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酥默不作聲,聽著墨染說下去。


    “陛下動用整個營的暗衛,終於查出一些端倪。知道你自小是東陵皇城周邊一個村落的人,父母雙亡,隻有一個賭鬼舅舅為了錢將你變賣到了相府。你那個賭鬼舅舅有個女兒,今年五歲。”


    見蘇酥神色一冷,他忙道:“王妃不必心急,我沒有動她。那女子早就被人藏起來了,我也動不了。我不過是查出你的身份。便被派到陵安王府來監視西苑了。”


    蘇酥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話,明顯怔了怔。身世,這怎麽會是她的身世,是她來這裏之前那個婢女蘇酥的身世,沒想到,成為婢女之前還有這樣一段身世,也是個可憐人。


    “你還知道什麽,說。”“沒有了,我就查到這些,之後王爺進了宮,下了天牢,我就一直在西苑守著,這就是我查到的全部。”


    墨染朝牆上靠了靠,選了個愜意的姿勢,看著蘇酥開口:“蘇側妃難道就不好奇,陛下九五之尊,身份尊崇,為何會對你好奇心甚重,甚至親自派死士監視你?陛下待你的不同,隻要是長了眼睛的人就能瞧得出來,蘇側妃真的沒覺得半分不妥?”


    蘇酥眼沉沉的,眼眉低垂,默不出聲。她不蠢,陵慕陽待她不一般,她隻當是因為自己與軒陽公主的身世相似,卻沒想過其中會有別的原因。


    但這似乎也還未可至,才會讓陵慕陽將她看的如此重要。


    蘇酥心底隱隱明白,墨染說出來的話,或許並不是她願意聽的。可她必須要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陵慕軒下不明不白丟了性命


    “你還查到了什麽?”蘇酥冷冷開口。


    墨染察覺到蘇酥情緒的變化,突然想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究竟會如何做?


    他笑了笑,撐著木桌立起身,“其實當時我雖說查出了這些,可卻猜不出有什麽深意,直到昨日聽了陛下的吩咐,我才恍然大悟,其實陛下隻對我說了一句話……”


    他望向蘇酥,透出幾許陰冷和幸災樂禍,一字一句開口:“蘇側妃,你可得聽仔細了,陛下對我說……孩子不能留。”


    牢房外驚雷聲驟響,震得墨染的麵容格外森寒詭異。


    蘇酥睜大眼,負在身後的手猛地握緊,被這句話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瞬間他腦海中拂過無數理由和線索,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因由。


    這個理由確實值得陛下扣押陵安王。陛下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孩子嗎?


    墨染盯著蘇酥,細細打量她麵上的表情,等著看她崩潰恐懼,心底快意而陰毒。


    蘇酥卻未如墨染所想,隻是冷冷瞥了一眼不遠處似笑非笑的墨染,提起裙裾轉身朝外走去,“墨染,若是堂審時你敢言半句,我必屠你滿門。”


    沒想到蘇酥會如此風平浪靜,眼見著她纖細的身影走出了牢房,墨染猛地起身,向外喊道:“王妃,你就一點都不怨陵安王,到如今還要維護他,別忘了誰才是東陵之主。”


    蘇酥腳步頓了頓,沒有迴答,消失在地牢深處。


    剛一走出墨染的視線,拐過了拐角,蘇酥便無力的靠在了牆上,大口喘著氣,雙手死死抓著胸口的衣襟,茫然而無措。


    她想過陵慕陽害王爺的千百種理由,卻沒想到真相會是如此。


    當年陛下有令,無論兄弟二人誰有了長子,都會是東陵太子!


    她用盡全力重新站起來,蹣跚地朝牢房外走去。


    牢房外已經是狂風大作,瓢潑大雨。


    蘇酥剛出現在大理寺地牢口上,一陣寒風吹來,讓她向後踉蹌了兩步。


    守著的香菱見狀來扶她,卻握住了一雙冰涼的手,香菱愣了愣,抬頭看見蘇酥格外慘白的臉龐,抿了唇,朝後退去。


    “陛下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這孩子了。”陵慕陽在波譎雲詭的朝堂呆了十幾年,一手把持著侯爵王府隱藏勢力,各家官眷的這些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聽見蘇酥悲切的聲音,香菱的神色也有了些苦澀,輕聲迴:“沒關係的,王爺那麽厲害,定能保護好你跟孩子的。”


    “如果不是王爺出事,他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陛下如此狼子野心,他怎會容忍這個孩子降世。”


    蘇酥猛地抬頭望向香菱,眼裏是幽黑一片。


    蘇酥突然轉身朝雨裏走去,香菱從侍衛手裏接過傘急忙追上去。


    蘇酥跟香菱衝進大雨,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侍衛覺察不妥連忙追上去,朝同僚道:“快去找洛大人……”


    侍衛匆忙跑到大理寺內院,洛川知曉後隻是擺擺手,道:


    “派幾個人在暗中保護,別讓人傷了她。王妃心裏有數,不會亂來的。”


    侍衛領命而去,洛川在院裏站了半晌,才走進大理寺府衙內院。


    東陵皇宮,


    天牢裏,陵慕軒素白的布衣上尚留著不久前被陵慕陽踹在胸口落下的血跡。臨風沉默地立在鐵牢外,不言語。


    陵慕軒護著臨風都十幾年了,教他習字,教他詩書,教他仁德。臨風就是陵慕軒一手養大的,兩人的感情怕是比親兄弟還要親厚。


    如今臨風看著天牢裏虛弱負傷的陵安王,縱使不會怨憤陛下,亦難迴到毫無芥蒂的時候。


    外麵狂風漫天,牢房內卻安靜得嚇人。陵慕軒背對著臨風,雙手背負,略帶嘶啞的聲音傳來。


    “蘇酥如何了?”臨風受他之令守著蘇酥,如今他急匆匆一人來此,隻有一個可能。


    “王妃無恙,不過王爺,前幾日酌影於西苑抓了個刺客,王妃使了些手段,刺客將陛下的計劃和盤托出了。”


    臨風欲言又止,“王爺,都到這個份上了,您就算不想讓王妃憂心,也時候該告訴她她麵對的怎樣的危險。若陛下真的一意孤行卷起皇位爭鬥,咱們也有個應對之策!”


    北冥淵在東陵蟄伏多年,天知道養了多少兵出來。如今他敢在東陵橫著走,還不就是靠著北境不知深淺的兵力。


    臨風的擔心不無道理,天下之主的地位並無法動搖。更何況陵安王在東陵素得民心,到時皇權爭鬥,一切都未知。


    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陛下要排除異己,北冥淵想要奪天下,除了戰爭,根本沒有第二個條路。


    若是連他都猜到了,王爺就不可能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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