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好燙,象是被火烤著,又象是有人在拿針戳著。


    好幾根火線蜿蜒曲折地,在身體裏來迴得竄,燒得她眉頭緊緊蹙起,又咬緊了牙。


    小腹這裏鼓脹,象是藏了一根燭芯,殷切地等著那些火線過來,點燃它。


    然而象是受到了阻撓,火線在周邊盤繞著,遲遲不入。


    小腿也開始痛了,有針戳著,滾燙。


    然而火線增多了,一股一股地繞過去,最後也停留在小腹周邊。


    難受啊。


    “唔……”她呻吟起來。


    立時有一股子好聞的沉香味靠近,手指溫柔地撫著她的額頭。


    ……


    終於,有一股微弱的火線攻入了小腹,轟得一下,燭芯被點燃了,一小道圓潤的火光亮起,象是希望。


    倏爾,那些火線都進來了,轉瞬間匯成汪洋一片……之後,火光滅去,暖融融的氣浪浮起,周身舒泰,象是置身雲端。


    長長地睡了一覺。


    醒來時,耳邊有人在與她講話。


    “阿九……你知道本王多想帶了你,去一個沒人的地方隱居起來,就咱們夫妻二人,生幾個小寶寶,關上門過自己的小日子,逍遙又自在。”


    楚思九有點懵,腦迴路緩緩地連上了線。


    那貨沒騙我,確實有五成活下來的概率哦。


    哎呀,吃的時候太氣憤了,忘記跟他約定,若我能活下來,便要放我走。現在說,還來得及麽?


    睫毛輕眨了一記,剛想睜開眼,東方昊的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


    “可是,父皇病入膏肓,眼看著就不行了,北地楚家礪兵牧馬,馬上就要殺下來。本王姓東方,是大餘國的皇子,是父皇指定的接班人。除了喜歡你,寵你,每日把你放到心尖上念著……本王還有家族責任,要守住老祖宗的基業,讓大餘國安泰富強,讓百姓安居樂業……阿九你能夠理解本王的,是不是?”


    楚思九的心思沉下去。


    他說的這些,她自然明白……不過?他幹嘛要我理解?腦迴路蕩迴去,想到他前麵說的話,哦,他有想過與她私奔。


    生小寶寶?


    哼,怎麽生啊?


    楚思九腦子裏頭碎碎念著。


    不過,還是有些動容的,究根結底,除了慕容晴雪這樁事情讓她傷透了心之外,東方昊沒做過別的對不住她的事情。


    相反,他一直護著她,寵著她。


    若不是有他,她早就死了n迴了。


    這些日子下來,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慕容晴雪這樁事情,客觀上講,他是被算計的。


    雖然,她還是不能接受,但她是個講道理的人,生意不成仁義在,就算做不了夫妻,也可以做朋友。


    沒必要惡臉相向。


    當然,前提是他得放了她。


    腦子裏頭想得多,麵上依舊是從容的睡著的模樣,眸子更是闔得緊。


    難得這貨真情流露地說了這麽多,她又是個尤其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的人。為了避免尷尬,還是緩一會兒再說。


    空氣靜默下來,隻有輕緩的唿吸聲。


    稍瞬,東方昊又開始說話了。


    “阿九,你一直以為,本王是在你十二歲入椒房宮,帶你看花的時候,對你一見鍾情……”


    難道不是麽?楚思九的好奇心上來了,耳朵都豎了起來。


    東方昊沉浸在自己的迴憶裏,沒有注意到她的這些小變化。


    “其實,要早得多啊。本王九歲那年,母妃去世,外公怕本王在宮裏會有危險,央求父皇,把我接到慕容府裏住。見我終日鬱鬱寡歡,他讓管家帶我去街上轉。然後,我便看到了你。小小的一個女娃娃,穿得富貴好看,眼睛圓溜溜,又亮瑩瑩,唇角掛著兩個小酒窩,神氣活現地在街頭閑逛著。當時我就上心了,盯著你看,心裏頭想著若是可以把你抱迴家去養,該有多好。”


    “那段時間,我每日都會坐去茶樓,偷偷看你。看你逛街、救助窮人、流浪小孩、喂流浪小貓。你讓我知道,原來在這個世道上,還有這種心善的人。一年之後,本王迴了皇宮,由皇後教養。”


    “可是阿九你知道嘛,後宮之中,沒有母妃護著的皇子有多危險嗎。外公甩了大把的錢,買通宮女太監嬤嬤……但是本王還是不斷地遇到危險,四皇姐就是為了救我,才與皇後翻臉,被迫嫁去了南地國。”


    停了一瞬,東方昊拿過她的手,握於手心。


    “阿九是本王心中的一盞明燈,幽暗卻照亮著。是你讓本王懂得,這個世道不是全部都是殘酷,還有善良與溫暖。”


    長長地唿一口氣,東方昊的唇角莞出些笑意。


    “青苗節的前一日,本王得知楚家的三個嫡女會依年齡順序許配給皇子。阿九是嫡二女,正好配給本王,那一晚,本王開心得在夢裏笑出聲來。心裏一直空著的那一塊,悄悄地圓滿起來。”


    ……


    絮絮叨叨地,東方昊講了好多好多的話。


    講他知道父皇要報仇之後,憂心忡忡地思慮,之後便建起了懸莊;講她入門那一日,他的喜悅歡欣;講她與他鬧別扭時,他費盡心機地想要討好她,卻始終找不出好的辦法……


    “阿九啊,本王真是太喜歡你了呀。”


    可是我終將失去你,心裏頭是悠沉地歎息,眼眶跟著濕潤了。


    楚思九聽得傻了,心裏頭甜、酸、苦、澀……俱全。


    之前的好多困撓,都消散開來。


    所以他辣麽高傲的一個人,才會爽快地給她寫了“永不納妾“的字據。


    這貨真是夠能瞞的,若不是以為她昏睡不醒,這些話,他永遠都不會與她講的吧。


    楚思九說不出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似乎酸楚與唏噓更多一些。


    時間凝滯了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思九終於決定“醒來了”。


    睫毛輕輕地眨一下,手指更是動了一動。


    感覺到了她的動靜,東方昊緩淡地抬起頭,眸光幽沉。


    “醒了?”


    楚思九尷尬地咧一記唇,又覺得這個反應不夠自然,揚一記眉頭,冷哼哼地自吹自擂起來,“我這人看著就是個好運氣的,別說五成機會,就是隻有一成機會,我都能醒過來。”


    “唔,阿九一直都是好運氣的。”東方昊看著她,眸光複雜。


    翻身坐起來,楚思九盯著他問,“既然我活過來了,那您是不是該放我走了?”


    東方昊不語,卻是點了一下頭。


    楚思九心頭一酸,卻又莞唇笑起,“王爺是個重信守諾的,答應放我走,必定是會做到的。日後你在廟堂之高,我在江湖之遠,這一世,咱們怕是見不著了。而且,死了之後,到底有沒有那塊再生石?也是懸。”


    東方昊默默看她,眸子裏浮出些痛楚。


    “阿九想如何?”


    楚思九嘎嘎地笑兩聲,假模假樣地朝他拋個媚眼,“咱們睡個分手覺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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