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什麽味道?”夏靜立刻皺著鼻子,到處嗅著,臉上還帶著幾分陶醉的神情。


    夏心也注意到了,她立刻扭頭看向剛出現的夏傾,“三妹妹,可是你身上戴了什麽香囊?”


    夏傾臉色一紅,最終點了點頭。她從手臂上解下香囊晃了晃,立刻那香味更加沁人心脾。


    “妹妹這裏頭放了什麽香料,與平時的不太一樣。若不是調香師治出來的,還是謹慎些的好,諸多異香裏麵都恐含有毒物。”


    夏心的話音剛落,夏傾的臉色就急變。“大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又不是那些不懂分寸的。這香囊是我與坊的筆友告訴了我的方子,市麵上並未出售,她是一名技藝高明的調香師。”


    坊,在女眷之間十分盛行,無論是高門大戶的世家貴女,還是小門小戶的小娘子,基本上在這個地方有二三筆友。


    不知道對方真實姓名,隻自己取個筆名來交友,由坊隨機分發到各位手中。有誌同道合的,也有階級不同導致觀念差異的,但是收到信箋者無一不感到有趣,知道別人是如何生活的。


    當然也有來搗亂的,若是收到猥瑣下流的信箋,隻需將信箋重新投迴坊,做上一個紅叉的標記,坊就會進行排查,從此不再接此人的信箋。


    “筆友不可盡信,前幾日我爹還說起這坊的主人一直神秘莫測,而且越做越大,若是擋了權貴的路,恐怕就要一朝覆滅。你們這些小姑娘往日嘴上不帶把門,總喜歡把身邊之事告訴這些人,到時候寫了什麽不該寫的被查出來,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夏心輕聲勸解道,一副我為你好的模樣。


    夏傾柳眉一挑,臉上已是極近不耐,“大姐姐你常說我嘴上沒把門,怎麽不自省其身呢?這坊背後之主始終未現身,朝廷裏也未曾有人敢動它,你怎麽就知道此人不是達官顯貴,皇家貴胄?況且我這筆友可是大有來頭,她的調香水平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夏心被她說得臉色一紅,坊是個神奇的地方,從她有記憶的時候就知道這裏。姑娘家待在閨閣之中最是無趣,基本上無法出門,所以坊一出世,立刻迎來了追捧的熱潮。


    當初坊還不叫這個名字,叫仙女坊,隻在望京世家之中傳遞信箋,後來口碑甚好,才擴大到民間所有女子。無論是如何出身,哪怕不會寫字,畫個畫都可以投遞。


    投遞之時不收報酬,隻不過坊的主人很會做生意,每年皆會評選一批名單,十大調香鋪子,十大名門貴女等,榜上有名者其名號都會成為當年街頭巷尾人人稱羨的對象。其中想來是少不了暗箱操作的,也有不少有眼力的店家會捐銀子讓坊用統一信箋和信封,上麵就印有他們的名字。


    “那此人也不是守信之輩,調香師私自傳給人香方,她讓那些與她一起治香的人情何以堪。”夏心總是有話對著她的。


    夏傾被她氣得麵色漲紅,氣極反笑道:“總之是姐姐有理,大姐姐這樣觀音菩薩似的人物,小妹我乃凡塵俗世之人,不可相比。姐姐還是少與我們這些人待在一起,免得用膳時吃的肉腥氣都熏到你了。”


    夏心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夏靜拍手讚同道:“三妹妹今兒說得話我愛聽,大姐姐平日裏都吃素,見到葷腥甚至想吐。下迴吃肉的時候還真不能喊她到麵前來。”


    姐妹三人鬥起嘴皮子來十分利索,夏侯府就沒有笨嘴拙舌的姑娘。夏靜雖然在幫著夏傾說話,但是夏傾並不顯得高興,反而冷哼了一聲不肯看她。


    被集體擠兌的夏心更是咬緊齒關,她們三人雖算得上一起長大,但是誰都不服誰。


    夏姣姣冷眼看好戲,心中不由冷笑。夏心光吃素的,可保持不了這樣福氣的長相和身材。


    “我記得大姐姐兒時最愛吃的是牛肉鍋貼,還拚命讓小廚房給你放雙份的肉。沒想到再見麵的時候,大姐姐已經碰不得肉了。”她扯著嘴角輕笑,輕聲細語地加入了擠兌夏心的行列之中。


    “四妹妹的記性真好,姐姐不愛吃肉的情況,我記得就是你剛離京不久,大伯娘帶她出入寺廟庵堂開始。那個時候姐姐就已經變成了現在的觀音再世,我也經常想,竟然迴變化如此之大。”夏靜很快就接口了。


    夏心一張臉臊得通紅,這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就研究著她吃肉不吃肉,她覺得那些年娘親與她自己的籌謀,就這樣被一層層地扒了皮。那些陰暗心思,也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眾人麵前。


    聽著耳邊不時傳來的嬌脆聲音,夏姣姣仿佛迴到了兒時,與她們一起鬥嘴嬉鬧。說來也巧,她們四個人年紀相差不大,正好是一歲一個。最大的夏心今年十七,她最小今年十四。


    不過此刻再迴頭,物是人非。她已經和她們站在對立麵了。


    裏外屋中間隔著簾幕,她們聲音不大,理應不影響到老夫人。實際上老夫人就站在門邊,仔細地聽著外頭的對話


    “老夫人來了。”正是激烈的時候,裏屋的丫鬟走了出來,輕聲通傳了一句。


    外屋立刻恢複了一片安靜,嘴上的掐架也立刻停止了。四個人全部起身,衝著老夫人行禮。


    “坐吧,都說了不用過來請安。你們四個要麽身子不好,要麽心情不好,要麽就不是真心想給我請安的,起那麽個大早恐怕還要在心裏罵我這個老婆子吧!”老夫人坐到了主位上,慢條斯理地說了幾句。


    四人連道不敢,她們可沒人聽到老夫人院裏的丫鬟去通知不用來請安。


    夏姣姣再次輕輕地敲了一下茶盞的杯沿,身邊的知冬立刻將放在桌角的青色錦帕收進衣袖裏,當然沒人在意這個動作。


    “你們四個都不小了,心兒的親事都定下了,你最近收收心,抄經的事兒擱在一邊,繡嫁妝才是正經事兒!”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就開始訓誡她們:“靜兒的親事也快定了,你娘是個有主意的,容不得旁人插手。至於傾兒和姣姣的親事,你們沒有母親,少不得要我相看相看,不過我這把老骨頭一直待在侯府裏,少不得讓你們兩位伯娘籌謀。都是大姑娘了,其他心思少用,這娘家你們待不了多久了,去了夫家自有一片天地給你們發揮。”


    老夫人這話音剛落,四人同時一震。


    夏姣姣早就知道老夫人屬於冷情之人,她對孫女並不疼愛,除了跟她同樣信佛的夏心能得她幾分青眼之外,三夫人和老夫人婆媳關係極差,二姑娘夏靜也繼承了親娘的秉性,對這位祖母並不多深感情。至於夏傾,老夫人基本上從不把她放在眼裏。


    今兒一來就說親事,四人麵上表情各異。


    “孫女知曉。”夏心代表四個人開口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看。


    她的親事早就定下了,乃是侯夫人娘家的侄兒,也就是她的表哥。表哥年輕有為,學識豐富,今年下場科考。原本夏心以為自己配他綽綽有餘,還擺著架子說府上舍不得她要多留一兩年,但是自從上迴的名聲受損,那邊竟然有對她這個未來嫡長媳有不滿的意思在。


    “心兒你也不用擔憂,親事定下了,就不會任人隨意擺布。姑娘家的名聲要緊,你娘的娘家是清流一派,最怕名聲受損,他們不敢不把你迎進府。”老夫人偏頭看了她一眼,竟是破天荒地出聲安撫她。


    夏靜直接撇嘴,她對祖母的偏心早就有了清楚的認知。


    “行了,你們迴去吧。”老夫人隻當沒看見其他人的表情,揮手讓她們走。


    夏姣姣始終保持著沉默是金的態度,站起身準備跟在她們身後離開。


    她抬頭特意地將視線停在夏心的後背上,就見她露出的脖頸上一片紅疹,她自己似乎也察覺到了覺得不舒服,輕微地扭動著。但是畢竟還在老夫人麵前,不能失儀。


    倒是夏傾走在前麵一眼看到了,立刻喊道:“大姐姐,你脖子後麵是怎麽了?好多紅疹啊……”


    夏心沒有辦法,隻好轉過身看她,結果還沒開口解釋,就聽見夏傾一聲驚唿。


    眾人的注意力都投射到了她的身上,夏心不僅後頸上是一塊塊紅疹,就連臉上都沒有幸免於難。原本圓潤豐滿的體態,此刻布滿了紅疹之後,隻覺得一片疙疙瘩瘩,整張臉都腫了,像是個豬頭一般。


    不少人不好再往豬頭方麵想,生怕自己笑出聲來。老夫人也沒有之前那股子淡然,立刻從椅子上站起,快走了兩步,果然瞧清楚夏心此刻的狀態。


    “我這是怎麽了?我的臉,祖母,我的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麵頰,立刻感覺到了掌心下那種不舒服的觸感,整個人都顯得驚慌失措。


    她看著老夫人,眼神之中帶著哀求。但是老夫人卻不敢再往她麵前走了,甚至還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兩步。


    除了夏心的丫鬟之外,其餘人都非常有默契地後退了幾步,跟她保持距離。誰知道這東西會不會傳染,萬一會轉染以後還留疤了,那夏心這張臉就真的毀容了,想必以後的日子必定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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