”


    裴二夫人忙含淚笑道:“我怎麽可能嫌你煩,我巴不得你日日來呢,那我換衣裳去了啊……欽兒,你替我先陪著你妹妹妹夫,我很快就出來,姑爺也別見怪啊。”


    待裴欽笑應了“是”,沈恆也笑道:“夫人隻管自便,都是自家人,何必見外呢?”


    才帶著範媽媽,滿臉是笑,腳步輕快的換衣裳去了。


    餘下裴欽招唿季善與沈恆落了座,又叫了人沏茶來,方笑道:“我都好久沒見母親這麽高興過了,果然女兒才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因為隻有妹妹才能讓母親這般的笑逐顏開。”


    季善沒有說話,隻打量起屋裏四周來,見是一個五間的格局,他們眼下坐的是廳堂,想來便是裴二夫人的宴息處了,西次間與梢間以多寶閣隔開,估摸著應該是臥室?


    東次間則與梢間打通了的,擺了一張書案,還臨窗擺了一張畫案,上麵堆了不少的紙張筆墨顏料,看來裴二夫人應當是個喜好丹青的?那有個興趣愛好,日常也不至太無聊了……


    裴欽見季善並不接自己的話,心裏稍稍有些失望,還當妹妹肯叫自己‘二哥’了,那應當也肯叫母親‘母親’了,沒想到見了麵,還是一聲‘夫人’,要是她肯叫‘母親’,母親得更高興吧?


    不過轉念一想,之前自己不也從來不敢想,她會這麽快就叫自己‘二哥’嗎?那指不定下次她再進京時,就肯叫‘母親’了呢?實在不必急於一時,反正他們以後還有的是時間!


    正好沈恆笑著問他:“二哥,牆上那幅《踏雪尋梅》,可是夫人的大作?我雖不懂畫兒,也能一眼就看出畫得可真好,夫人一定習畫多年了吧?”


    裴欽忙斂神笑道:“是,的確是母親做的,據母親說來,她也的確習畫多年,隻從我有記憶起,並沒見她畫過。還是去年搬到這裏來後,母親重新開始作起了畫兒,我才知道,原來她以往說的話是真的,可見再是喜歡愛好,終究還是敗給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啊!”


    季善淡笑道:“生活可不就是這樣嗎,再多的詩情畫意,終究還是抵不過現實,難得二哥還能有這樣的覺悟,令尊怕是至今都沒覺得這些年夫人是放棄了,犧牲了的吧?”


    裴欽知道季善不待見裴二老爺,惟有幹笑,“父親成日裏公務繁忙,注意不到旁的細枝末節也是有的。”


    好在裴二夫人已飛快換好衣裳,頭發也重新梳過出來了,“你們兄妹說什麽呢,我在裏間都聽見你們一直說個不住。姑爺,讓你久等了,真是對不住。”


    沈恆忙笑道:“沒有久等,夫人太客氣了。我們正說牆上的畫兒呢,聽二哥說,是夫人畫的,畫得可真好,夫人早年一定師從大家吧?”


    裴二夫人擺手笑道:“大家豈是肯隨便收弟子的?我都是自己胡亂摸索出來的,也就平日裏自娛自樂罷了,可當不起姑爺這麽說,實在謬讚了。”


    季善笑道:“我雖不懂畫,也能看出夫人畫得極好,竟還沒有師父指引,全靠自己摸索,就能有這樣的成就。看來夫人真是天賦異稟,以後可得繼續畫下去,畫出更多的好作品來才是。”


    裴二夫人忙道:“善善你真也覺得我畫得好嗎?那我迴頭送你一幅吧?你喜歡什麽?”


    季善見她滿臉的小心翼翼,惟恐自己拒絕的樣子,暗歎了一口氣,笑道:“隻要是您畫的,我都喜歡,您自己看著畫吧,等迴頭我給裱好了掛起來,便能日日都看見了。”


    裴二夫人立時滿臉的喜色,“那我迴頭多畫幾幅,選一副最好的,讓你二哥裱好了,直接給你送去啊,也省得你還要自己去裱,太麻煩了。”


    季善點頭道:“好啊,京城我人生地不熟的,還真隻能麻煩二哥了。”


    裴欽忙道:“不麻煩不麻煩,小事兒一樁罷了,到時候我給妹妹送去啊。”


    季善笑著向他道了謝,問起裴二夫人日常都怎麽打發時間來,“除了畫畫兒,夫人還有別的愛好麽?這裏清幽歸清幽,時間長了,怕也難免有些寂寞吧?”


    裴二夫人笑道:“不寂寞啊,我每天用過早膳後,就到後邊兒林子裏去走走,迴來作作畫兒,看看書的,也就午時了;等用過午膳,小憩一會兒,起來後要麽繼續看書作畫,要麽就跟範媽媽幾個打打葉子牌,做做針線,有花兒開時,就摘些來做點香露花蜜什麽的,去年秋天我就自己做了桂花糕呢……總之日子悠閑又愜意哈。”


    季善聽她一日裏果然安排得滿滿當當,還挺小資,笑著緩緩點頭:“難怪夫人氣色這麽好,那我也能安心了。”


    裴二夫人道:“我也就還在閨中時,有過這樣悠閑愜意的時光了,自打出了閣,這樣的日子當真是想都不敢再想,倒不想竟還能重新過上這樣的日子,可見有些事也不全是壞事,也是有可能因禍得福的。”


    季善可沒覺得她這是‘因禍得福’,她完全可以一直過這樣的日子,憑什麽要被砸得頭破血流後,付出額外的代價後,才能實現自己的正常合理需求?


    然到底不好多說,便隻輕聲問道:“那您……傷口還痛嗎?不會因此時不時就頭暈頭痛的,留下什麽後遺症吧?”


    一旁範媽媽聞言,就要說話,裴二夫人卻已先笑道:“又不是什麽多重的傷,早就好了,善善你隻管放心吧。都這個時辰了,善善你和姑爺肯定早餓了吧?範媽媽,打發個人去廚房催催呢。”


    範媽媽隻得答應著出去了,裴二夫人方繼續問季善:“善善你和姑爺呢,這些日子都好吧?我瞧著你和姑爺好似都瘦了些,是趕路太辛苦所致吧?如今好容易到京城了,可要好生修整調養一番才是。尤其姑爺,雖說春闈是重要,但再重要也重要不過自己的身體,你還有父母親人,還有善善,便為了他們,你也得首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


    沈恆笑著應道:“夫人的教誨我記住了,一定會為身體為要的,我還要和善善白頭偕老呢!”


    “你這樣就對了,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們就會知道,真的什麽都不重要,隻有身體健康,親人也都健康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娘兒幾個閑話著家常,屋裏的氣氛漸漸越來越溫馨。


    直到範媽媽領著人抬了席麵進來,安排娘兒四個落了座後,溫馨的氣氛依然一直持續著。


    一時吃過午飯,裴二夫人仍然興致極高,問季善與沈恆要不要去後山逛逛,“那裏有不少的古樹,還有一條小溪,如今山上的冰雪開始融化了,樹木也都開始發新芽了,風景還算怡人。”


    季善與沈恆自是客隨主便。


    裴二夫人便帶著範媽媽,引了夫妻兩個和裴欽一路往後山去,一直在後山遊玩到酉時,才迴了翠微閣,陪著季善與沈恆又用了晚膳,方依依不舍送走了他們。


    等季善與沈恆終於迴了趙家,天早已黑透了,夫妻兩個自不好再去打擾羅晨曦和趙穆,便徑自迴了他們院裏。


    一番梳洗收拾後,季善方打開臨走時裴二夫人塞給她的包袱看起來。


    見裏麵是兩身做工極精巧的衣裳,從裏至外一應俱全,還有兩雙繡鞋,跟衣裳也是一樣的針腳,其中一雙還在鞋頭嵌了珍珠,看得楊柳與青梅直驚歎:“這鞋子也太漂亮太精致了吧,也不知是誰做的,光憑著這手針線活兒,都能買房買地了!”


    隻當是裴二夫人跟前服侍的哪個丫頭媳婦子做的。


    季善卻知道,定是裴二夫人自己做的,她之前答應過,要給她做衣裳鞋襪的,本來還當她生活驟然生變,定然早忘了;也是四十幾的人了,身體精力都大不如前,其實做與不做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卻沒想到,她竟一直記著,還做得如此精巧,定然費了不少的心思與精力吧?


    季善心裏一時酸酸軟軟的,片刻才吩咐楊柳,“都好生收下來,等我下次去看望夫人時穿吧。”


    楊柳便依言把衣裳都收了起來,青梅則去端了熱好的藥來給季善吃,“太太趁熱喝吧,喝了就好睡了,今兒那麽早就起來,又來迴顛簸,太太肯定早累了。”


    季善“嗯”了一聲,“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二婢稍後都退下了,方端起藥碗,皺眉喝起來。


    看得去外院給孟競打了個招唿,正好迴來的沈恆大是心疼,卻也知道如今自己說什麽都是蒼白無用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等季善吃完了藥,適時遞上清水給她漱口,再遞上蜜餞了。


    次日五更起來後,沈恆連早膳都顧不得用,便去外院找到孟競,開始與他一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了。


    之後幾日,都是五更即起,三更才睡,很是刻苦。


    季善雖之前才說過‘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這樣的話兒激勵沈恆,真瞧得他這般廢寢忘食,還是忍不住心疼,嘴上卻是什麽都沒說,隻給他和孟競準備一日三餐時,越發精心了而已。


    另一邊,趙穆依羅晨曦所托,也是很快便與季善請了個可靠的太醫到家裏來,替季善診治。


    可惜結果與老陳大夫的診斷差不離,都是季善早年身體虧空太過,氣血兩虧,隻能慢慢調養,尚有一線希望;開的方子也隻是在老陳大夫的方子上,稍稍添減了兩味藥,再稍稍更改了兩味藥的分量罷了。


    羅晨曦讓丁有才家的好生送了太醫出去後,才吐了一口氣,滿臉沮喪道:“難不成除了調養,除了幹等著,盼望奇跡的發生,就真沒有別的法子了不成?還是太醫呢,醫術也就這樣,怕是相公弄錯了,偏偏找了個濫竽充數的來吧?不行,我得讓他重新找,一直找到真個有真才實學的為止!”


    季善倒是頗淡定,“方才那位太醫的說法與老陳大夫的差不多,兩人又沒見過麵,不存在提前通氣兒,所以人太醫是有真才實學的。晨曦你就別怪妹夫了,我其實也早有心理準備了,所以這會兒心情其實挺平靜的哈……總歸慢慢兒來吧,若將來能有當然最好;若我努力過了,還是沒有,也隻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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