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等了一會兒確定沒人再來,才扶著夏姣姣走了進去。知夏立刻迎上來,紅梅卻乖巧地退到一邊,一個字都不多說,隻是把門關上了。


    “侯夫人也太可惡了,派了兩個人來,一前一後把門都堵死了。還偏要見紅梅,幸好紅梅沒有亂說。”知夏輕聲抱怨著,也算是給夏姣姣匯報情況了。


    夏姣姣在兩人的攙扶下,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們的身上,她實在太累了,也太難受了。


    渾身暈暈乎乎,嗓子發癢,喉頭的腥甜被她一壓再壓,此刻確認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一下子放鬆下來,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出血來。


    知夏喋喋不休的聲音頓時停下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這個人都呆住了。


    “縣主,縣主。”知秋一路上陪著她迴來,自然知道她情況不好,此刻還算鎮定,隻是不停地唿喚她。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把她抬到了床上,知冬就穿著裏衣,此刻也連忙從床上下來。方才侯夫人派人來,她急慌慌地鑽進夏姣姣的被窩裏,想要冒充一下,沒想到等出來的時候,就瞧見夏姣姣如此狼狽的模樣了。


    *


    夜半時分,夏侯府燈火通明,夏侯爺渾身是血不省人事地躺在裏屋。


    老夫人、侯夫人還有五老爺都在場,夏心此刻也醒了,她的麵上帶著麵紗,跟侯夫人抱頭痛哭。


    “哭什麽哭,人還沒死嚎什麽喪。”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母女倆不敢大聲哭了,隻有低聲啜泣。


    夏增也是眉頭緊皺,“娘,三哥呢?府上發生這麽大的事兒,他就跟沒事兒人一樣睡著?連來瞧都不瞧一眼,就算大哥去了,這侯爺的位置也不能給他,指不定他如何磋磨我們母子呢!明明是親生的,卻搞得跟有殺父之仇似的!”


    他此刻的脾氣十分暴躁,對於一直沒露麵的三老爺十分不滿。


    他的話音剛落,夏心母女倆哭得更嚴重了。夏心直接撲到老夫人身邊,哀戚地道:“祖母,爹他會死嗎?”


    老夫人瞪了一眼盡會添亂的夏增,厲聲道:“你給我閉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不盼著你大哥點兒好,天天把死啊死的掛嘴邊!他要是真的出什麽事兒了,也是你咒的!”


    老夫人此刻是氣急的狀態,所以說出來的話就有些過激。


    “他哪是被我咒的,分明是被狼咬的!”夏增害怕自己擔這個壞名聲,連忙低聲說了一句。


    “啊哼哼哼——”夏心聽到這一句,更是哭喊出聲來。


    當時夏侯爺那副淒慘的模樣,不少人都瞧見了。看到狼的時候,都慌了神,有些膽子小的已經嚇得尖叫著躲到後麵去了。


    不過去的下人都看見那匹狼嘴裏叼著個東西吃下肚了,而渾身□□的侯爺身下都是血,大腿中間最重要的東西都沒了。他旁邊還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丫頭,有人認出那丫頭是紅芍,隻不過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她的雙眼突出,睜得圓圓的,似乎死不瞑目。


    夏侯爺被人抬迴來的時候,夏增太過好奇,他還掀開外麵裹著的下人衣裳偷瞧了一眼,頓時就覺得身下一緊,他自己都覺得痛。無論夏侯爺能不能活命,總之以後他是當不了男人了。


    老夫人她們作為女眷,雖然沒能親眼瞧見夏侯爺的慘狀,但是已經有下人匯報給她們知道了。夏心捂著臉躲在侯夫人懷裏哭,她覺得自己真的沒臉了。


    她的親爹在樹林裏與丫鬟行苟/且之事,偷歡就偷歡罷了,反正她娘之前就曾經告訴她,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特別是她爹。但是偷到最後,丫鬟死了,她爹竟然成了太監。比成為太監還要屈辱,被狼活活撕了那東西吞了。


    老夫人氣得直拍桌子,夏心的哭聲再次壓低了。她覺得今兒這事兒是兜不住了,那麽多下人瞧見。


    她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一般,跪行著走到老夫人麵前,哀求道:“祖母,那些下人全部發賣到莊子裏,要麽弄啞了聾了,要麽就全部弄死一了百了,千萬不能讓他們傳出去我爹的事情。要不然我怎麽嫁人,表哥本來就有些瞧不上我了,現在再出這麽一檔子事兒,他們家是清流,完全能以我名聲不佳退親。如果我真的被退親了,那可怎麽辦啊!”


    她抱住老夫人的大腿,拚命地哀求著,哭得梨花帶落雨。可惜原本柔和的麵容被麵紗遮掩了,露出的額頭周圍還隱隱透著紅斑,絲毫不會引起旁人的憐憫。


    老夫人看見她就想起自己差點也被勾起了紅疹,將她撂到一邊去,不許靠近。


    “除了各自身邊的貼心人,其餘的都處理了。”老夫人冷聲吩咐道,一旁就有大丫鬟出去吩咐人做事兒了。


    片刻之後莊嬤嬤走了進來,屋子裏的人都看向她。


    因為當時夏侯爺的喊叫聲太過尖利,莊嬤嬤不放心跟著人一起去了,不過她先讓人送夏侯爺迴來,自己則留到最後。此刻迴來少不得要被人詢問一番情況。


    莊嬤嬤進來張口似乎想說話,但是瞧見夏心在這裏,躊躇了一下道:“這事兒大姑娘還是不要聽的好,迴避一下吧?”


    倒是夏心很著急,“這是我爹的事情,父女之間沒那麽多講究。更何況這也關乎我以後,祖母,您還是讓孫女留在這裏吧。”


    老夫人有些猶豫,她看向莊嬤嬤。莊嬤嬤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說實話要不是她現在這把年紀,說起這事兒都不大好意思,麵皮薄一點的婆子都承受不了,更何況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嬌嬌小姐。


    “心兒乖,有娘在這裏呢。不會有事兒的,你先迴去等消息,娘迴去了給你細說。”侯夫人看見了莊嬤嬤的動作,知道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不等老夫人開口,就先安撫起夏心的情緒來。


    夏心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屋子裏就隻剩下四個人,其他閑雜人等都退出去了。大夫和夏侯爺在西屋,也不會聽見他們說話。


    夏增自認為他是這屋子裏唯一的男人,主動開了口。低聲道:“嬤嬤,你有什麽話就說吧,這裏就隻剩下自家人了。”


    莊嬤嬤長歎了一口氣:“我們到了之後,那狼見人多勢眾它敵不過,就轉身跑了,不見蹤影。紅芍還沒抬迴來就已經斷了氣,侯爺現在有大夫守著,暫時還沒出結果。不過老奴帶著兩個信得過的管事追著狼的方向過去,發現了一個肉塊,那東西應該是從侯爺身上掉下來的,狼估計是沒吃……”


    她的話音剛落,屋內的幾個人就臉色各異。


    還是夏增忍不住道:“我聽下頭人說狼最後咬的是大哥的……會不會是那東西?”


    莊嬤嬤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奴婢讓人把東西包迴來了,都是血奴婢沒看清。”


    屋子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侯夫人的臉色幾經變化,最後還是停留在難堪上。就算是那東西又怎樣,她自從生了夏心之後,就再也沒有和侯爺同過床了。


    現在這種境況真是讓她又愛又恨,恨得是如果夏侯爺死了,那麽她這個侯夫人的位置也就不保了。但是她的心底又隱隱升起一絲快感,每次都以練金身的借口去破那些小姑娘的身,即使身為妻子的她,也覺得心生厭惡。隻是為了夏侯府的名聲,為了她們母女倆的以後,她隻能選擇沉默。


    如今夏侯爺那東西都被狼給咬掉了,真是大快人心,別說去碰小姑娘的身體了,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夏增一直在輕聲嘀咕著:“那畜/生也是奇怪,咬下來又吐了什麽意思啊?”


    老夫人不耐煩聽他一直這樣叨咕著,用手一指他:“別在這裏礙眼了,趕緊去瞧瞧帶迴來的那東西究竟是什麽!”


    大夫診完脈之後出來了,表示侯爺雖然並無生命危險,但是以後都不可能有子嗣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半晌才道:“也罷,給大爺去信,就說他爹情況不太好,若是今年邊境戰況寬鬆,讓他申請迴京。”


    莊嬤嬤點頭應承下來,心裏暗道,也多虧了侯爺年輕的時候,老夫人壓著他和侯夫人生了一子一女。嫡子嫡女都齊全,若不是老夫人施壓,恐怕以侯爺成日裏一心要練成金身的態度,這種情況他想要個子嗣隻能奢求下輩子了。


    “對,嬤嬤,一定要摯兒快些迴來,在戰場上照顧好自己。不要冒貪軍功,忘了自己的生命安危,我還在等著他迴府。他就是我們大房的希望了,他若是……那我可怎麽辦啊!”侯夫人反應了過來,立刻拉住莊嬤嬤的手急聲地叮囑著。


    “侯夫人請放心,奴婢一定讓人把信帶到。”莊嬤嬤點頭。


    這夏侯府唯一能算得上有出息的男人,三老爺算一個,可惜他與老夫人在侯爺的位置上有巨大的隔閡。老侯爺臨終前,要把位置給三老爺,老夫人不同意,最終這位置還是留給了現在的夏侯爺。母子二人現如今形同陌路,不過三房卻沒有搬走,除了二姑娘夏靜會來給老夫人請安之外,三老爺基本上是不會踏足這裏的。


    另外一個有出息的就是大房的大爺夏摯了,他的名字乃是老侯爺取的,意為真摯,待人真誠。老侯爺當年身死之前,一意孤行把大爺夏摯送去了邊疆的軍營裏,老夫人知曉後想派人去追,為時晚矣。


    戰場是不允許有逃兵的,好在夏摯個人十分爭氣,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職位也不停地往上升。


    夏侯爺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侯夫人便和夏心相互攙扶著離開了。


    老夫人的情緒很不好,她的臉上帶著幾分冷厲,對莊嬤嬤吩咐道:“找人看好她們母女倆,不允許她們給摯兒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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