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要有不好的事發生,我的心裏居然有些不安。”


    不知為什麽,吳常生莫名的感到悵然若失。


    最後一次的茶水,很淡,而且已經喝完,每人前後一共飲了十八杯茶水。


    事後再迴味,幾人覺得,每一杯茶水的味道都不同,有苦澀、有甘醇、有寡淡……


    十八歲的人生,像是一場讓人記憶猶新的美夢,讓人感到難以忘懷,徒增傷感。


    九死一生,每滿十八歲就要涅盤再生,也就是說,吳顏的每一次死亡都是他短暫的一輩子。


    …………


    咯吱!


    院門被推開,外邊的大天地有些陰沉的可怕,烏雲翻滾,有難以捉摸的歲月之力湧動。


    對此無覺的騰月華,她就要帶著比自己還要高上一頭的兒子向外走去。


    駐足在門內,吳顏迴頭看了看自己還未起身的養父老爸,又凝視著門外湧動的歲月規則,雖然一些事他也不能說出來,但他不免有些傷感。


    兩滴晶瑩的淚珠滑落,似乎引動了上天跟著與他一起悲慟。


    院門外,上天有感,淅淅瀝瀝的雨點落下,本該是初春愉悅的春雨,卻是悲涼的氣息滿天地。


    此前的記憶被抹除,懷中的孩子又一次模糊不清,雨點落下,年輕的媽媽用衣袖幫孩子遮擋,而大顆大顆的雨點卻是打濕了這位母親的紗衣。


    注視著此情此景,院門內正在暗淡消散的吳顏心痛道:


    “爸,媽,謝謝你們現在收養了我,十八歲既是一輩子嗎?十八杯茶水就是十八年麽?好短暫啊。”


    兩眼漸漸模糊,吳顏化成的能量籠罩了自己的媽媽,不讓雨水繼續落在她身上。


    接著,他努力迴味此前十八杯茶水的滋味,想要記住它們的每一種口感,同時,他也想要銘記這短暫的一生以及人與物。


    做完了這些,隻剩下最後一點靈識的吳顏,他慘然一笑道:


    “罷了,你要死九次,而每一次死亡都是一輩子,九死一生,必須要我們死亡九次才能換來你的真正成年嗎?”


    “最後的你重生後,那時我們都會成為你的記憶,對吧?若是這樣也好。”


    迴頭看了一眼有些模糊且還沒起身的老公,騰月華催促道:


    “常生,外邊下雨啦,快點來給我們母子撐傘。”


    “哎,馬上來。”立即迴應了自己的妻子後,吳常生迅速起身看著麵前的老者告別道:


    “前輩,雖然晚輩對您還不是太了解,但晚輩卻是知道,您並不是人類,那麽像您這樣超凡入聖的古老存在,必定是神通廣大……”


    猶豫了一瞬,他接著開口道:


    “您不能告訴我們夫妻關於這孩子的一些隱秘,即使這樣,我們也是不怨您,往後,我們夫妻會常來看望您老人家,隻求您對這孩子照拂一二。”


    老者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方才微笑道:


    “快走吧,雨大了,快些去給你的妻兒撐傘吧。”


    等這一家人的身影消失在傾盆大雨中後,茅草屋院子消失,隻有巨大的黃鬆樹在雨中枝丫搖擺。


    喀嚓!轟……


    此地除了雨聲、炸雷聲外,隻有懸崖下的地獄中隱約有小狗仔的叫聲傳來。


    “汪,啊嗚……”


    聽聞到狗仔的悲哭,古老黃鬆的主幹上浮現出一張老臉,是黃鬆老者的麵容,他木質的嘴巴張合道:


    “知道你很想念他,其實你的真正主人是那個人,而不是我。”


    “地獄中隻是你的殘魂,為何要執念不消散呢?唉!何苦來哉。”


    “是,等他徹底重生歸來的那一天,你們又將重新開始,可他是從未來逆著時光歲月反輪迴到當下的未知存在,而你呢?沒有肉身,即便重生,你還是你麽?”


    “唉!不說啦,這隻杯子就是他已經死亡了的短暫一生,我得把他埋了,居然是九死一生的不入輪迴涅盤麽,萬古以來,老夫有幸做他的見證人,也是莫大大機緣呢!值啦!值啦……”


    另一地,神廟中,兩位古老的存在有些兔死狐悲。


    那顆黃鬆,雖然隻是後輩,卻也是自化形以來就陪伴他們兩位無盡歲月的道友。


    想必它已經完全洞徹了自己的命運,那個孩子每一次涅盤所需要的力量都是來自它的道行啊!


    每十八年一個輪迴,九世輪迴就要化掉它化形以來的畢生修為。


    “老柳怪,沒有了一身道行,它會死嗎?”牛角老嫗有些落寞的開口詢問。


    “唿……不至於會生機全無。”柳樹老者長長吐了一口氣,他接著說道:


    “化掉了一身修為,接下來,恐怕它隻能老老實實的做一棵古老的黃鬆樹了,沒有了靈源,它會慢慢朽掉,也就還能夠存在上萬年吧。”


    自顧自的飛身離開龐大祭壇落下,他一步一幻滅的來到手托洪鍾山鼎的神人腳下,看著眼前這尊神像在緩慢的消散,柳樹老者有了某種規律上的猜測道:


    “現實中的歲月,已經過去了十八年之久,而此地的神像竟然也是少了一座,相當於那個孩子已經涅盤一世了。”


    “八尊神像,若我推算的不錯的話,那個來自未來的孩子會在144年後得以正常,162年後他才真正的滿十八歲,真不知到那時,大天地環境會怎麽樣,他又會怎麽樣。”


    烏雲退去,雨過天晴,陽光灑落,神廟內紫氣蒸騰。


    快步走到大澤鼎旁,牛角老嫗像是想起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驚唿道:


    “啊?如果按你這麽推算,那麽他們夫妻豈不是青春永駐?162年後的他們,仍然是年輕的狀態?”


    “天地環境的歲月之刀會容忍這樣逆天的事發生麽?要知道,就連你我這種修煉化形的存在都會隨著本體一起衰老啊!”


    天地間的萬物生靈,除了人們口中的仙神以外,一切生靈都不可能逆天而行。


    比如花草樹木魚蟲鳥獸,比如各種各樣的凡人,沒有誰可以做到青春永駐而不老不死,最終都要走向衰亡、寂滅,無一例外。


    即便是世上千年的王八萬年的老龜,也同樣逃不過歲月之刀的無情抹殺。


    萬古歲月中,無盡的古老文明如煙花一般絢爛了又消亡,那些渴望尋找到長生不老之法的帝王將相們,多如繁星。


    山河無疆,人會老,生命極其短暫,正常不過幾十年。


    莫說長生不老了,就算是活個一兩百年,也同樣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奢望。


    有的時候,充滿智慧的人類何其悲哀?擁有著滿腹經綸的智慧和抱負,最終卻敵不過無形歲月的蠶食。


    歲月如歌,人生如夢一場。


    許許多多的人擁有可撼天動地的大智慧,最終也難以逃脫被黃土埋葬的宿命。


    反而是那些被人類主宰著命運的樹木花草有異能,隻要不被破壞砍伐,隻要沒有麵對自然災害,那麽它們就可能存活上千年。


    比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小草、比如某處古地中枝繁葉茂的千年古樹、比如某處人跡罕至之地的古老人參……


    “這個問題嘛,簡單……”柳樹老者邊邁步向著神廟外走去邊抽象的比喻道:


    “帝王家,自古就有母憑子貴這樣的慣例,既是如此,那麽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麽他們夫妻倆可以不老不死了。”


    …………


    同一時刻,騰月華抱著孩子和老公吳常生一起心滿意足的來到了不落村村口,可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失神。


    兩人目瞪口呆的駐足了片刻才有些不敢相信的向村裏走去。


    時移世易,如今的不落村,早已滄海桑田,幾十戶人家的院子都全部變為了新式的小亭院。


    曾經熟悉的人們,有的變為了老人、有的已經見不到身影、有的已經不認識……


    來迴掃視了一下早已麵目全非的不落村,騰月華這才看了看沒有絲毫變化的老公,她趕忙問道:


    “老公,不落村已經不是我們離開時的那個歲月了,可你的樣貌還沒有改變,你快看看我,有沒有變老?”


    能夠看到,某些熟悉的鄰居已經變得人老珠黃、頭發花白、身軀佝僂了。


    身後傳來妻子的疑問,正快步向一位雙目渾濁且雙手拄著拐杖坐在院門外走去的吳常生,他隨口迴應道:


    “沒有變老,你的容貌還是一如既往……”


    大步走到老人麵前停步,他震驚的看著老人開口道:


    “村長,您是村長嗎?我是常生啊,現在是哪一年?你怎麽變得這麽老了?”


    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模糊的老眼,老人努力迴想的呢喃道:


    “常生?你說你是常生?十八年了,這些年,你們去哪了?政府部門已經把你們定為失蹤人口了……”


    不多時,一些熟悉的人聞聲趕來,全都議論紛紛。


    “這怎麽可能?都整整十八年過去了,為什麽你們還是依然風華正茂?”


    “就是,就是,你們快看,真是太神奇了,我們的孩子們都結婚成家了,可他們一家人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長生不老藥?”


    “常生,快說說,你們是不是偶然進入了某種特殊的環境中了?”


    …………


    正當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騰月華夫妻無意間看到村口的那株老柳樹迸發碧綠神光。


    碧綠光暈擴散開來,眾人都安靜了一下,不知不覺中,吳常生家的院子也從破敗的狀態向著新式亭院轉變。


    數息的時間過去,剛才的事仿佛沒有發生過,眾人腦海中與方才相關的記憶全部淡去、消失,就連政府部門內部對吳常生一家的檔案記錄都被無形的力量清除。


    “嗬嗬,完美,就是這樣。”經確認無誤後,村口的柳樹老者滿意的一笑。


    在轉身的時候,後方傳來了騰月華的話語。


    “老公,你抱著孩子,走,我們去菜市場買點菜。”


    把孩子從妻子手中接過來抱在懷裏,吳常生沉浸在美滿幸福的海洋裏道:


    “好嘞,兒子,我們走。”


    沒走出去幾步,他突然對妻子騰月華開口道:


    “月華,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去那位前輩家看望他了,趁著今天時間還早,天氣也好,要不我們先順帶買點好酒好茶去看看他老人家?”


    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才十二點半,因此,騰月華讚同道:


    “好呀,這次,我們再買點新鮮水果帶上。”


    大概一個多小時過去,一輛出租車來到了懸崖峭壁處的古老黃鬆樹下。


    “汪,嗷嗚……”


    遠遠的就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到來,大黃狗又一次跑來趴在柴門上興奮的狂叫。


    砰砰……


    “前輩,您在家嗎?我們又來看您了,這次除了好茶美酒以外,我們還給您帶了新鮮水果。”單手抱著孩子的騰月華,她一邊敲門一邊唿喊。


    而提著禮品正在四下裏打量的吳常生,他看著不遠處納悶的說道:


    “那裏有一座新墳堆,像是才安葬不久,怎麽迴事?”


    “好奇怪,據我觀察,此處並不是風水寶地啊,為什麽會有人家來這裏埋葬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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