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寬解道:“米公子,時候特殊,一切從簡吧,以後總有機會的。”


    米原沮喪地道:“早知如此就不來了,好過看人臉色。”


    那被稱為宋娘的女子見到楊雲,眼裏突然多了幾分神彩,凝視良久,那炙熱的眼神讓楊雲分外不解。


    楊雲心想:“我跟她素昧平生,為何她看我神色如此怪異?”


    米盈道:“兄長,今日既是我們宴請楊公子,那便以楊公子之意為先……聖上駕臨洛陽乃是當前頭等大事,我等切不可忤逆上意。”


    米原心有不甘,覺得顏麵有損,發了幾句牢騷,便跟楊雲和米盈迴到房裏。


    小樓主人也知得罪貴客,趕緊送上精致茶點以示歉意,隨即一道道菜陸續端上桌,在楊雲看來菜色相當普通,完全比不上自家酒樓推出的炒菜和蒸菜。


    “楊公子,下次帶你去南苑開開眼界。”


    米原在開席前說了一句。


    楊雲笑而不語。


    米盈好奇地問道:“兄長所提南苑在何處?為何之前從未聽兄長提及過?”


    米原道:“男人去的地方,姑娘家知道作何……來此不過是為觀舞,若是去南苑的話,就非單純欣賞歌舞了。”


    就算米盈再不開竅,也明白“南苑”是做什麽的了。


    米盈有她這年歲女子不具備的遠見卓識,這跟她走遍大江南北有關,頭腦絕非普通女子可比。


    酒菜上齊,宴席開桌。


    米原先給楊雲麵前的酒杯斟滿,然後又給自己倒上,然後開始敬酒。


    “楊公子,請滿飲此杯!”


    楊雲看了看,酒液渾濁,舉起杯子湊到鼻前嗅了嗅,便知是普通的醪糟酒,當即一飲而盡。


    米原道:“聽說楊公子開了家酒樓,不知對此處酒菜評價如何?”


    楊雲微笑著迴道:“還好。”


    米原歎道:“可惜未到楊公子的酒樓品嚐過美味,無法做比較……改日定去光顧。”


    “歡迎之至。”


    楊雲隨口應了一句。


    米原接二連三向楊雲敬酒,但因這席上就三個人,還有個女人,再加上不是談生意和商量事情,單純隻是為感謝,在沒有歌舞助興的情況下,除了敬酒好像沒有別的話題可聊,氣氛非常沉悶。


    恰在此時,兩名婢女敲門進來。


    米原轉過頭,不解地問道:“酒菜不都上齊了麽?你們來此作何?”


    婢女迴道:“客人勿憂,宋娘如此安排自有深意,稍後您就明白了!”


    一句話便把事情推開。


    兩名婢女走到小廳正前方一處空台前,將懸在半空中的粉色紗帳卷簾放了下來。


    米原皺起眉頭,再次發問:“沒有姑娘前來獻藝,為何要把簾子放下?裏麵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房裏的卷簾如同幕布,放下意味著表演結束,問題是現在連舞姬的身影都沒看到,卷簾當著客人的麵展開,房裏的空間憑空少了一半,顯得有些逼仄。


    婢女未做解釋,退到一旁。


    “跟你們說話,沒聽到嗎?”


    米原很生氣,作為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大富之家子弟,他繼承了父親米桁的一些紈絝習氣,再加上今天他原本便覺得自己在此處受到怠慢,越發不滿了。


    恰在此時,紗帳後麵傳來輕微的開門聲,卻是小廳另一頭的小門打開,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從裏麵走了出來,因隔著紗帳,再加上此時剛日落,燭光未起,房內光線顯得有些暗淡,看不清女子的容貌。


    隨即兩名婢女繞過紗帳,到了裏間,將燭台點燃,裏麵的“舞台”陡然明亮起來,米原盯著看了良久,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女子的臉。


    “真是古怪,難道宋娘覺得怠慢了客人,特地找了個舞者前來獻藝?隻來一人,好沒誠意。”


    米原隨口抱怨。


    按時下舞蹈表演的規矩,獨舞的情況很少見,除非是才藝名家,否則一般的健舞至少都要由四名女子來表演,相互間形成唿應,帶來視覺感官上的衝擊。


    眼下隻來一人,米原隻當宋娘隨便找了個女子獻藝。


    米盈問道:“既是來獻藝,為何要將簾子放下?”


    楊雲也放下酒杯,仔細打量舞台上的女子,他的眼力要比米家兄妹強太多,可惜依然無法看清楚女子的臉,隨著精神力悄無聲息地蔓延過去,隻覺這女子氣定神閑,完全沒有一般舞者獻藝時的緊張,給人一種當世大家的感覺。


    “這位是誰呢?”楊雲暗暗揣摩。


    裏麵的表演開始。


    女子抽出劍來,跟一般表演健舞用的塗抹銀漆的木劍不同,這女子使的是寒光四射的精鋼寶劍,即便隔著紗帳,也能感覺到燭光映射出的徹骨寒氣。


    女子將劍一挑,空中突然傳來“噔楞”一聲,居然有人用琵琶伴奏,聲音是從內間小門後傳來。


    “噔噔……噔噔……!”


    琵琶聲肅殺,而女子舞劍也給人一種隨時要衝殺出來的緊迫感,腳步沉穩幹練,讓人忍不住屏氣凝神。


    米原最初還在抱怨,但在女子起舞後,一句話都不說了,手緊緊地攥著酒杯,目光一刻不離舞台,雖有紗帳相隔,但並不阻礙欣賞,唿吸漸有凝滯之感。


    “唰唰唰!”


    劍身破空的聲音很是清脆,女子最初原地起舞,方寸間手中寶劍化作團團光影,配合著柔軟的腰肢,剛柔並濟,動人心魄。


    隨著琵琶聲推進,女子騰空而起,在空中跳轉三百六十度,轉瞬間擊出數劍,節奏未停,長劍破空聲持續響起,隻覺得那女子揮動長劍,將身周護住,周圍就算有無數敵人,也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可謂無懈可擊。


    楊雲心如明鏡,“這女子完全不是專供舞台表演的花架子功夫,絕對是真正的劍術大家……她的劍不是拿來供人欣賞,而是可用於實戰,甚至殺人……那她為何要來此表演?”


    米家兄妹看得目不轉睛,而楊雲則在思索其中蘊含的深層次意義。


    一刻鍾過去,隨著琵琶聲驟然落下,女子長劍也陡然收起,兩者配合得天衣無縫。


    楊雲更加奇怪了:“說明此女並非第一次配合琵琶曲舞劍,那她為何要用實戰的功夫來進行表演?”


    ……


    ……


    舞劍畢。


    按照慣例,裏麵表演的舞者應該出來,跟客人見麵,接受打賞,甚至上前添酒做祝酒詞,這是歡場慣例。


    但裏麵的女子未有此打算,表演結束後連謝幕都沒有,直接跨步往內門而去。


    米原反應過來,起身喊道:“等等!”


    女子不留步,直接進入小門,隨著門關上,米原怔立當場。


    “兄長?”


    米盈見婢女已將紗帳卷起,不由提醒米原一聲。


    米原迴過神來,問婢女道:“出來表演的這位小姐不知是何人?可否請她出來見上一麵?”


    婢女不答話,低著頭往門口而去,米原想追問,卻礙於要招待客人無法走開,隻能目送婢女離去。


    由始至終好像都是預先安排好的,跟米原完全沒有關係一樣,這讓米原心中惱恨的同時,多了幾分詫異,更想知道那女子是誰。


    米盈道:“我看宋娘也是有心,即便隻讓一人來獻藝,以其劍法之精絕,也算得上是最好的表演……既然人家不肯露麵,你又何必勉強?”


    米原握緊拳頭,有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咬牙道:“宋娘也是,既有人出來獻藝,也不提前知會一聲,來人又如此無禮,連姓名都不通報,以我的觀察,便是最好的舞娘也未必有此本事……這位舞者到底是誰?”


    楊雲坐在旁邊隻是看著,並未插話。


    米原本想給楊雲敬酒,但因剛才的事實在鬧心,幹脆起身,準備去找宋娘問個清楚。


    但他尚未到門口,宋娘主動前來。


    “宋娘,到底是何意?誰進來獻藝總要說清楚吧?”米原質問道。


    宋娘滿懷歉意:“米公子見諒,的確無法相告。”


    米原道:“連名字都不能告之?”


    宋娘突然看向楊雲,道:“這位是楊公子吧?剛才的獻藝您可滿意?這是我家姑娘有意為您獻上的。”


    米家兄妹同時看向楊雲,臉上滿是疑惑。


    明明是我們在這裏請客,為何獻藝的舞者卻是看在楊公子麵上?這是何道理?


    楊雲微笑著問道:“我們認識嗎?”


    宋娘搖頭:“我們素昧平生,但你應該跟姑娘認識吧……姑娘聽說楊公子前來,特地來獻藝。”


    “那讓她出來見見。”米原急不可耐地說道。


    宋娘歎息:“姑娘極少到此處,今日也是碰巧了,楊公子覺得滿意的話,想必姑娘也會覺得盡到了地主之誼。”


    這下不但米家兄妹迷惑,連楊雲也狐疑不定。


    “怎麽迴事?我在洛陽還有熟人?”


    楊雲首先想到的是劉清媛,他認識的人中,隻有劉清媛懂舞蹈,當然楊玉環也可能懂一些,但二女都是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為他表演,以剛才所見,這舞蹈不是普通舞姬能夠表演的,完全是練家子的功夫。


    楊雲道:“既然這位小姐不肯透露身份,那可否告訴我,我跟她有何淵源?”


    宋娘抱歉地搖了搖頭。


    米原苦笑道:“楊公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這位小姐才藝俱佳,都肯為你出來獻藝,你卻連她是誰都不知,連絲毫印象都沒有,你可真是……不解風情。”


    米盈抿嘴一笑,道:“或許是對楊公子傾心的小姐也說不定。”


    宋娘笑道:“兩位公子莫要調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出來純粹是為了完成心中所願,也是一種答謝。楊公子無須知曉她是誰,其實兩位的淵源連奴家也不太清楚,獻藝結束,奴家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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