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冬天了,風瑟瑟的吹著,文笑箏站在操場上,看著隨風漫舞的落葉,想起自己曾經勸慰一個同學的話:“就象花會枯,葉子會落,有些事,我們無能為力,除了看著,我們別無選擇,隻好,就當他們去遠行了吧。”那時,那個同學正為失去親人而痛苦,文笑箏走過去,看也不看他,就說了這句話,然後靜靜的走開。

    現在,文笑箏也對自己說著這句話,除了無力,她什麽也不能感知。她不明白,怎麽就一陣風過的時間,一張那樣的璀璨的臉就變成了虛無,仿佛夢般,不曾有過。

    文笑箏呆呆的站在寒風中,她不知道那些支楞著尖銳的刺的悲傷,它們裝在哪裏,可她的每個細胞,都似乎在飄搖中叫囂,好象寒風吹過,又好象什麽都沒來過,可它卻能隨時隨地的冒出來,抓著她拋灑,仿佛她是隻是個瓶子,盛滿傷痛才有存在的意義。

    就在這寒冷的狂風裏,文笑箏揮舞著對未來的絕望,發出嘶嘶的笑,她仿佛看到數日來構築的假象,被一點點撕裂,最後在手心裏轟然倒塌,象她小時精心搭建的積木,還沒有顯露雛形,就走向了毀滅。

    “知道嗎?雛菊的花語是永遠快樂呢……”,就這一句話,文笑箏那防護的沙城沒了形狀。以往,文笑箏總是在努力,努力的壓製自己,不讓那無力跳出來,自欺的告訴自己,一切都很美好,都是自己所向往的,自己所想要的,可那個伸向米諾骨牌的手,隻是輕輕的一推,世界,居然都變了模樣,她努力隱藏和遮掩的東西,就那樣肆無忌憚的跳了出來,狠狠的刺傷了她的眼睛。而她,除了看著,真的別無選擇,就如疼痛,不論她走向哪裏,都不能逃出她的身軀。

    那樣簡單的真相,簡單的讓人以為隻是一出戲,謝幕後躺在地上死去的演員也會微笑著站走來,慶賀演出的成功。可是,等待了很久,卻隻有風還在這裏留戀。

    “經查,鍾郗靈意外事件,因繩索在掛扣時不到位,下墜時,活動幅度太大,致使保險繩套脫離掛鉤,導致意外發生”,全校師生大會上,教導主任大聲的宣布著,似乎對這樣的調查結果分外滿意。

    “意外?”,文笑箏歪著嘴冷冷的笑,不屑的背過身子,依然看著在風中飛舞的落葉,她突然覺得自己也在風中一起旋轉,沒有目標,沒有方向,甚至也不覺得還有自己。

    散會後,楓葉走到文笑箏身邊,默默的看著她,陪著她一起站在操場上,任寒風肆虐的路過他們。站了很久,楓葉伸出手臂,輕輕環住文笑箏,把她的頭擁進懷中,輕輕的說:“薔薇,哭吧……”文笑箏抬起頭,浮起怪異的笑,蒼白的臉仿佛一片片碎裂,搖著頭說:“她說過,不喜歡我哭,我不要哭……”,她眼神渙散的對著楓葉,好象什麽都不曾看到。

    楓葉覺得自己懷裏抱著的人,在漸漸透明,慢慢消逝,卻無法將她拉迴來,他把頭伏在文笑箏的發間,忍不住哭了。

    文笑箏溫柔的撫著楓葉的背,小聲的說:“不要哭,不用替我哭,雖然你就象我一樣,可我還沒哭,我還不能哭……你也不能哭……”楓葉緊緊抱了文笑箏一下,看也不看她就走了,沒有迴頭,文笑箏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狠狠疼了一下,她覺得看到自己倉惶而逃,站在這裏的,隻是個千瘡百孔的殘骸。

    文笑箏站了一會,開始無意識的在校園裏行走,一圈,一圈,再一圈,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麽時候。突然一隻手忿恨的扯住她,拉著她走向宿舍後的山崖,她茫然的看了看,是東方晟,她什麽也沒說,任他拉著,跟他走過那條上山的小路,來到半山的公路上,他停也沒停,拉著她穿過公路繼續向上走,很快來到了一片樹林,樹林後是一個花園,修整的很精心,幾乎看不出人工的痕跡,花園裏側,是一間不起眼的護林小屋,東方晟將文笑箏扯進屋,按在靠牆的沙發上,迴身關上門,打開燈,取出冰箱裏的啤酒,看了看,又放迴去,拿出一瓶紅酒和兩個酒杯,坐在文笑箏對麵,倒滿兩杯,遞給文笑箏。

    文笑箏接過杯子,深唿吸了一下,一口氣喝完,把杯子放在小幾上,東方晟馬上又倒滿,看著文笑箏,文笑箏頭也不抬端起杯子就喝,喝完仍然把杯子放桌上,東方晟接著倒。就這樣,他倆一個喝一個倒,直到一瓶酒快要見底時,文笑箏才抬起頭,醉眼迷離的說:“她那麽好,為什麽是她?我願意替她的啊!”東方晟注視著她,眼裏閃過深深的疼痛,他柔聲說:“哭出來吧!”文笑箏猛烈的搖著頭,手裏的酒杯一起晃著,流出紅紅的液體,順著她的手向下滴。

    東方晟拿過一條潔白的毛巾,走到文笑箏身邊,蹲下身子,拉住文笑箏的手,一邊擦一邊悶聲說:“你是女孩子,軟弱一下不丟人。”文笑箏淡淡的笑著,恍惚的說:“以後,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我要堅強。”說完,她猛一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嘴角依然噙著沒有溫度的笑。

    接著,文笑箏拿起桌上的酒瓶,打開門,走出去,站在花園中間,仰麵向天,淒愴的喊道:“魂兮歸來……”,她緩緩跪下去,喃喃的說:“我們還有太多事沒有做……你怎麽能走?我們要一起喝酒,一起泡妞,一起上刀山一起下火海,我們說過,我們不相離,我們長相守,隻有彼此扶持,我們才能走到盡頭……”東方晟站在她身後,看著她跪在那裏,不停的說著,淚裏幹澀的沒有一滴淚,可東方晟卻覺得她整個人滲出了血,每一個細胞都在滴落著泛紅的液體。

    “你才十九歲,還有那麽多牽掛,你怎麽能放下走開?你那可愛純真的笑聲還在我耳邊迴蕩,你怎麽就成了一陣風,再也不吹過這片塵世?你怎麽能舍得下這些灰塵下的溫暖,你怎麽能丟下我,讓我一個人抗?我怕,我很怕啊……”,文笑箏不停的念叨著。

    她又溫柔的說:“迴來吧,迴來吧,你迴來吧,我求求你迴來,我們一起喝酒,好不?來,一起喝……”,說著她舉起酒瓶,把酒倒在地上。

    東方晟走過去,輕輕的抱起她,向房子走去,文笑箏拽住他的衣服質問著:“每個人都說生死一線之隔,可不小心走到線那邊的為什麽就不能再迴來?”沒等東方晟說什麽,她又抓住自己的手臂傷心的說:“我的胳膊不夠長,不能把她從線那邊拉迴來,我該怎麽辦?”東方晟把文笑箏放在沙發上,輕柔的說:“加上我的,就夠長了,我們一起去拉她,好不好?”文笑箏眼睛一下放光了,高興的說:“好,我們一起去,現在就去!”東方晟耐心的哄著她說:“天黑了,看不到路,我們天亮了去,好不好?你先睡一會兒,有勁才能走路啊。”文笑箏充滿希望的點著頭,窩在沙發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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