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我家縣主情緒有些激動,您特地等在這裏,還是您寬宏大量。不知有什麽東西讓奴婢帶給她的?”知夏搓了搓手,就算她平日臉皮夠厚,這時候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我等在這裏,隻是為了看笑話。”他繼續笑。


    知夏磨了磨牙,她頗有些體會到縣主的心情了。合著他留下來不是為了要人追出來要東西,就是想看看夏姣姣的笑話?


    薛彥見知夏臉色微變,折扇一收。


    “你們縣主現在就是懷著必死的決心在玩兒命,這是保命藥,必要的時候喂一粒。這一瓶子吃完了,她也差不多了。”他從衣袖裏摸出一個小瓷瓶,隨手一拋扔進了知夏的懷裏。


    知夏的臉上立刻湧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夏侯爺這事兒不解決,也不知道縣主心裏還要盤算多久。萬一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麽岔子,有了這個藥至少能吊住命。


    “縣主就是命好,身邊有三個如此討喜的丫頭。想必你們平時伺候她的時候,都太辛苦,晚上休息的時候容易夢到她,在夢中想必都是厲鬼索命一樣的。這些送給你們,你偷偷地拿迴去分一分,別讓夏姣姣看見。伴著花香入眠,就不會再做夢了。”


    他打開藥箱,立刻清淡的花香就飄了過來,讓人沉醉。


    薛彥將那束花遞了過來,花朵上還帶著水汽,顯然是清晨剛摘下來的。


    知夏接過花,還沒來得及道謝,就見薛彥已經轉過身,揚手衝她揮了揮折扇,大步往外走去。


    風吹起他的青衫,衣袂飄飄,帶出幾分落拓書生的感覺。


    知夏卻“噗嗤”笑出聲來,手中的花大部分是嫩黃和紅色的,鮮脆欲滴,生機勃勃,讓人瞧著就覺得心情好。


    她們三個丫鬟的身子壯如牛,知冬那丫頭更是沒心沒肺,除了守夜的時候,平日睡得跟死豬似的。真正需要這束花的人隻有縣主啊。


    這薛先生也真是口是心非,分明就是替縣主準備的,偏偏被她惹惱了,要故意說這番話。


    知夏進去的時候,夏姣姣已經站在院中了,知秋將躺椅搬了出來。


    她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一眼瞥見知夏手裏拿的花,秀眉一蹙:“他給的?不要,丟了!”


    知夏被她這樣少有的孩子氣給逗笑了,眼睛一眨,晃了晃手中的花:“先生說是怕奴婢們說不好總是噩夢纏身,所以這是送給奴婢們的。”


    知冬一聽這話,立刻快步地奔過來,接過花用力地嗅了一口,“哎呀,薛先生太客氣了。給我送花我都不好意思了,縣主不扔了吧,奴婢挺喜歡的,第一次有男的送花給奴婢。”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還略微扭捏地低頭晃了晃,顯然是不好意思。


    知夏抬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傻丫頭,去找個瓶子盛些水來放花。”


    等幾個丫鬟把花束放到瓶子裏,三個人圍著瓶子仔細地研究著這些花都是什麽種類,哪朵最好看。就連平日裏基本上神隱的知秋,都難得露出幾分姑娘家的憨態,知夏索性掐了三朵花,一人一朵戴在發間,嘻嘻哈哈地好不熱鬧。


    夏姣姣賭氣不想盯著她們瞧,偏偏這三人笑聲爽朗,總是引得她想看。


    “你們的花放我這裏作甚,我總是做惡夢,到時候把花瓶打碎了可不怪我。”她一抬頭就見知夏捧著花瓶,放到躺椅旁邊的小桌上,與幾盤子糕點和茶盞湊在一起,還頗有幾分喜氣。


    知冬悄悄地跑過來,忽而湊到她身邊,將手裏剛掐的一朵紅色月季插到了她的發間。烏青的發絲猶如潑了墨一般,烏黑發亮。那朵紅色月季散發著淡香,盛開的花瓣層層疊疊,把夏姣姣略顯蒼白的麵色映襯得好看了許多。


    “縣主睡不好,我們才放這裏的,希望你有個好夢。”倒是知秋拿著薄被出來,輕輕蓋到她身上,低低地說了一句。


    夏姣姣撅了撅嘴:“我又不睡覺。”


    陽光灑在院子裏,一切都顯得極其溫暖。夏姣姣的身上也跟著暖洋洋的,她盡量忽略旁邊那閃耀到有些刺眼的花朵。漫不經心地拿起糕點吃,不由擰眉,一股子花香味兒。端起茶水喝了幾口,再次皺眉,依然一股子花香味。


    她閉上眼睛曬太陽,決定眼不見心不煩,但是那幽幽淡淡的香氣又縈繞鼻尖,並且讓她有一股子極其舒服的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迷迷糊糊地竟是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真的很舒服,還是知夏喊她才迷蒙著眼睛醒過來。


    “縣主,醒醒神快到用午膳的時間了。”


    夏姣姣睜眼看到三個丫頭喜笑顏開的模樣,不由憋氣,她決定從現在開始討厭花兩個時辰,等稍後給自己養的花澆水,就恢複喜歡。


    *


    “縣主,現在引著侯爺前去,會不會太早了?奴婢還有十日及笄,一般侯爺會在最後三日才……”紅芍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她似乎比較驚慌,說起去勾引夏侯爺,心中總還是有顧慮的。


    畢竟那個老男人曾經那樣羞辱她,雖說她有攀高枝的心思,但是對於侯爺破身之後就身死的狀態,還是避而遠之的。


    攀高枝最忌諱沒飛上枝頭,卻把自己命搭上了。


    夏姣姣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不必擔心,夏侯爺最喜歡去樹林裏野合。你說去那裏,他必定欣喜的,隻不過他身邊會帶著親信看守,以免出差錯。這些我都調查清楚了,知秋到時候跟著你,把那個親信引開……”


    如何整治夏侯爺,她早就考慮過無數次了,甚至精細到沒一個步驟,她都要掌控。


    這是她思考了許久的,絕對不能有差錯。


    紅芍深吸了一口氣,麵上的肌肉好像都有些痙攣了,她顯然是緊張過頭了。


    “奴婢到時候把他引到樹林裏,縣主會在那裏嗎?”


    夏姣姣點頭:“會的,為了謹防意外發生,知夏和知冬都留在這裏假扮我。我留在那裏等你,知秋引開那個人就會迴來與我會和。”


    紅芍聽到夏姣姣等在那裏,頓時安心了許多,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待她與知秋出去了,夏姣姣才開始收拾自己。她坐在梳妝鏡前,親自上妝,淡掃蛾眉,眉尾卻揚起帶著幾分淩厲感。輕點朱唇,嫣紅的口脂讓她透著不符合年紀的成熟感,她的臉上不用抹脂粉就已經夠白了,不上胭脂,就更透著幾分詭異感。


    知夏替她穿上墨色的披風,往外麵一走,就像是與夜色整個融合在一起一樣。


    知冬從花盆裏挑出一朵乳白色盛放的花朵,熟練地掐下來,替夏姣姣戴在發間。


    “縣主,真不用奴婢跟著?紅芍她……”知夏欲言又止。


    夏姣姣揮了揮手,製止了她未盡的話語,“看好門,人去多了反而容易亂,我很快就迴來。”


    夜風蕭瑟,明明白日天氣還很溫暖,此刻卻讓人覺得寒涼。


    夏姣姣的雙手冰冷,她抬頭看看頭上的夜空,連那輪明月都被烏雲遮擋起來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她慢慢地往外走,手裏的燈籠都沒有點。那條通往小樹林的路她早就默記在心,光是夢裏就走過千萬次。


    知了姐姐,我來找你了。可惜現在還沒到夏日,否則定有蟬鳴。


    沒有你替我捉知了的夏日,好生無趣。


    她站在林子深處,沒多久就聽到外麵有說話聲,應該是知秋在引開那個夏侯爺身邊的親信。


    原本以為引開過後,他們應該很快進來了,但是她隻聽到紅芍在跟夏侯爺說什麽,卻始終沒有瞧見人影。


    直到過了片刻,才再次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以及夏侯爺那猥/瑣的哼唧聲。


    “縣主,縣主!”紅芍壓低的嗓音傳來,這裏雖然沒有其他人,但是大晚上的,她也不敢多造次。


    夏姣姣眉頭一皺,這跟說好的可不太一樣。當著夏侯爺的麵兒喊她,更何況她還沒有把狗放出來,紅芍果然信不得。


    “紅芍,你想做什麽?”她冷聲地開口,絲毫不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紅芍竊喜,拉著夏侯爺就過去了。身後那個老男人已經情/動了,不停地磨蹭著她的腰,舌頭也順著她的脖頸舔來舔去,要不是她一直哄著,恐怕也堅持不到這裏來。


    “縣主,您那日的法子,我想了許久,最後還是覺得不妥。一條公狗跟侯爺在一起,那又怎樣,侯爺吃完這次虧,他又不可能善罷甘休,老夫人也不會繞過我,吃虧倒黴的還是我。但是您的確聰明,這替代法用的話,我前思後想,還是你替代我比較好,拿狗始終不夠格。”


    紅芍的聲音慢慢靠近,顯然是摸索著往夏姣姣的方向走去。她的身邊也沒敢帶著燈籠,生怕這事兒提前暴露。


    夏姣姣挑眉,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哦?的確是個好法子。如果這畜/生真的對我行了不軌之事,你再這麽一咋唿,所有人都知道夏侯爺亂了綱常,強/暴了他的侄女,更何況這侄女還是今上的外甥女。那首先我就沒臉活了,就算自己不想死我也必須死,而夏侯爺恐怕也活不了。你再趁亂跑了,又或者用什麽條件交換。”


    紅芍輕笑,語氣中都帶著幾分歡快:“縣主果然冰雪聰明,一點就透。雖說這也不算什麽最好的法子,但是至少我的命還有轉圜之地,而如果用了您的法子,我的命依然掌握在您或者老夫人和侯爺的手中。”


    “蠢貨!”夏姣姣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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