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蜉蝣撼樹


    包間裏,一片死寂。


    不知為何,眾人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


    那聲音,宛如從十八層地獄傳來的呐喊。


    話音剛落,一個肥頭大耳男人闖入眾人視線之中。


    男人五十歲左右,挺著大啤酒肚,體態稍顯圓潤,由於過於肥胖,四肢伸展不開,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好像一隻嘎嘎大叫的鴨子,相當滑稽。


    別看他麵相敦厚老實,憨頭憨腦的,那一雙精明的小眼睛裏全是陰謀算計,眉頭皺成一個大疙瘩,神情陰鷙,整個人感覺非常危險。


    男人一進來,帶來一絲陰冷氣息。


    “你是誰?誰叫你進來的?全都給我滾出去!”


    初生牛犢不怕虎,何謙醉醺醺的,已有六七分醉意,頭腦不清不楚,張口就是一頓斥罵。


    “臭小子找死是吧?”


    從男人身邊閃出一個虎背熊腰的年輕男子,兇神惡煞的,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退下!”


    “是,老板!”


    “你知道我是誰嗎?敢跟我這樣講話?”男人製止了保鏢的粗魯行為,饒有興致地看著何謙。


    何謙出於本能反應,隱隱有幾分退縮之意,隻因這個老男人仗勢太大,隻怕是個狠角色。何謙固然家大業大,但也沒達到在南泉市橫行霸道而無人可敵的地步,自從這男人一進來,他就有種不詳的預感。


    但何謙又是一個死要麵子的人,包間裏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如果現在認慫退縮,以後還不淪為別人的笑柄?一傳十十傳百,在朋友圈裏流傳著他的“英雄事跡”,他又如何抬得起頭?


    掂量掂量利弊,何謙硬著頭皮道:“我管你是阿貓還是阿狗,趁我還沒生氣,立刻、馬上消失在我麵前!”


    此話一出,空氣凝固。


    氣氛變得極為緊張。


    李博李煥以及趙澤瑞等人,全都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個,有幾個人看著老男人比較眼熟,估計是他們惹不起的人,但如他們今已針鋒相對,提醒何謙已為時已晚。


    老男人麵無表情,直勾勾地盯著何謙。


    何謙絲毫不懼,直愣愣地與之對視。


    “好!”


    老男人忽然哈哈大笑,“現在的年輕人啊,有骨氣,有氣魄,有膽量……”倏地,男人瞳孔猛地收縮,氣息變得愈發陰寒,宛如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那一瞬間,何謙仿佛置身於冰窟,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冰寒砭骨。


    就在這彈指一揮間——


    老男人一抬腿,朝著何謙小腹就是一腳。這一過程,太突然、太迅猛,許多人麵露恐慌之色。


    “哇——”


    猝不及防的何謙吐出一地酒水,身體騰空兩三秒才落地,蜷縮著,哀嚎著,表情是說不出的痛苦。


    “在南泉市,沒有人敢我田虎這樣說話,你是第一個!”


    田虎慢悠悠地走到何謙身邊,蹲下來,對著何謙,一字一句地道。


    田虎!


    眾人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黑白將軍”田虎。


    黑白通吃的大佬,勢力遍布全市,位列“南泉市十大不能惹之人”第四位,在南泉市絕對算得上一個土皇帝,沒人知道田虎到底有多有錢,黑色產業到底有多少,勢力到底有多龐大……因為知道的人,都已不在人世。


    就連市長都要對田虎禮讓三分,其他稍有勢力的地頭蛇都要對田虎退避三舍,深怕惹來殺身之禍。


    田虎一跺腳,全市都要抖三抖。


    這樣一個大人物,豈是一個紈絝子弟得罪得起的?


    在場所有人,即便沒有見過田虎本尊,但至少聽過田虎的名號,要不是何謙醉酒,就算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像田虎這種混跡黑白兩道的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殺人,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在場所有人冷汗直冒,臉色慘白。


    李博李煥等人害怕得要死,雙腿直打顫,倒是小白臉趙澤瑞非常淡定,恐怕是在外國被自由思想澆灌,認為田虎再厲害,犯法一樣會受到應有的製裁。


    實話實說,陳煜對田虎略有耳聞,談不上多熟悉。正因為對田虎不甚了解,所以他才比較淡定。


    “擦幹淨!”


    剛才何謙的嘔吐物濺到了田虎的皮鞋上,那氣味相當惡心,田虎把腳伸到何謙的麵前,用一種無法抗拒的命令語氣說道。


    何謙麵色慘淡,哪裏還敢反抗?乖乖地用衣袖擦拭起來。


    “你這樣做還有王法嗎?”


    這時趙澤潤不甘寂寞,出來找存在感。


    田虎聞言,反手就是一巴掌。鮮紅的掌印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異常醒目。


    趙澤瑞捂著臉頰,嘴角還滲出一絲血跡。


    “王法?”


    田虎大笑,那笑聲充滿了不屑於狂妄,“在這裏,我就是王法,我就是法律!”


    另一邊,何謙擦完皮鞋,低頭哈腰地道:“虎哥虎哥,我叫何謙,何建軍是我父親,我經常聽他對您讚賞有加,今天怪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虎哥,這一次能不能賣我父親一個麵子,放我們一馬?”


    他自知闖了大禍,光憑他一個人的力量,還不足以平息田虎的怒火,情急之下,隻好把父親當作擋箭牌,希望能田虎有所顧忌。


    “何建軍?”


    田虎思忖半晌,不確定地道:“恆遠藥業的董事長?你是他兒子?”


    “是是是……”何謙點頭如搗蒜一般。


    “哼!”


    田虎轉身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從懷中掏出一根大雪茄,身邊的一個保鏢會意,拿出打火機為田虎點上,“我跟你父親打交道的時候,你他媽還在哪裏?”


    何謙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田虎吐出一口煙霧,道:“今天一事,我念在與你父親昔日交情的份兒上,既往不咎……”


    他與恆遠藥業有生意來往,現在為了一件小事與何建軍撕破臉皮未免得不償失,田虎是聰明人,因小失大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謝謝虎哥,謝謝虎哥……”


    何謙感激涕零,差點就要磕頭拜謝。


    “不過……”


    田虎話語一頓,峰迴路轉,雙眼微微眯起,好似一個陰險狡詐的老狐狸。


    何謙,包括李博在內的富二代們屏氣凝神,一顆心早就提到嗓子眼處。


    “我田虎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你剛才把我生意夥伴打傷了,一碼歸一碼,這事得有人負責!”田虎環視四周,口中念念有詞,好像在點名點將。


    眾人汗如雨下,隱隱有種窒息的感覺。


    不敢想象,被田虎扣留下來的人,將會遭受怎樣的痛苦折磨。


    田虎視線的在一個個緊張的臉上掃過,慢慢的,停在一個女性身上,他微微頷首,道:“就她了!”


    這位美女正是陳煜多看兩眼的那位。


    “虎哥虎哥!”


    何謙大吃一驚,匍匐在地,苦苦哀求,“她是我女朋友,您看能不能……”


    田虎極為好色,但是喜新厭舊,被田虎看上的美女沒有一個好下場,玩膩了,就會將她們一腳踹開。


    恐懼之餘,眾人不禁哀歎道:又有一朵嬌花慘遭摧殘。


    “我田虎金口玉言,說一不二,一旦下過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田虎鏗鏘有力地道。


    “可是……”


    “沒有可是!”


    “虎哥……”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我沒有改變主意前……”田虎威脅道。


    事情似乎沒有迴旋的餘地,長腿美女小臉煞白,嬌軀顫抖。


    田虎都下了最後通牒,何謙怕牽連自己,正準備轉身逃離這裏,不料剛剛起身,一個孤傲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放了她。”


    陳煜話語中不帶一絲感情色彩,“賣我一個麵子,可好?”


    眾人大驚,暗叫不好。


    陳煜真是不識抬舉,逞能也不看看場合,自己找死可以,但不要連累其他人啊。


    這種話一說出口,田虎必然大怒,到時候他們還走得了嗎?


    何謙正想撇清自己與陳煜的關係,豈知晚了一步,田虎率先說道:“你是誰?我要給你麵子?”


    陳煜冷冷地道:“一個你得罪不起的人!”


    安靜。


    準確來說,是一種死亡前夕寂靜。


    眾人大驚失色。


    陳煜腦子有問題嗎?敢與田虎這樣說話?裝逼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啊?


    瘋了,他一定瘋了。


    眾人心底泛起一陣悲涼。


    田虎臉上鐵青,今天真是晦氣,接連兩次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警告。


    他不是觀世音菩薩,這一次他不會手下留情。


    “阿隆!”


    田虎腦袋一偏,他身邊的一個保鏢走向前去,眼神冰冷,看陳煜就像看一具死屍一般。


    這是田虎的貼身保鏢,是田虎花重金特聘來的,曾是國內知名特種兵部隊退役的特種兵,一米九幾的身高,如虯龍般的肌肉,孔武有力,威猛不凡,這體型足以媲美“巨石強森”。


    陳煜站在阿隆麵前,就好比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站在一個強壯的成年人麵前一樣,可以說孰強孰弱,一眼便可看出。


    可以毫不誇張得說,阿隆一全打死陳煜,絕不是難事。


    一拳打不死,那就兩拳。


    以陳煜的體型,絕對扛不過三拳。


    阿隆沒有遲疑,如鐵錘般的巨拳猛然砸出。


    而陳煜好似沒有意識到死神的蒞臨,巨拳眼見就要砸中腦袋,陳煜非常隨意地抬起臂膀……


    這時候,眾人心如擂鼓,膽小的人已經閉上了雙眼。


    雙拳相接。


    “當——”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聲響,類似於重物撞擊金屬產生的響動。阿隆發出一聲慘叫,拳頭被陳煜活生生逼停在半空中。


    眾人沒有注意到奇怪的聲音,反倒被陳煜的給嚇到了。


    蜉蝣撼樹也不過如此吧?


    陳煜難道有天生神力?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田虎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一次陳煜的表現著實讓他震驚不已。


    這還是人嗎?


    在場所有人都如同見了鬼似的,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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