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方才說的,奴婢都聽見了,你真的要……”


    春娟滿眼擔憂的望著張婉月怯怯的說,連王妃也忘了喊,隻記得相府裏的稱唿。


    張婉月隻是戚戚一笑,抬眸看向她道:“從前我太執著,現在看開了,我於王爺,不過過眼雲煙,那蘇酥,才是他真正想要相守一生之人。既如此,我又何必強求,張家的女子,一身傲骨,陛下想用我來陷害王爺,我若還跟他聯手,那便是將王爺越推越遠了……”


    “可是小姐,陛下如果知道你要背叛他,會不會……”春娟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張婉月看在眼裏,隻是輕蔑一笑,“死有什麽可怕的呢 ,我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死了說不定還能見到父親,弟弟,還有……娘親。”


    說起娘親,張婉月哽咽了一下,複又平息。扭過身子對春娟說道:“其實你我心裏清楚,那蘇側妃不是壞人,我若……到那時,你便去蘇側妃院子裏伺候著。我相信,有她在,定能護你周全。”


    春娟已經哭的泣不成聲:“不,小姐,我不去,不管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你忘了嗎,奴婢自小就陪著你,你還從未跟奴婢分開過……隻是如今真的要如此做嗎,你現在幫著王爺的話,陛下不會放過你的,到那時…你可怎麽辦啊…”


    張婉月抬手撫去春娟的漣漣淚水,寬慰道:“春娟,你我自小一起長大,我從未拿你當過下人。在我心裏,你像我的家人,朋友一般。我自幼喜歡王爺,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我犯了錯,害了父親的名聲,也差點害了王爺,所以我要懸崖勒馬不再做陛下耳目,就算因此丟了性命,也能讓王爺自此高看我一眼。所以不要為我擔心,路是我自己選的。”


    春娟左右環顧,怕自己失態的樣子,被人瞧了去,惹的陛下起疑心。抬手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堅定的看向張婉月,這個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嬌弱小姐,如今要做的是保護心愛之人的大事情。


    春娟沉思半晌,重重的點了點頭,“小姐,春娟不能不懂事,您是陵安王府的王妃,自然以王爺為重,王妃,咱們迴府。”


    “迴府。”張婉月釋懷的笑笑,很開心春娟能這麽快的想開。


    陵安王的馬車出了皇宮,徑直朝王府而去。


    馬車內,陵慕軒神情凝重,蘇酥端詳他半晌,小聲道:“王爺,張婉月她……”


    話至一半,陵慕軒已經擺手,朝蘇酥望去,“洛川已領旨,張婉月配合的很好,將來在詠州本王也定會保住他的性命。眼下就怕皇兄提早洞悉計劃,到那時,張婉月性命堪憂。”


    蘇酥麵色微變,握緊手,眼底是複雜的目光,一勾唇有些自嘲。


    “張婉月原來如此深明大義,早知今日,她那些拈酸吃醋的小把戲我就不跟她計較了。”


    陵慕軒眉毛一挑,“你何時為本王拈酸吃醋過?”


    “王爺不知?那些把戲應該是連張婉月都說不出口的吧,閨閣宅院,無傷大雅,磕磕碰碰在所難免。”


    “真是難為你了。”見陵慕軒朝她看來,蘇酥笑笑,“這件事我誰也沒有說過。王爺,可不許說出去。”


    “本王知道了。”


    馬車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陵慕軒抬手掀開布簾,大理寺近在眼前。


    “王爺,到了。”車外侍衛的聲音響起。


    馬車停下,陵慕軒走下馬車,迴過身來向蘇酥擺了擺手,“本王還有事情要處理,你身子不方便,先迴去便是。”


    說完陵慕軒徑直朝大理寺內而去,蘇酥在大理寺門前侍衛的注視下神情淡然的迴了車內。


    皇宮深處,寢殿內燈火通明。陵慕陽早就收到了詠州軍隊抗議的消息,摔破了桌上的茶杯,將報訊的小太監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殿內的下人全被趕了出去,連福立在一旁,瞥見陵慕陽坐在床邊臉色沉暗,歎了口氣小心勸慰,“陛下,季莫堯將軍已經……”


    “一群混賬東西,沒了靜安候就如此放肆,洛川就算不配鎮守詠州,也是朕的旨意,他們居然敢反對抗旨,還要求朕釋放季莫堯,簡直該死!”


    連福噤聲,踏出去的腳步又收了迴來。


    連福最是了解陵慕陽,靜安候活著的時候他萬般不喜,忌諱多疑。可誰若真不把皇室的尊嚴放在眼底,連累皇權,就是觸了他的底線。


    “傳朕旨意,詠州守將罔顧皇恩,治下無方 ,斬立決,其餘詠州官員罰俸一年。”陰沉的喝令聲響起,連福神情一震,領命朝外走去。


    連福走出內殿,正巧碰上洛川急急趕來,兩人在迴廊外碰上了。


    他攔住要入殿的洛川,麵色為難,“洛大人,陛下心裏頭煩悶,下了聖旨不見任何人,大人還是改日再進宮請安吧。”


    內殿裏低低的咳嗽聲響起,洛川神情擔憂,道:“可遣了禦醫來替陛下把脈?”


    “禦醫剛走,陛下急怒攻心,前些時日才養好些,怕是又複發了。”


    “那還不趕緊讓禦醫在宮內守著。”洛川關切的吩咐了一句,又道:“那洛川今夜先迴大理寺待命,明日再入宮來見陛下,陛下的身體還要連福公公多多操心了。”


    連福當即連唿“不敢當”,神色恭謹,“洛大人說得什麽話,這是老奴分內之事。”


    洛川頷首,朝燈火閃爍的內殿望了一眼,迴了大理寺。


    東陵皇城內因為詠州病變之事鬧得沸沸騰騰,唯有陵安侯府戒備森嚴。此時已至深夜,王府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和平日的粗枝大葉大相徑庭,書房內更是靜默異常。


    臨風肩負長劍,在房門口立得筆直,平日淡漠冷峻的眼底煞氣彌漫。


    陵慕軒坐於上首,洛川坐在他身旁偏下的位置。


    蘇酥立在桌旁,溫婉的眉眼沉定自然,正替陵慕軒細細的磨墨。


    書房內從上到下,座無虛席,陵慕軒的目光在麵前這些人身上逡巡而過,眉宇凜冽,肅然開口。


    “出了陵安王府,你們要如平日一般,裝作從來不識。這次會麵之後,直至江山易主,本王不會再單獨見你們。”


    “謹遵王爺令。”


    書房內下首眾人神色肅穆,恭聲迴。若有人在此,看見房中之景定會驚疑萬分,一個小小書房內坐著的人,竟囊括的小半個東陵朝廷的勢力。


    王侯,尚書,太傅大人,新晉將領及其他三部官員十來人正襟危坐,恭聲而迴。


    這些人都是近五六年內在朝中崛起的新貴,雖還未有位列內閣封爵拜候者,而他們卻無異是東陵朝堂日後的支柱,年輕一輩的中堅力量半數於此。


    或者瞧得更細致些太傅不同於平時麵對眾臣和陵慕陽時的市儈精明,此時他坐於陵慕軒下首,神情穩重,目光清明睿雅,隱隱是這些朝官的魁首。


    “王爺放心,我們謹遵您的囑咐,在朝中毫無交集。”太傅微微一笑,溫聲迴:“日後自然也會如此。”


    “如此便好,老師本王自然信得過,依本王剛才所言,你們之前在朝中如何,日後也如何,無需做其他改變,迴去吧。”陵慕軒抬首一揮,眉眼深沉凜然,貴氣十足。


    堂中眾人頷首而起,躬身退了出去。


    臨風將這些人從王府後門悄悄送出,親自讓影子軍護送他們迴府。每個人似乎都和臨風相識,離開的時候皆會點頭示意。不一會,十來輛不起眼的馬車匆匆消失在街道盡頭。


    太傅大人是最後一個出來的,臨風恭謹的將他扶上馬車。馬車落下布簾前,低聲叮囑,“好好護著你家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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