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一進鳳凰鎮就注意到了那些餐盤裏的心肝脾肺腎器官。


    因為有了昨晚喪宴遭遇,所以晉安很快鎮定下來打量周圍環境。


    “這心髒這麽大,不像是人的,倒像是野豬一類旳大型野獸的?”


    “山中野獸也能誤入陰間?這倒是有點意思。”


    陰間裏的鳳凰鎮除了喜慶敲鑼打鼓聲音,一路上連半個鬼影都沒撞見,於是循著敲鑼打鼓聲朝鎮子深處走去。


    嘩——


    平靜夜下,忽然傳來水潑到地麵聲音,晉安眉梢一動,辨認了下方向,麵色平靜的朝潑水聲走去。


    那是一座由竹竿、灰布臨時搭建起來的攤子,攤子裏正有名廚子打扮的瘦臉老頭在為酒席準備菜肴。


    攤子前,火光騰騰,一口大鍋上有幾屜蒸籠在文火蒸煮著食物,而在大鍋旁邊還架著另一口大鍋,幹柴遇烈火,用武火燉著鍋裏的食物,因為火勢太大,鍋裏的湯汁在咕嚕咕嚕劇烈翻滾。


    正在潑水衝洗棚子地麵血的瘦臉老頭,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正走近的晉安。


    “很香對嗎?”


    “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可以上菜了。”


    瘦臉老頭嘿嘿怪笑,似乎在向人炫耀自己的廚藝。


    “鮮才是上好的食材,高端的廚藝也需要好的食材,今晚肉鋪送來的食材很新鮮,說是剛才新宰的,你們今晚有口福了。”


    瘦臉老頭邊說邊笑,他笑起來露出一口黑黃爛牙,他深深嗅了下蒸籠裏的溢散出的濃香白氣,露出一臉陶醉表情,那是美食被燉爛的香氣,真是讓人饞得心癢難耐呐,瘦臉老頭迫不及待的打開蒸籠。


    蒸籠上蒸著的是兩個身穿道袍的無頭屍體。


    兩人就如乳豬一樣身體蜷縮的擺放在兩屜蒸籠裏,已被蒸熟,皮肉赤紅,蒸汽氤氳。


    這個時候,另一口大鍋裏的濃湯也燉好了,瘦臉老頭拿起由竹篾編織的笊籬,從濃湯下撈出兩顆人頭,這兩顆人頭一男一女,都是死不瞑目。


    接下來,瘦臉老頭開始如庖丁解牛一樣的刮骨剃肉,分好盤子,讓晉安端去酒桌上,而由人頭燉出的濃湯則潑到一碗碗海碗大麵,發生滋滋的潑油聲音,肉香氣撲鼻湧來。


    瘦臉老頭一個沒忍住,拿起筷子用腥臭舌頭來迴舔了舔,每碗大麵都偷吃一口,這才心滿意足的叫晉安幫他一起上菜。


    晉安皺眉看看蒸籠的裏的無頭男屍無頭女屍,再看看下水準備熬第二鍋濃湯的兩顆死人頭,那兩件道袍他覺得眼熟,好像是在落鳳山水潭裏見過?


    鳳凰鎮曾經發生過一場正邪大戰,看來這兩位小道友就是那個時候隕落的正道人士。


    想到一心為人間斬妖除魔的正道人士死後成為案板上魚肉,居然遭到惡鬼夜啖,晉安沒有去接那些菜肴,臉上表情冷峻:“你剛才說的肉鋪店在哪裏?”


    瘦臉老頭不耐煩的抬手指了個方向:“趕快幫忙端菜,等下我可以賞你一口新鮮人肝嚐嚐鮮,不要耽誤了喜事。”


    晉安抬指一點,一個定神劫,直接定住瘦臉老頭的行動,再一個傷神劫,如敲響喪魂鍾,直接震散瘦臉老頭的魂體。


    雲淡風輕。


    輕描淡寫。


    隨後,他朝瘦臉老頭剛才指的肉店走去。


    ……


    砰!


    砰!


    肉鋪店還沒有關門,屠夫在肉鋪店門口拿斧頭剁一頭體型碩大的野豬,屠夫沒有對野豬做剃毛處理,直接血淋淋肢解起野豬身體。


    兩眼猩紅瘋狂剁著堅硬豬腿骨的屠夫,似察覺到了什麽,他猛的抬起頭,兇惡猙獰看向一個方向,眼神裏充斥著癲狂瘋狂之意。


    下一刻,他收起兇惡與癲狂,換上一張笑容。


    雖然夜色寂靜,街上空無一人,但他似乎隔著很遠就能察覺到有人正朝這邊走來。


    這前後表情反差,給人感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殺人狂在人前把自己偽裝成普通人,患有嚴重人格分裂症。


    隻不過他再怎麽偽裝,臉上笑容始終是皮笑肉不笑,笑得太虛假了。


    就當屠夫皮笑肉不笑注視黑暗街尾時,忽然,他眼角以非人角度轉動的斜看向另一個方向。


    灰霧朦朧的鳳凰鎮外,一名手提綠色燭焰燈籠的古稀之年老道長,神色凝重的走進陰間鳳凰鎮,他一邊凝重打量氣氛詭異的空鎮,一邊跟著手裏的燈籠前行。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是他手裏的燈籠在冥冥之中指引他來到鳳凰鎮,而非是他個人要來鳳凰鎮。


    假如晉安在這裏,肯定一眼就能認出這位年老道長手裏的綠色燭火燈籠,就是走陰時常用到的引魂燈。


    這位年老道長是跟著引魂燈裏的亡者指引,找到的陰間鳳凰鎮。


    年老道長似乎也聽到了肉鋪店屠夫的大力剁骨頭聲,看到案板上連毛都沒刮的肢解野豬屍體,他臉上表情越發凝重。


    這個時候,肉鋪店屠夫抬頭朝年老道長一笑,後者臉上表情一僵,神色有些不對,眼裏似乎出現掙紮神色,正在抵抗著什麽。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當念完道教淨心神咒,他臉上表情才恢複平靜。


    “老板,我想向你打聽兩個人,我有兩個愛徒失去音信半年,貧道這次是專程為他們而來…他們一人年紀成熟些,一人年齡稍小些,不知老板可有見過我那兩個愛徒?”


    年老道長大概形容了下自己兩位徒弟的容貌。


    肉鋪店老板皮笑肉不笑看一眼雖然肉身枯瘦,幹巴巴,一看就是肉質很老很差,但是神魂之火卻無比旺盛的年老道長,他手掌一抬,拿出兩隻招魂鈴遞給對方,笑問這兩隻招魂鈴可是他們的隨身之物?


    然後騙年老道長說可以帶他去找徒弟,讓對方幫他把案板抬迴肉鋪店裏,馬上帶他去找。


    年老道長看了眼黑魆魆沒有燭火光芒的肉鋪店,猶豫了下,最後還是答應了進肉鋪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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