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允亭徑直走到王所長辦公室，話裏帶著氣，問王所長：“您去俺家找我了？啥事說吧，咱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果然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麵的人，無形之中就把辦案民警罵成了“叫門鬼”。王所長也不搭理他，對著楊局長喊：“楊局長，張允亭來了”。
楊局長聽到叫聲，從會議室裏出來，直接走到張允亭的麵前，逼視著他問：“你就是張允亭？”
“我就是張允亭。”張允亭故作鎮定地和楊局長對視起來。楊局長隨手一指說：“坐吧。”
“您找我有啥事，說吧？”張允亭坐下來，搭起二郎腿，雙手抱胸，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沒事不找你。”
“知道，別拐彎子。直說就行，不給我點說法你負責！”張允亭氣勢洶洶地質問楊局長。
“允亭啊，我也是三十年工齡的老公安了。這三十多年，我打交道的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你要是覺得我一嚇就怕了，這個局長也就不幹了！”楊局長的話軟中帶硬。
“人家是人家，我不管你和誰打交道。我也不是嚇大的，省裏市裏我也去過，北京也不是去不成！”張允亭的口氣依舊很衝。
楊局長順勢把話接過來問他：“先不說省市，翁莊你去過沒？”
“去過。”
“什麽時間？”
“那趟數多了，記不清！”
“最後一次去是什麽時間？”
“記不清。有倆月了吧。”
“最近十天裏頭去過沒有？”
“沒有。我忙著家裏的門市，不像沒事的人，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咱沒這麽霸道。”張允亭刺了楊局長一句。
楊局長的臉上十分平靜，不緊不慢地說：“允亭，想想再說吧”。
“不用想，到哪裏我也是這麽說。”張允亭迴答得十分幹脆。
“哼——當對手你不夠級別！”楊局長很輕蔑地看了一眼趙允亭，接著說：“這事你也抵賴？拿你戶口上的照片到村裏辨認一下，就知道前幾天在翁莊補鍋的人是不是你。這麽簡單的事，你怎麽想不明白？”。
張允亭低下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給自己點著，我看見他的手有些哆嗦。抽了倆口煙，張允亭重新抬起頭，對楊局長說：“我以為公安問啥事都和法律有關係，補鍋這點小事我給忘了。局長，補鍋總不犯法吧？”
“你啥時間去的？”
“四天前吧。”
“那天陰曆是幾號？”
“十三吧？是十三不？你看我這記性，記不清楚了。”張允亭收起剛才那種氣勢洶洶的勁頭，說話的速度明顯變得慢了許多。
“是十三。楊莊哪天趕會呀？”
“也是十三。”
楊局長突然提高了聲音，頓喝一聲：“張允亭！”這聲斷喝不僅嚇我一跳，更嚇得張允亭猛然一怔，手裏的香煙險些掉下來。楊局長沒容他反應，就緊問道：“那天楊莊大會，你不在會上守門市，用得著去翁莊逛村攬活。你覺得這事很正常嗎？！”
楊局長問一下子把張允亭頂進了死胡同，隻見他嘴張了又張，說不上話來，這下張允亭知道碰到了高手。他來派出所之前合計了又合計，隻是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防禦體係被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打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這時張允亭隻有低頭吸煙的份，再沒有剛才的囂張氣焰。
張允亭生於一個經商世家，從小因為家庭條件不錯，就帶著一種優越感長大。後來因為自己勤於盤算加上吃苦耐勞，生意做得不錯，在楊莊也算是數的著的能人。這樣的經曆養成了他自負的性格，也釀成了自己的人生悲劇。
兒媳婦紅杏出牆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這事放在張允亭的身上成了天大的侮辱：從來都是鄰居看自己的臉色、從來沒有聽過別人閑話，這件事讓他顏麵盡喪，惱羞成怒之下，他決定鋌而走險。
作案後，張允亭前後思量了好幾遍，自以為做得是天衣無縫，沒留下什麽把柄。他自己敢來派出所，就是要和偵查人員進行最後的較量。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麵對的是一位思維更加縝密的老公安，自己準備的那套說辭根本瞞不過人家的眼睛，張允亭暗暗後悔。
張允亭耷拉著頭，臉上一陣晴一會陰，楊局長知道他的防守意誌已經開始動搖，就站起身，“唰”地扔過去一把手銬，命令張允亭：“自己帶上手銬，好好考慮問題吧。你不說沒問題，自然有人會說。我不信李二芬就對你一點怨氣沒有？小範，咱們去看看李二芬”。說完，楊局長自己走出來，把張允亭獨自晾在了辦公室。張允亭試著想坐直身體，繼續表演剛來時的蠻橫，可是掙紮了幾次，最後還是低下頭，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根煙，大口地抽起來。
看著張允亭狼狽的樣子，我十二分地佩服楊局長的攻心能力。看見楊局長站起身，我就想也沒想，也緊跟著合起日記本，跟屁蟲般地跟在後麵，攆著看他如何審訊。
楊局長折身來到會議室，李二芬已經平靜了一些，還是低著頭不說話沉悶著。楊局長端過去一杯水，側身坐在李二芬旁邊說：“二芬呢，洪誌法沒犯死罪，但是他死得很慘。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夥伴，他也對你不錯，你真的希望他不明不白地死去？換個角度講，撇開你的法律責任不提，是不是他一死就能把你徹底解脫？我看不一定！你逃過去自己的良心，也逃不過去活人的責難。”
楊局長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說到了李二芬的心坎上。短短的幾個月讓這個懦弱的女子經曆了太多的變故，把她的命運扭曲得像一團亂麻。更可悲的是，她的遭遇找不到可以訴說的地方，隻有和著淚咽進肚裏，獨自品嚐著苦果。楊局長的開導終於使她堰塞已久的感情爆發出來，她開始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臉色變得更加煞白。
哭著哭著，李二芬一口氣沒接上來，昏到在會議室的地板上。我和楊局長急忙要上去搶救。這時黃局長正好走進來，就急忙做了個手勢，製止了我們。黃局長向前跨了兩步蹲下，撈起李二芬的手腕，搭了個脈，完了又撩開李二芬的眼皮看了又看。約莫過去兩分鍾，黃局長放開李二芬的手，示意我把她攙扶起來，讓李二芬平躺在長沙發上。等我忙完，黃局長小聲告訴我：“以後遇到暈倒的病人，一定不要急於搬動，首先要請醫生檢查完再動，記著了吧？”我點點頭，答應道：“記住了”。
半個小時後，李二芬蘇醒過來。她睜開眼，看見楊副局長正關切地看著她。李二芬用手慢慢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想伸手去拉楊局長的袖子。她試試了，又沒敢。楊局長讀懂她的意思，就撈過一把椅子，挨著她坐下說：“論年齡我可能是你的父輩，你要是相信我，把你的心裏話都告訴我。你要相信政府，相信我們這些公安人員，會給你一個公道的評價”。
李二芬抬起眼看看楊局長，又掃視了一下屋子裏的人。大家的臉上都看不出敵意，也看不出不屑或者是嘲笑的意味，李二芬憋在心底的秘密開始撞擊她的喉嚨，她實在獨自承受不了這份沉重，終於開了口，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給講述了案件真相。
楊局長聽到叫聲，從會議室裏出來，直接走到張允亭的麵前，逼視著他問：“你就是張允亭？”
“我就是張允亭。”張允亭故作鎮定地和楊局長對視起來。楊局長隨手一指說：“坐吧。”
“您找我有啥事，說吧？”張允亭坐下來，搭起二郎腿，雙手抱胸，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沒事不找你。”
“知道，別拐彎子。直說就行，不給我點說法你負責！”張允亭氣勢洶洶地質問楊局長。
“允亭啊，我也是三十年工齡的老公安了。這三十多年，我打交道的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你要是覺得我一嚇就怕了，這個局長也就不幹了！”楊局長的話軟中帶硬。
“人家是人家，我不管你和誰打交道。我也不是嚇大的，省裏市裏我也去過，北京也不是去不成！”張允亭的口氣依舊很衝。
楊局長順勢把話接過來問他：“先不說省市，翁莊你去過沒？”
“去過。”
“什麽時間？”
“那趟數多了，記不清！”
“最後一次去是什麽時間？”
“記不清。有倆月了吧。”
“最近十天裏頭去過沒有？”
“沒有。我忙著家裏的門市，不像沒事的人，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咱沒這麽霸道。”張允亭刺了楊局長一句。
楊局長的臉上十分平靜，不緊不慢地說：“允亭，想想再說吧”。
“不用想，到哪裏我也是這麽說。”張允亭迴答得十分幹脆。
“哼——當對手你不夠級別！”楊局長很輕蔑地看了一眼趙允亭，接著說：“這事你也抵賴？拿你戶口上的照片到村裏辨認一下，就知道前幾天在翁莊補鍋的人是不是你。這麽簡單的事，你怎麽想不明白？”。
張允亭低下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給自己點著，我看見他的手有些哆嗦。抽了倆口煙，張允亭重新抬起頭，對楊局長說：“我以為公安問啥事都和法律有關係，補鍋這點小事我給忘了。局長，補鍋總不犯法吧？”
“你啥時間去的？”
“四天前吧。”
“那天陰曆是幾號？”
“十三吧？是十三不？你看我這記性，記不清楚了。”張允亭收起剛才那種氣勢洶洶的勁頭，說話的速度明顯變得慢了許多。
“是十三。楊莊哪天趕會呀？”
“也是十三。”
楊局長突然提高了聲音，頓喝一聲：“張允亭！”這聲斷喝不僅嚇我一跳，更嚇得張允亭猛然一怔，手裏的香煙險些掉下來。楊局長沒容他反應，就緊問道：“那天楊莊大會，你不在會上守門市，用得著去翁莊逛村攬活。你覺得這事很正常嗎？！”
楊局長問一下子把張允亭頂進了死胡同，隻見他嘴張了又張，說不上話來，這下張允亭知道碰到了高手。他來派出所之前合計了又合計，隻是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防禦體係被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打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這時張允亭隻有低頭吸煙的份，再沒有剛才的囂張氣焰。
張允亭生於一個經商世家，從小因為家庭條件不錯，就帶著一種優越感長大。後來因為自己勤於盤算加上吃苦耐勞，生意做得不錯，在楊莊也算是數的著的能人。這樣的經曆養成了他自負的性格，也釀成了自己的人生悲劇。
兒媳婦紅杏出牆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這事放在張允亭的身上成了天大的侮辱：從來都是鄰居看自己的臉色、從來沒有聽過別人閑話，這件事讓他顏麵盡喪，惱羞成怒之下，他決定鋌而走險。
作案後，張允亭前後思量了好幾遍，自以為做得是天衣無縫，沒留下什麽把柄。他自己敢來派出所，就是要和偵查人員進行最後的較量。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麵對的是一位思維更加縝密的老公安，自己準備的那套說辭根本瞞不過人家的眼睛，張允亭暗暗後悔。
張允亭耷拉著頭，臉上一陣晴一會陰，楊局長知道他的防守意誌已經開始動搖，就站起身，“唰”地扔過去一把手銬，命令張允亭：“自己帶上手銬，好好考慮問題吧。你不說沒問題，自然有人會說。我不信李二芬就對你一點怨氣沒有？小範，咱們去看看李二芬”。說完，楊局長自己走出來，把張允亭獨自晾在了辦公室。張允亭試著想坐直身體，繼續表演剛來時的蠻橫，可是掙紮了幾次，最後還是低下頭，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根煙，大口地抽起來。
看著張允亭狼狽的樣子，我十二分地佩服楊局長的攻心能力。看見楊局長站起身，我就想也沒想，也緊跟著合起日記本，跟屁蟲般地跟在後麵，攆著看他如何審訊。
楊局長折身來到會議室，李二芬已經平靜了一些，還是低著頭不說話沉悶著。楊局長端過去一杯水，側身坐在李二芬旁邊說：“二芬呢，洪誌法沒犯死罪，但是他死得很慘。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夥伴，他也對你不錯，你真的希望他不明不白地死去？換個角度講，撇開你的法律責任不提，是不是他一死就能把你徹底解脫？我看不一定！你逃過去自己的良心，也逃不過去活人的責難。”
楊局長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說到了李二芬的心坎上。短短的幾個月讓這個懦弱的女子經曆了太多的變故，把她的命運扭曲得像一團亂麻。更可悲的是，她的遭遇找不到可以訴說的地方，隻有和著淚咽進肚裏，獨自品嚐著苦果。楊局長的開導終於使她堰塞已久的感情爆發出來，她開始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臉色變得更加煞白。
哭著哭著，李二芬一口氣沒接上來，昏到在會議室的地板上。我和楊局長急忙要上去搶救。這時黃局長正好走進來，就急忙做了個手勢，製止了我們。黃局長向前跨了兩步蹲下，撈起李二芬的手腕，搭了個脈，完了又撩開李二芬的眼皮看了又看。約莫過去兩分鍾，黃局長放開李二芬的手，示意我把她攙扶起來，讓李二芬平躺在長沙發上。等我忙完，黃局長小聲告訴我：“以後遇到暈倒的病人，一定不要急於搬動，首先要請醫生檢查完再動，記著了吧？”我點點頭，答應道：“記住了”。
半個小時後，李二芬蘇醒過來。她睜開眼，看見楊副局長正關切地看著她。李二芬用手慢慢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想伸手去拉楊局長的袖子。她試試了，又沒敢。楊局長讀懂她的意思，就撈過一把椅子，挨著她坐下說：“論年齡我可能是你的父輩，你要是相信我，把你的心裏話都告訴我。你要相信政府，相信我們這些公安人員，會給你一個公道的評價”。
李二芬抬起眼看看楊局長，又掃視了一下屋子裏的人。大家的臉上都看不出敵意，也看不出不屑或者是嘲笑的意味，李二芬憋在心底的秘密開始撞擊她的喉嚨，她實在獨自承受不了這份沉重，終於開了口，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給講述了案件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