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的長街,忽然多出一些飄飄蕩蕩的紫色煙霧來,任誰也不敢等閑視之,莫大雙眼微眯,盯著夏青陽,半晌過後,他突然笑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傳說中的那種毒霧吧。”


    夏青陽巧妙的控製著毒霧沒有擴散開,淡淡應道:“莫鎮長好眼力,這玩意兒我有的是,要不咱試試,看看是你那些破玩意兒先追上我,還是我先把這小鎮子給上滿顏色?“


    莫大的手肯定是落不下去了,索性抬起了另一隻,當胸鼓起掌來,順勢說道:“好魄力,好膽色!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咱們之間究竟有什麽解不開的仇怨,非要弄個你死我活的,哪比得上坐下來喝杯香茶,談談事情什麽的。”


    對於這種在微笑與冷漠間隨意切換的能力,夏青陽是真心歎服,他見過不少這種類型的人,但很少有人能達到莫大的層次,難怪能執掌這個神秘而強大的小鎮。


    他想了想,說道:“確實沒有你死我活的必要,不過做了的事說過的話終究還是要負責的,不論他的腦子是清明的還是愚鈍的,這一點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商量的餘地就不會說這麽多了,精明如莫大豈能聽不出這弦外之音,他也明白夏青陽已經探查出莫二的神智的確有些問題,所以才會有所鬆動,強悍如他也不禁鬆了口氣,小鎮或者說小鎮背後的人物,自然不會怕了夏青陽,可若隻是因為這麽點兒小事大動幹戈,而且很可能還要有巨大犧牲,對於精打細算的他來說,的確有些愚蠢。


    所以他幾乎沒做考慮,便爽快的說道:“這個自然,雖說舍弟也是受人蠱惑,但畢竟是對賢伉儷的名聲造成了傷害,我會稟明父親割掉他的舌頭以示懲戒。”


    割舌頭聽著是怪狠的,可這話裏的關鍵是那受人蠱惑四個字,又提出得請示父親,這就又爭取了時間,夏青陽不置可否,卻也沒有放掉莫二的意思。


    莫大皺眉道:“夏會長該不會是如此心胸狹窄之輩吧?何況喝杯茶又不會花費太多時間,以閣下的本事,屆時要打還是要和,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夏青陽這時候卻忽然收起了獵刀,把莫二給推迴到了另一邊,轉頭看著那人群一側,輕笑道:“老李,好久不見了,傷好了沒?不對,該叫你老莫才是。”


    “放肆!”一向沉穩冷靜的莫大突然怒氣衝天,惹得街邊那些已經垂下手中黑色圓筒的漢子們,不得不再次抬了起來。


    “老莫太隨便了些,不符合你的身份,我看莫老比較合適。”一位身材佝僂的老者緩緩走到人群前麵。


    “父親。”莫大恭恭敬敬的行禮,就連莫二也老實的行了一禮,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行禮,看向老者的目光卻是充滿了敬畏。


    老者擺擺手,示意街邊的人放下了手中物事,然後對夏青陽道:“收了吧,老夫身子弱,扛不住。”


    夏青陽當然知道他是說笑,卻依言將紫色煙霧收了起來,以這個老者的境界戰力,若想出手對付他,這點兒煙霧恐怕沒啥作用。


    “好歹也算是舊識了,坐下來喝杯茶的麵子總還有吧?”老者再次揮了揮手,街邊的大漢們直接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夏青陽忽然感到天空中傳來一陣細微的波動,於是說道:“喝茶就算了,看在是舊相識的份兒上,我看就兩清了吧,告辭!”


    說罷就要祭出穿天梭離開,因為他察覺到小鎮上空被魂陣給封鎖了。


    然而那老者突然說了幾個詞,其他人聽得雲裏霧裏,夏青陽卻是身子一震留了下來。


    獸族,天坑,冥界。


    三個在許多人聽來毫無關聯的詞語,落在夏青陽耳中卻無異於晴天霹靂,他們的天坑之行雖然不是絕密,但天坑的秘密肯定是,因為就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隻是憑借雅萱的一番說辭做出的猜測而已,事後更是沒有得到那些老家夥們一點口風。


    這說明什麽,說明此事之重要程度根本無法估量,否則別人不敢說,以夏青陽的特殊身份,院長他們不至於瞞著他。


    可眼前這個老者竟然一口道破,而且看起來知道的不少,如此一來,就算夏青陽還心有疑慮,也不能一走了之了。


    “說起來趕了半天路,還真是有些渴了,那就討幾杯茶水喝?”夏青陽笑眯眯道。


    老者嘿嘿笑了幾聲,轉身先行,走到莫二身邊時突然響起一聲慘嚎,隨即又轉成痛苦的嗚嗚聲。


    一切發生的太快,就連夏青陽也沒有料到老者如此狠辣,竟是直接用手捏斷了莫二的舌頭。


    莫二痛苦的幾乎暈厥,莫大臉色蒼白的扶著他,神情呆滯的看著老者,嘴唇哆嗦了幾下,終究是沒說出話來。


    老者卻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像是走路時順道踩死了幾隻螞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繼續往前走去。


    夏青陽心中暗歎一聲,跟了上去。


    小鎮不大,內裏卻暗藏乾坤,夏青陽此時所在的便是地下的一座巨大空間,不僅麵積廣闊,采光、通風都布置的極好,絲毫沒有不適之感。


    甚至有一條地下河蜿蜒而過,河水清澈,流速緩慢,河邊有一眼清泉,夏青陽手中端著的茶杯中,正是用的這裏的泉水,入口沁香怡人,迴味無窮。


    馨兒幫兩人泡完茶,就跑到河邊蹲著發呆去了,對桌而坐的隻有老者與夏青陽兩人,一壺茶喝完,夏青陽終於忍不住問道:“前輩究竟要和在下談什麽,不妨直說出來,我這人最不喜歡猜來猜去的。”


    老者的目光卻大部分時間都落在馨兒身上,此時忽然歎道:“真是物是人非了,想不到老奴竟然有機會喝上冷妃泡的茶。”


    夏青陽雖不喜歡猜來猜去,卻不代表腦子不靈活,聞言略一思量,訝道:“前輩是皇朝的老人?”


    因著秋月當日的行徑,對於老者皇朝人的身份,夏青陽早就有所猜測,但通過今日老者的言行,他對其身份有了更加深入的認識。


    果然,老者沒有否認,並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遍。


    夏青陽心中早就有所準備,但一下子接收這麽多足以在九州引起軒瀾大波的信息,也是心潮起伏,用了好一陣子才堪堪消化。


    老者正是當日他被秋月拉著大鬧血色樓時遇到的莊家老李,其時還對他出手結果被五彩光拳重傷。


    他原名莫上桑,乃是人皇的貼身太監,權勢滔天,一身境界早已達到完美巔峰,如今皇朝的幾位傳說魂師,算起來都得喊他一聲師祖或是老祖。


    當年人皇突然出走,並沒有對皇朝做出太多安排,莫上桑是他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後手之一,大概也是最強的後手之一。


    莫上桑深得人皇信任,掌管著整個皇朝的情報機構,而他情報機構的主要架構就是賭場、青樓和酒樓,他在跟隨人皇征戰天下之前,從事的就是這門生意,比暗影會還要早,這個小鎮就是他白手起家之地。


    以他的特殊身份地位,以及本身的境界戰力,小鎮的超然也就不難理解了,倒不是沒有惹不起他的人,而是人皇的麵子太大,莫上桑又曆來對皇朝之主全力維護,忠心耿耿,誰會無聊到去招惹他?


    九州第一刀劉三得知了他的身份後,也主動退了出去,當然也是因為了解了那個他為之衝冠一怒的女人,背地裏並不是什麽好貨色。


    不過強大忠誠如莫上桑,最終也難逃功高震主的劫數,被幾代皇朝之主和皇朝內想上位的傳說魂師聯手排擠算計,終是黯然離開。


    莫上桑後來大概也是察覺到了皇朝內出了問題,雖已心灰意冷,卻終究放不下人皇他老人家的交待,更不忍見他的心血毀於一旦,於是重開血色樓,於暗中謀劃。


    當日他出手對付夏青陽,卻並非是真心要殺他,而是擾亂視聽的一計,為日後的計劃掩人耳目,隻是沒想到因此引來了五彩光拳,差點兒把老命丟掉。


    夏青陽隱約猜到了對方找自己談話的目的,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當日小子不知前輩身份,多有冒犯了。”


    莫上桑擺擺手,道:“這些就不必說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要不要做人皇。”


    夏青陽沒想到對方這麽直接,也爽快的說道:“我對做什麽人皇沒有興趣,但該做的事兒我會去做的。”


    莫上桑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說道:“其實人皇隻是個稱唿罷了,你能看得開就好,那麽我們再來說說計劃吧。”


    兩人茶隻喝了一壺,話卻說了一筐,深談了兩個時辰才結束,馨兒倒是耐得住性子,就那麽在河邊坐了兩個時辰。


    離開小鎮之後,夏青陽讓馨兒進入了星遁,隻身迅速遊走於瀚州大陸,每一次落腳停留都有人授首,雖然這些人無一不是品行低劣的惡人,一時間也鬧得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直到這些人的另一個共同點被挖出,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夏青陽出手為妻子出氣來了。


    然後風雲會於此時鄭重向全九州作出聲明,誰若參加在瀾昊山父子在摩羯城搞出的鬧劇,就是與風雲會為敵,就要準備好迎接風雲會的反擊。


    有人不屑,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冷眼旁觀。


    然後瀚氏家族發聲了:瀾昊山父子的活動受到瀚家的保護,誰敢搗亂,就要準備接受瀚家的責難。


    緊接著,宛氏家族、雲氏家族、瀾氏家族、越氏家族、雷氏家族乃至皇朝,相繼發聲,他們隻是斥責了夏青陽搞風搞雨的行徑,沒有人提及瀾鳳凰,因為這在道義上站不住腳。


    本就步履維艱的風雲會,突然陷入了極大的困境之中,因為想要把它徹底扼殺的勢力實在是太多,太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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