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尖叫之後,樓上再也沒了聲響。


    殺氣,


    四溢。


    血氣,


    滲出。


    大堂裏的男子分了好幾派,相互看著,似乎在權衡與計較著。突地,最前方的兩名青衣男子站起身來,幾個飛竄,消失在樓梯口。


    習武之人俱是耳聰目明,憑功力高深決定聽力強弱。


    兩名青衣男子上去不久,大堂內立時便有幾名男子變了麵色。


    “上麵有人防守。”一位身著黑衣的俊朗男子拍桌而起。


    話音剛落,樓上已經沒了聲息,顯然,那兩個青衣男子已經嗚唿了。


    “下麵該誰上了?”冷惻惻的聲音響起。


    大堂中間有四人站起,他們一語不發,直接往樓梯躍去。


    “不夠,我們也上。”另外又站起四人,跟了上去。


    大堂裏一共坐了三十餘人,這麽會兒功夫,去了三分之一。樓上的打鬥聲激烈起來。


    “錚……鏘……”


    “哐……哢……”


    “唿哧……啷哧……”


    各種聲音不時的傳將下來,有人大聲喊,“點子太狠,快來。”


    下麵的人坐不住了,三五成群的,紛紛往樓梯的方向躍去。


    白掌櫃叫苦不迭,被這麽多人打鬥過,他這客棧還能住人麽?轉念一眼,這種情形下能保住一條老命,已經阿彌陀佛了。


    他越趴越低,從外麵望來,全然看不出櫃台裏還有個胖子。


    ……


    三樓。


    待那些人上去之時,已然沒了聲息。


    走廊上橫七豎八地躺了好些屍體,仔細看,便是方才在樓下耀武揚威的那十幾隻。


    “彪哥,是弓弩射的。”有人在翻看屍體,輕聲地與邊上的人交流。


    聞者俱是心驚,這裏地形狹窄,沒有騰挪的餘地。若有弓弩手出來伏擊,必定全軍覆沒。


    聰明的幾個已經踢開邊上的客房,尋找遮蔽場所。


    裏麵的客人早已趴進床底瑟瑟發抖。


    突然,從楚思九的房間閃出幾個弓弩手,手起弩落,瞬時射翻了幾個。


    按著訓練好的陣勢,弓弩手縮迴房內,四個武藝高強的黑衣壯漢躍將出來。便如收割麥子一般,手起刀落,鮮血飛濺,地上立時多了好幾具屍體。


    然而這次上來的人多,躲過弓弩襲擊的人見勢立時衝殺出來,你來我往,在狹窄的空間裏展開了肉搏戰。


    雙方都有增援,打鬥麵積擴展開來。三樓所有的客房門俱被踢開,你來我往,默默地拚殺著。


    楚思九完全蒙圈了,縮在窗角,驚慌失措地聽著外麵的聲響。


    “嘶。”咬著牙倒抽著冷氣。


    “哐。”桌椅翻倒了。


    “撲通……哎……叭……”有人從樓梯口滾下去了。


    “啊。”慘叫聲起。


    ……


    最讓她受不了的是不斷發出的刀劍入肉的“撲哧”聲,聽得她寒毛直立,牙梆子都抽直了。


    眼麵前,店小二明顯斷了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方才若不是那幾個弓弩手從窗**入弩箭,她大概跟著嗚唿了。


    現在,他們以她的房間為基地,時不時地竄出去射上一弩。


    場麵太驚悚,楚思九使用腹式唿吸法放鬆情緒。


    “深唿吸,再深唿吸……”


    半闔上眼,放鬆腹部,用鼻子平穩地深深吸氣,讓空氣在肺部停頓至少4秒鍾,再用嘴慢慢唿氣。


    幾個迴合之後,她果然沒有那麽害怕了。


    窗外月朗星明,她決定……跑。


    念頭一起來,心裏頭癢癢難耐。趁大家都忙,她探出頭朝外麵看了看。以她前世的經驗看,爬出去不摔死的概率高達七成。


    那就,跑吧。


    真要幹逃跑這件事情,楚思九立刻表現出了前世的專業性。她把銀票塞入腰袋,又把客棧的被單纏係在腰上。


    關鍵時刻可以當繩子用。


    搬一張椅子到窗前,她輕鬆地爬了出去。


    外麵是一方從未踏足過的世界,簷角微翹,蹲了不知名的獸。瓦片鋪得齊整,傾斜著向下。


    她小心地攀住窗台,抬起頭,滿滿的一幕天,湧於眼前。蒼穹浩渺,繁星點點,一輪半月牙的彎月掛於天間,幽幽地散著瑩光。


    她有瞬間的愣怔,胸中溢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世界那麽大,她卻孤獨一人。


    僅僅傷感了三秒,耳邊的廝殺聲使得她迴過神來。


    現在的主要任務是保命。


    沒有在瓦片上行走的經驗,但是勝在身體輕巧,走得也很穩。


    她記得樓梯的方向,貓著腰往那個方向走去,哪裏知道,一路過去的房間,都有廝殺聲。


    咋整?


    想了想,還是自己房間的窗外有安全感。


    一貓腰,她往迴走。


    然而讓裏麵的人看到了。


    立時便有一名青衣殺手提著鋼刀,往窗台躍來。


    眼睛瞪起,差一點就驚叫起來,她連忙捂住嘴。萬一招來更多的殺手,就乖乖不得了。


    轉迴頭,她連滾帶爬地往前跑。


    耳邊有風聲,還有殺手輕踩瓦片的“咵嚓”聲。


    她一路跑,一路碎碎念,業城好歹是天子腳下,打殺了這麽久,怎麽也沒個捕快過來巡邏。


    突地,她疑惑地停下腳步,後麵怎麽沒有聲音了。


    緩緩地迴過頭去,空空如野,隻有悠遠深奧的天穹,以及星月輝映的幽光。


    “噗。”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楚思九瞪圓了眼睛,極度不敢相信,是奇跡發生了麽?


    殺手竟然墜地了?


    瓦片上,鋼刀閃著熠熠的光芒。


    小心翼翼地往迴爬了兩步,撈到那把鋼刀。


    空氣中飄浮著輕幽的沉香氣味,一陣風吹過,味道消失無蹤。


    楚思九抽了抽鼻子,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但是她顧不上了。


    尋了個安全的角落坐下,從身上解下那塊被單,她認真地用鋼刀切開口子,撕成一根一根,再係成長長的一條。


    ……


    係一個環,小心翼翼地爬到簷角上掛上。


    試探地拉一下,還挺結實。


    楚思九的神情很是壯烈,這一世,是騾子是馬,必須牽出來遛遛了。


    咬一咬牙,探出身,將自己垂放下去。


    動作生疏又僵硬,不敢往下看。十幾下後,她感覺摸到了竅門,速度明顯加快,姿態也從容起來。


    楚思九微喜,唇角勾出笑容,原來動作是跟著腦子的,隻要記憶在,前世用生命練就的技能,還是……可以恢複的。


    然而樂極生悲,快到地麵的時候,被單條斷了。


    “啪”的一聲,她摔到地上。


    身體軟趴趴地貼在冰涼的青石路麵上,寒氣在周身打轉。她呲著牙,又哼哼唧唧的,老半天起不來。


    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冷不丁的來這麽一下,真是痛死個人了。


    總歸還是要起來,左右看看無人,她鬆了口氣。


    之前她觀察過,這裏是後巷,很清靜。


    這會兒,左鄰右舍聽到聲響,知道不太平,全都閉門躲難,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其實守候的殺手還是有的,隻是被處理了,歪歪地倒在地上。


    楚思九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躲,不小心摸到了一個,嚇得竄跳了起來。


    象隻受驚的兔子一般,奔得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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