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我驚訝地叫了起來,不知她怎麽會跑到洛陵來,她不是應該和別的侍女一起呆在駙馬府才對麽?

    “公主!”初春跪在地上仰起臉驚喜地看著我。

    “你怎麽會在這兒?”我連忙扶起她問道。

    “那日我上街去買東西,走在途中忽然被人蒙住口鼻綁走,那些人把我捆起來丟進馬車裏,和幾個女子一起弄到這兒來賣進了青樓。老鴇逼我接客,我不肯,就偷偷跑了出來,結果被她發現追到這裏。”初春說著淚水便開始在眼眶裏打轉,想來是受了不少委屈。

    “好了,不要怕,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安慰她道,想了想,又拿出幾錠銀子放到她手中,“你去雇輛馬車趕緊迴京城罷。”

    “不,我要跟在公主身邊,”她把銀子塞迴給我,搖了搖頭說道,“自從公主走後,駙馬也不見了,府中上下人心惶惶,都不願呆在那個毫無生氣的地方了,初春願意伺候在公主身邊,請公主不要趕我走。”說完她向我跪了下來。

    “我現在不太方便留人在身邊,你若不願意迴駙馬府,就拿了這些銀子迴老家罷。”我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淡淡地說道。

    自從我殺了賀之敏後,好像一夜之間心腸就變硬了許多。冷榮軒的遇刺,韓玉英的身殘,賀之敏的死,駙馬府投毒的真相,事情接二連三地不斷發生,幾乎沒有讓我喘息的時間,身心俱疲的感覺包圍著我,令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顧暇他人。

    我拉了一把站在一旁發呆的小妹,對車夫說道:“我們走罷。”

    馬車緩緩前行,小妹一臉崇拜地看著我:“原來易姐姐是公主啊,難怪看起來和別人不一樣呢。”

    我好笑地看著她:“哪點不一樣了?”

    小妹笑嘻嘻地說:“易姐姐看起來就好高貴呢,言談舉止間透露著優雅的氣質,一眼就能看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這個鬼精靈!我笑著搖搖頭不再理她,舉目向窗外看去。

    小妹趴在車廂裏的後窗上向後望:“易姐姐,你那個侍女還在馬車後麵跟著呢。”

    我麵色沉靜,不為所動。

    小妹看了看我,歎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安靜下來。

    到了韓記糧鋪,剛下了車小妹就扯了一下我的袖子,朝我身後呶了呶嘴。我向後看去,隻見初春膽怯地站在車後,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小妹跑過去拉著初春的手走到我麵前替她求情道:“易姐姐,就讓她跟我們一起迴去罷。”

    初春擔心地看著我,眼裏蓄滿了淚,隱忍著不讓掉下來,小妹也是一臉的期待。

    良久,我點了點頭。

    韓記糧鋪被韓玉英打理得井井有條,幾個掌櫃也是跟隨了韓家多年的老人兒,得知韓小妹來熟悉業務,都竭盡所能地去幫她,小妹興致高漲,連拉著我跑遍了洛陵的韓記糧鋪。

    筋疲力盡地迴到韓府,靠在椅子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初春體貼地端了一壺茶進來,沏了一杯放到我麵前,未及端起品嚐,濃鬱的茶香便飄然而至。我睜眼看去,茶湯清冽,片片細長的茶葉清幽地在杯中漂浮,輕啜入口,一股濃厚的香味由舌端彌散開來,滿口留香,一絲淡淡的苦味凝滯在舌根,久久不去。這種苦味很特別,不同於其他茶的苦澀,我不禁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茶?”

    初春拿出一個小茶罐打開給我看,答道:“這個茶叫龍珠。”

    龍珠果然很特別,片片茶葉被製作成一粒粒圓滾的茶珠,被沸水衝泡後的茶珠在水中受熱展開,像一條條蟠龍在雲霧中翻騰舞動。

    我歎道:“果然茶如其名。”

    初春欣喜地說:“若公主喜歡,以後初春就為公主常備著。”

    我望著她殷切的眼神,不忍拒絕她的一番好意,便點了點頭。

    秋蟲長鳴,夜寒霜冷,一輪圓月懸空高掛。

    麵前的燭火微微地跳動著,一如我此時淩亂的心情。攤開的書頁久久未曾翻動,我表麵上看起來若無其事,心裏卻在焦灼地等待著蕭方的到來,這種等待簡直就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煎熬,令我心裏躁動不安。

    我心神不寧地走到窗前,抬頭仰望皎皎明月,心中有所感觸,不覺輕吟出聲:

    絡緯秋啼金井闌,

    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

    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

    夢魂不到關山難。1

    微風輕動,眼前黑影一閃,屋內的燭火驟然熄滅,整個人已被卷入一個寬闊的懷抱裏。黑暗中響起熟悉的輕笑,低沉性感的聲音在耳畔戲謔道:“想我了,嗯?”

    我不禁臉上一熱,不依地輕嚷道:“你好壞,竟然偷聽人家。”

    他長臂環繞著我,雙手搭在我腰前,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裏,溫熱的前胸緊貼著我單薄的後背,低笑著說:“我若不偷聽,又怎能知道你對我的相思是如此之重呢?”

    “那你呢?”我靠在他懷裏輕聲呢喃,“你可曾想過我?”

    “怎麽可能不想呢?”他歎息,在我耳邊癡迷地低語,“心愛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傾訴,更無法觸摸,你可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煎熬? 多少次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在逆境中掙紮,卻隻能躲在一旁暗暗替你著急為你擔憂,你可知道我有多想把你抱在懷中好好親吻細細嗬護?那種折磨常令我痛苦不堪,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心裏一熱,轉過頭仰起臉去看他,他也正好低下頭看我,四片柔軟的唇相碰在一起,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攫住了我,極盡溫柔地與我纏綿,我被他吻得心醉魂迷,神智恍惚,迷醉間隱約聽見窗戶“啪”的一聲自動關合上,房間裏頓時一片漆黑。

    他把我淩空抱起,輕輕地放在床上,層層羅衫從他手中漫天飛起,他的唇癡迷地在我的唇間輾轉尋求,溫熱的手指輕輕劃過冰涼的肌膚,引起我一陣陣的輕顫。無可抑製的渴望從喉中輕溢出聲,激發了他極力忍耐的欲望,他熱情地覆蓋上了我,兩個彼此深深相愛的人緊緊地糾纏在一起,在無盡的歡愉中釋放著濃重的思念,在彼此的渴望裏盡情放縱,反複索求……

    秋風繾綣,秋水漪瀾,就連秋月都是那麽的攝人心魂,惑媚萬分。

    這夜色,令人分外沉醉。

    次日一早,韓小妹跑來要我陪她去糧鋪時,我仍酣睡未醒。昨夜蕭方折騰了我整整一夜,不顧我的連連討饒幾次令我興奮地暈厥過去,他卻依然意猶未盡,幾乎一宿未眠,天未亮又悄悄離去,我不免懷疑他是否還有力氣在房頂上飛來飛去。

    我坐在馬車上,輕輕捶著酸軟無力的兩條腿,想起他昨夜的勇猛無敵,不覺又羞紅了臉,嘴角邊洋溢起掩不住的笑意。一路上小妹奇怪地看著我,我假裝無視地把臉扭向窗外,就連小妹去糧鋪熟悉業務的時候,我也是心神不定地坐在一旁發呆。

    迴到韓府,遠遠地就看見一隊官兵整整齊齊地羅列在府外,把韓府圍得水泄不通,一輛寬大的皇家馬車停在門口。我心中一沉,難道是太子來了韓府?他所為何來?

    馬車尚未停穩,小妹便掀開簾子跳了下去,守門的官兵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小妹嚷道:“我們是韓府的人,快讓我們進去!”

    韓府管家聞聲出來,陪著笑臉說道:“這位官爺,這是我們家二小姐,請官爺放他們進來吧。”

    守門的官兵讓開路,我們一路小跑到了客廳,卻看見太子正坐在客廳裏與韓夫人說著話。小妹一頭紮到韓夫人懷裏,叫了聲:“娘!”

    韓夫人趕緊對小妹說道:“快快拜見太子殿下!”

    小妹愣了愣,呆呆地看著太子不知所措,韓夫人扯了她一下,她才急忙跪在地上給太子叩首道:“民女韓小妹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說了句免禮,看了看韓小妹,轉過頭對韓夫人親切地笑著說道:“小妹機靈可人,若得好好培養,假以時日必定又是一個韓玉英。”

    韓夫人惶恐地說道:“多謝太子殿下美譽。”

    太子這才轉過頭來看著我,他兩眼含笑,語氣輕柔地說道:“含笑準備一直站在門口麽?”他看起來還是那麽的和藹可親,還是那麽的溫文爾雅。

    我無奈隻好走上前欲行跪拜之行,卻被他一把扶住,他輕聲責備道:“含笑跟皇兄還要如此客氣麽?”

    我淡淡地說道:“含笑如今已經身為庶民,這是應有的禮節。”

    太子搖頭歎道:“許久未見,含笑已經和皇兄如此生疏了。”

    我輕輕一笑道:“不知皇兄為何事而來?”

    太子說道:“我在縣衙聞聽了韓玉英的事跡,她一個弱女子為了洛陵的百姓遭受到如此大的苦難,皇兄理當來慰問慰問她。”

    我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尷尬,便說道:“我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太子拉住我喚道:“含笑。”

    我轉過頭看他。他笑道:“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麽人?”

    “你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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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李白《長相思》 略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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