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收了光,又沉了底,天色暗了。農家小院裏頭掛起了燈籠,紅通通,漂亮得緊。


    孔炎派去業城的探子,終於迴來了。


    來不及喝一口水,先來做匯報。


    “屬下出來的時候,麵館二樓依舊清場,八王爺還在談。”


    東方毓默不作聲地挑一記眉,沉吟片刻,“孝親王府有動靜麽?”


    探子是個行事周密的,立時答道,“中間屬下有迴去探過,王爺在兵部處理政務,尚未迴府。”


    東方毓微微點頭,應該是東方俊封鎖消息了。


    揮一揮手,“明日繼續盯著。”


    “是,世子爺。”探子躬身退下。


    一個換一個,孔炎進來了,“世子爺,皇上已至甘玉鎮,傳消息過來,明日巳時入城。”


    東方毓抿唇,轉頭過去看一眼偏房,一個多時辰了,那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肚子不餓的麽?


    孔炎太知道他在想甚了,輕聲道,“出來時,鄭小姐拿了十幾個鹵蛋。”


    東方毓眸子一亮,隨便揮一記手,“院子裏頭搭一桌。”


    “是,世子爺。”孔炎出去安排。


    ……


    “梆梆梆”。


    大拳頭敲門,門板都要敲塌下了。


    “哐鐺”一聲,門開了。


    鄭美眉俏臉黑沉,“做甚?”


    東方毓眯著眼,笑得象隻大尾巴狼,“美眉,用晚膳了。”


    “我不餓。”鄭美眉返過身子,便想關門。


    “哎哎。”東方毓急急地探出腳,堵住了門,“美眉,餓不餓的都得吃東西呀。這麽多日子沒見,爺都想死你了。”


    下一句聲音放得小,“有外人在,給點麵子麽。”


    院落裏頭好些個勤務兵端了大碗的飯菜進來,正手腳麻利地搭著桌椅。


    鄭美眉挑一眼,悶聲不響地垂下眸子。


    “美眉。”東方毓壓著嗓子,滿腹柔情蜜意地撒起了嬌。


    手指勾住她的掌心,還撓了幾下。


    鄭美眉發現自己真是吃他這一套,心裏頭明明氣得要命,被他這麽一撩撥,那口子氣不知道散去了哪個犄角旮旯。


    “走,用膳去。”


    東方毓見她神情漸緩,知道有門兒了,“明日咱們一起迴業城,爺保證你沒事。之前怎麽過日子,之後還怎麽過日子。麵館開得這麽紅火,怎麽能便宜外人呢,咱們還繼續開。”


    東方毓大包大攬地拍起了胸脯。


    鄭美眉的眉頭又擰起來,想了想,她泄了氣,無論如何,日子還得過。


    “吃飯。”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農家小院的這頓飯,吃得還算舒適。


    東方毓壞心眼地上了當地的土酒,喝到暈唿唿的時候,他扛了鄭美眉迴房。


    聲音含糊不清,“美眉,給爺生個兒子。”


    他知道,八日一迴之後,鄭美眉都有喝斷子湯,她很有生活常識,做事情也細致,不給自己懷孕的機會。


    她不想不明不白地跟了他。


    可是,她隻有懷孕,他才能把她弄進後院,哪怕先是侍妾的名份。


    他想徐徐圖之,可是他的親爹哪會那麽容易讓他過關。


    有一記重手等著他呢。


    ……


    為了提高命中率,東方毓勤快地勞作了一整晚。


    天色浮白之時,他才偃旗息鼓,滿足地抱著鄭美眉,進入夢鄉。


    辰時,倆人還唿唿睡著呢。


    孔炎實在等不了,在外頭敲門,“世子爺,來不及了,皇上的隊伍快入咱們地界了。”


    東方毓迷迷糊糊,突地驚起。


    亂七八糟地穿起了衣裳,一邊還記得附頭下去,“美眉,爺來不及,先入城去。你再睡會兒,晚些孔炎會送你迴去。”


    鄭美眉困得不行,翻個身繼續睡。


    差不多午時,她夢遊一般,覺出好些不對。坐起身來,身下不太舒服,腦迴路轉了兩周,終悟出了哪裏不對。


    她也不講究,直梗梗地穿好衣裳。床榻上的淩亂自然有人收拾,俏臉緋紅,裝作不懂。


    洗漱這種活動也免了。


    直接往外走。


    孔炎守在外頭,“鄭小姐,您去哪裏?”


    “迴麵館。”她麵色沉靜,疾步往外走去。


    ……


    業城剛剛經曆了一場盛大的儀式,尚有一些餘味未消的百姓聚在街頭議論紛紛。


    “這下是板上釘釘了,兩國終於停戰了。”


    “是啊,百姓之福呐。”


    “你們看到貴妃了麽?剛剛有掀一記簾子,我看到了呢,果然是傾城之色。聽說她才藝雙全,又是北地皇族的血統,立時便會封後了吧。”


    “應該的。若她做了皇後,二皇子便會封為太子。咱們大餘國的天下便穩妥了。”


    “是的是的。”


    百姓百姓百條心,然而在封後的這個問題上,卻是萬眾一心地擁護貴妃楚思九。


    鄭美眉亦有耳聞,但她對古時的前朝後宮不感興趣。


    愛誰誰吧。


    她現在急著迴麵館後院煎一碗斷子湯,喝下才能心安。


    經過東方彤的這一場鬧騰,她很清楚明確的知道,自己與東方毓不會有未來。既然如此,那就簡單點。


    她與東方毓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她會把麵館頂給別人,去遠些的地方重新開一個麵館。隻是這件事情做起來需要些時日,她要計劃著做。


    ……


    迴到麵館,一切都是老樣子。


    店裏頭熙熙攘攘,米掌櫃在櫃台前忙碌著。


    見到她的身影,顧不得邊上的客人,他急急地奔過去。


    “鄭小姐,您迴來了。昨日八王爺過來了,事情已經擺平了。八王爺說,您可以放心地呆在店裏,郡主斷然不會過來找茬了。”


    鄭美眉勾一記唇,淡笑,“知道了。這邊你看著,我去後院休息。”


    “哎。”米掌櫃諾諾點頭。


    鄭美眉知道他掂著侄子的事情,轉迴頭吩咐他,“昨日你說你本家侄子過來做麵工的,直接領去謝文那裏吧。”


    “哎。”這一聲明顯應得誠懇,米掌櫃眉開眼笑著,“好,我這就去辦。”


    穿堂而過,鄭美眉格外淡定地去廚房拎一個小爐子。


    緩悠悠地煮起了藥。


    一個時辰後,黑乎乎的一碗藥湯下肚。


    哦了,下麵該幹嘛,幹嘛去。


    ……


    孝親王府內,很平靜。


    段清波被段清揚喊去見證曆史,東方彤則狀若無事地哄著一對兒女玩。


    晚膳時分,孝親王父子迴來王府。


    關上門,鄭重其事地聊起了東方毓的婚事。


    “毓兒,今日父王已經與皇上打過招唿,無意外,這個月內,皇上便會下旨賜婚。”


    東方毓驚詫地看他,“父王,您又誑我了。方才從宮裏出來前,我問過皇上,他未有應下。”


    孝親王老奸巨滑地眯起眼,“兒子啊,父王說這個月內,必然是這個月內,你就等著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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