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紅色綢布被士兵扯開,被風吹向了天空。此刻,幾乎全場的目光都同一時間投向了第一的狀元之位,陳挽!


    “陳挽……好耳熟的名字啊。”


    “誒?那不是當年享譽咱們大宋朝的江南第一才子嗎?”


    “對對,絕對是他,誰說陳挽墮落了的?人家這是潛心憋重拳啊!”


    ……


    眾人的議論紛紛,落在我耳中,無不是震驚和稱讚的,再也沒有敢埋汰自己的。我心中閃現出了異樣的感覺,那是一種無法複製專屬於狀元的驕傲。


    我背過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老實說,拿到狀元在我眼裏是理所當然的,不是自負,而是自信,沒有再往下看榜單的必要了。我神清氣爽的返迴了客棧,對櫃台後邊低頭撥動算盤的掌櫃說道:“退房。”


    “這麽快就迴來了,迫不及待的要迴老家了吧?唉,又一個落榜的。”掌櫃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他看見我時,話語戛然而止,犯懵的說:“如果沒記錯,你登記的名字是陳挽?”


    我點點頭,說道:“正是在下。”


    “狀元啊!我這掛著狀元坊牌匾的客棧,時隔六年終於又出一個狀元了!”掌櫃激動的拉住我的手,說道:“你的所有房費和夥食,全免,不僅如此,我再加送五十兩銀子。”


    “啊?”我愣愣的問:“不是吧掌櫃的,我才從放榜那條街迴來,應該是第一個,你咋知道我是狀元的?”


    “老早我就讓小二們去那蹲守了,放榜之後記下前三甲的名字是不是我們狀元坊入住的就趕緊迴來報信呢。”老板熱情的笑著說道:“不知陳挽公子可否題一副楹聯,讓我掛在客棧門側?”


    “成。”


    我答應下來後,老板就招唿著小二們取來了筆墨紙硯,我大手一揮,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副楹聯。


    “去工匠那拿金匾裱上。”老板吩咐小二拿著楹聯跑出了門,他返迴櫃台,取了大把白花花的銀子遞到我手中說:“小小銀兩,不成敬意。等以後您如果在京當官時,千萬別忘了來我們這吃飯啊。”


    “定當照顧你們生意。”我接過銀子拱手迴了房間,把行囊收拾完就迅速了離開了客棧,此時不撤更待何時?不然等考生們全迴來了,我指定被圍的水泄不通,太麻煩了。


    我低調的走在街上,跟攤販們打聽了登堂閣的路線,就去了那兒。


    因為每屆中榜的無論是狀元還是榜眼探花,亦或者進士們,均會聚集於此,等待皇帝的麵見。抵達目的地之後,已有榜眼和十個進士到場了,坐在那喝茶賞花,高談闊論,剩下的探花和進士們應該在往這邊趕。


    “不知這位仁兄怎麽稱唿?”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公子上前打招唿說。


    “陳挽。”我淡笑的道:“那您呢?”


    “新科狀元就是您,失敬失敬!”對方連連作揖說:“我名為王十三,進士第十六名,哈哈,早就聽聞江南第一才子的大名,今天得此一見,甚至榮幸。”


    “河南的王大才子,幸會幸會。”我客氣的迴道,王十三的名氣也極大,我是聽說過的,不僅如此,他因為擅於作情詩,非常討女人喜歡。


    眾人一聽“狀元陳挽”來了,就紛紛上前混臉熟。


    我也一一表示,畢竟日後可能會同在朝中為官的,新人也更容易抱成團,相互扶持。


    約麽半個時辰後,所有榜上有名的都來齊了,登堂閣上甚是熱鬧。而秀色可餐的侍女們不斷的上著茶水糕點,他們不知道是吃還是看了,眼珠子和嘴都忙個不停。


    我心中一歎,自己隻盼著早點迴江南,讓全家揚眉吐氣,尤其是雲尋,我拿到狀元之位,她娘家人怕是要坐不住了,肯定會悔恨的來登門謝罪。


    約麽傍晚時,遠遠的傳來一道尖銳的嗓音,“皇上駕到!”


    我們紛紛起身,跪在地上靜待。


    不一會兒,身穿龍袍的中年男子在太監和一眾文武大臣陪同下,來到了登堂閣。


    “叩見聖上!”


    我們齊聲喊了句。


    皇上掃視了一圈,揮手說道:“諸位國之棟梁,平身。”


    我們站直了身子,望著這位氣宇軒昂的一國之主。


    “陳挽在哪兒?”他問。


    我上前一步說道:“啟稟聖上,小人便是陳挽。”


    “江南第一才子,確實名副其實,你的文章,別說考官們了,就連朕,也受益匪淺啊!”皇上笑著說道:“不僅如此,今天在朝堂之上,我讓小李子宣讀了你的文章,文武百官無不稱讚有加,大宋朝要是能多一些像你這樣的就好了,何愁番邦?今晚月色極佳,朕邀請你共賞禦花園如何?”


    “遵命。”


    我有點不知道該說啥是好了,想不到他如此重視自己。


    接下來,皇上與榜眼、探花、進士們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而他身邊的太監則留了下來,等一個時辰就帶我進入皇宮。


    榜眼、探花、進士們無不過來道賀,有的羨慕,也在掩飾著不屑和嫉妒之色。


    ……


    我隨著太監進了宮,徑直來到禦花園的一座假山前的精雕桌椅前,皇上負手而立,望向天際,他旁邊有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


    “啟稟聖上,陳挽已經帶到。”太監輕聲說道。


    “嗯,你暫且退下吧。”皇上將之揮退,就迴過頭說:“陳挽,無需拘泥於規矩,現在沒有別人了,來,坐下。”


    我鬱悶的說:“陳挽不敢。”


    伴君如伴虎,你說讓我別跟你客氣,那我要真不客氣了,萬一你發怒了,我可就人頭落地了!


    皇上卻過來硬是拉著我坐下,他笑道:“朕其實也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現在你麵前沒有皇上,隻有一個虛心請教的普通人。”


    “呃……”我心髒砰砰狂跳,望了眼皇上後邊的宮女,夜色有點模糊,她掩麵輕笑,看這輕鬆的樣子,皇上應該不是耍我玩的。我就道:“不知皇上有什麽要問陳挽的?”


    “那篇文章的第六句是什麽意思?”皇上詢問道:“我反複通讀了十遍,每次看到這句,都有不同的理解,感覺就像……”


    “啟稟皇……”我說到這兒,就被他打斷了,讓我省掉無用的詞眼。我無奈便改口道:“皇上,我寫那一句時確實是靈光一現,因此,您覺得它是什麽意思,那就是什麽意思。”


    皇上失望的沉住臉說:“哼,我以為你與旁人不同,現在看來,也不過是阿諛奉承之輩。”


    這翻臉未免太快了!


    我忐忑的說:“皇上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不是溜須拍馬。”


    “那是如何?”他疑惑問。


    我稍作思考,便拿起桌子上果盤中的楊桃,對向皇上說:“您看,這個角度,它對您來說是五角,而正過來又成了那樣。站在不同的位置,同一個事物就會有不同的看法。所以,您每次看那句時理解到的意思,就是當時您的心境有了變化,想的不同,見解也就不同了。縱使不同,也全是對的。”


    “朕懂了!”


    皇上眼睛一亮,說道:“陳挽,你的才氣,乃世間罕見,今晚又給朕上了一課,覺得該讓我怎樣賞你呢?”


    他又下套……


    咱城府能別這麽深嗎?說好的賞花呢!


    要還是不要呢?


    我心想如何才會讓皇上滿意,尋思了片刻,真是左右為難,畢竟我今天之前還是一個書生,沒有經曆過這檔子事。


    “限你半柱香時間。”皇上指了下不遠處的香爐。


    漸漸的,那根香快燒到底了,我靈機一動,有了主意,就道:“皇上,我想要您長命百歲!”


    “朕乃是萬歲,你竟然咒我百歲?”皇上顯得不悅的說:“拉出去砍了!”


    “皇上,等小人把話說完再砍也不遲。”


    我急忙解釋說:“之前是您對我說今晚這兒沒有皇上的,試問哪個普通人不以長命百歲為最大的念想?縱觀曆朝曆代的皇上,又有誰真的能活到千歲、萬歲?最長的不過數十年。我之所以想要這個賞賜,就是心中在想,像您這樣的明君聖主,若不長命百歲,哪還有天理了?”


    皇上瞬間龍顏大悅,他哈哈笑道:“就喜歡你這種把馬屁精,拍的舒服。我又不是真的要砍你,看把你嚇的。”


    後邊那宮女咯咯笑個不停。


    我心中比較疑惑,按理說,宮女地位很低,為何會在皇上麵前如此放的開?難道說,這位皇上私下真的很隨和嗎?


    接下來,我和皇上在宮女的引領下,參觀了整個禦花園,確實令我大開眼界,景色真的美不勝收!


    最後,皇上拍著我肩膀語重心長的說:“等會出去時,宮門外有一位將軍及其麾下兵馬,護送你榮歸家鄉,至於是坐驕子還是騎馬,你可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至於如何安排你,朕暫時沒有決定好,不過,一月之內就會降下任命書,千萬別辜負朕的期待。”


    “謝皇上。”我恭敬的行禮。


    “這麽急著謝,等下還怎麽謝啊?”皇上在龍袍之內摸出了一個錦布包著物件,遞向我說:“送你的,就當是今晚的學費了。”


    我奇怪的接到手打開一看,心髒猛地狂跳,差點兒手哆嗦的給它脫手掉地。


    金牌!


    上邊有兩個字,“免死。”


    免死金牌!!!


    這東西意義非凡,換句話說,就算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亮了它,誰敢治你?不僅如此,憑著免死金牌,可號令上到百官,下到士卒,見它如聖上親臨!


    據說,大宋朝開國到現在,就賜下了三塊免死金牌。


    我當即跪地說道:“謝主隆恩!”


    “朕相信自己不會走眼。”皇上說完,就拂袖與宮女離去了。


    遠處的太監過來諂媚的說:“先在此恭喜陳大人了,我這就帶您出宮。”


    “別……別這樣,我現在擔不起‘大人’之稱。”我連忙說道:“喊我陳挽即可。”


    “好。”


    太監點頭,就這樣,我們一直來到宮門前。


    這兒有一百名英姿颯爽的士兵,而為首的是個穿著甲胄氣勢威武的將軍。太監介紹說:“那位是徐成五徐將軍,在邊關征戰五年,鮮有敗績,今年才被召迴朝中的,由他負責護送您,安全是絕對的。哦對了,驕子內有狀元袍,您得換上再啟程,我先告辭了。”


    話落,他就迴了宮門。


    我走上前,探手說道:“陳挽見過徐將軍。”


    “真是難受,不讓我上陣殺敵,卻護送一個文弱的狀元迴鄉。”徐將軍歎氣的抬起手,沒有與我握,而是攥成拳頭碰了我一下,我這一年為了節省銀兩,省吃儉用的,身子板弱不禁風的,被他碰了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我直起身子,正色問道:“敢問徐將軍可是瞧不起我等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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