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司辦案得力,狼衛全殲!長安百姓無虞。著,靖安司司丞李必,立即結案。李必,今夜隨太子登興慶宮花萼相輝樓,同宴敘功。靖安司自各部臨時調用人等……”


    郭利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不滿打斷,是崔器,“我們如何敘功?”


    郭利仕到底跟李必是自己人,裝作沒聽到,繼續念道:“自各部臨時調用人等,立即遣歸原職,不得有誤!”


    “不計功,不升遷嗎?”崔器大聲問道。


    兩旁郭利仕的禁軍甲士,手中長戟猛的一頓,震懾全場。


    崔器卻再次委屈大喊:“不計功,不升遷嗎?”


    郭利仕淡淡的說道:“查清案子,是本分!”


    “今日為大唐盡忠殞命的那些人,就白死了嗎?他們就白死了嗎……”


    “崔器!”李必嗬斥道。


    郭利仕手中聖旨一合,怒聲喝道:“貪功而作,還敢談什麽盡忠?”


    崔器最終不甘的重新低下了頭,嘴裏喃喃道:“我阿兄,就白死了嗎?”


    角落裏的李元英感歎道:“這就是政治家,做好了是本分,做多了是越界,有功沒功不是實幹家說了算,永遠是上麵說了算。”


    李元霸撇撇嘴罵道:“依我看,這個朝廷是爛到根上了,要是二哥在,怎麽可能發生這些?這種隻會玩弄權柄的政客,以前的我,見一個打殺一個。”


    同在角落的岑參聽到這話,心中驚駭莫名,這二人什麽身份?敢如此非議朝廷?不怕死?


    傳了旨意,請郭利仕來到自己修道的退室,李必如實說道:“入城狼衛五十人,預先謀劃半年之久,要想在長安放出闕勒霍多,怎會隻用三車十五桶伏火雷?昌明坊賊巢廢墟中,發現大量屍首殘片,大約二三十具,這些又是什麽人?


    西市流出不止一張輿圖,又在什麽人手裏?曾有一人化名龍波,替狼衛在修政坊租賃藏身宅院。這龍波又是何人?”


    郭利仕雙眼微沉,這些他豈能不知?但是:“聖人說辦完了,那就是辦完了。”


    “郭叔叔……”


    “叫郭將軍!”


    李必咬了咬牙,拱手行禮問道:“郭將軍,疑點未消,長安危難難除,聖人怎能下旨結案呢?”


    郭利仕無奈,隻能小聲提點說道:“我問你,靖安司大印現在何處?”


    “司中檔案房!”


    “不對!”郭利仕斷言。


    “李必今日忙於查案,一直未曾使用。”


    郭利仕瞪著這個後輩說道:“在何執正手上!”


    李必難以置信道:“老師今日身體有恙,早已送迴樂遊原宅中休息了呀。”


    “西市騷亂過後,左相李適之,領四位大員上書聖人,為靖安司和太子請功。靖安司自陳案情的公文,也同時送到了聖人麵前,是以你的名義奏稱:狼衛全殲,長安平安無虞。那公文上,蓋著靖安司的大印。你敢說,那是旁人假借?”


    李必心頭一陣,有一個念頭升起,卻不敢深入去想。同時,內心也有些悲涼,自己今日實行辦事,卻都是在為政治博弈做籌碼。


    “郭叔叔,今日長安若再出什麽事情,太子仍會被聖人責罰。何監為何急著讓靖安司就此結案?”李必問出了心中的疑問,連老師也不叫了,改叫何監。


    郭利仕感歎道:“這個老頭兒有意思,我與他相識三四十年了,前麵挺高興,聊得也動感情,可就是總覺得……不熟!不知道你是什麽感覺,既然,他不想讓你再繼續查下去,就算他臥病在榻上,也有辦法攔著你。”


    “哦對了,還有那個張小敬,趕緊給我送迴死牢。”


    眼看郭利仕要走,李必下意識的拉住了對方衣袖,“郭叔、郭將軍,提調張都尉十二個時辰,現在時間還未到。”


    郭利仕不解,“你還私自用他繼續追查?你知不知道,聖人,為什麽不給靖安司屬員敘功啊?雖說你們剿滅了狼衛,可畢竟因為一個死囚,鬧得滿城風雨。聖人不責罰,已經是在給太子台階下了。”


    李必執拗道:“疑點不消,李必心中難安。”


    郭利仕嗬斥道:“你若抗旨,掉的可不止是你一人的腦袋!你想想那些,為你們說話的老臣、棟梁,你想想太子……”


    “那長安百姓怎麽辦?”李必於心不忍道。


    郭利仕踱步兩下,無奈的歎息說:“大鵬展翅九千裏,他看不見地下的螻蟻。你若一生隻想做一個好人,那你,趁早摘了官印,迴山裏修道去吧。”


    說完,郭利仕拂袖而去。


    李必走出退室,看著院子裏站滿了靖安司吏員,主簿安柱國拱手問道:“司丞,是否讓大望樓傳令,闕勒霍多案已結?”


    沉默片刻,李必聲音低落道:“傳令,靖安司奉旨結案,諸公各迴先前衙署,張都尉,也押解迴刑部大獄。”


    說完,李必把自己關進了退室,不再出來。


    眾吏員麵麵相覷,都知道內情,奉旨結案,但真正的隱患並未消除……哎,無奈,聽令吧。


    張小敬再次被靖安司的人洗澡,“張都尉,案子辦完了,按規矩,該送還您來時的衣物,隨後送您迴牢裏。”


    今日一事,眾旅賁對張小敬心服口服,實在不忍這樣一個好人,再被送迴死牢,可惜,上麵的命令,誰也沒辦法。


    檀棋來到退室找到李必,“公子,送張小敬迴大獄,讓檀棋也去吧。”


    李必手裏把玩著一把小刀,自嘲道:“你也對我很失望對吧?”


    檀棋跪下來歎息道:“沒有,不管綠袍紅袍紫袍,聖人之下,皆是蚍蜉。公子又怎麽能對抗聖旨呢?”


    李必將手中小刀遞給檀棋,“給張小敬,不要被別人發現。”


    檀棋心頭一喜,重重點頭。


    李必說道:“死囚要逃,那咱們沒攔住,讓他脫身以後,去懷遠坊的大吉酒肆找我,我還要請他辦事,懷遠坊民眾較多,官兵不敢擅入。徐賓也說,店東懂事,能守秘密。”


    “遵命!”


    這邊換好衣服的張小敬,正被幾名旅賁護送,出門,其中一名旅賁叮囑道:“司丞命我提醒張都尉,此處到刑部大獄隔著四坊,這一路上人多雜亂,若是要我們護送過去,張都尉,可萬萬不能逃跑啊!”


    這話再明顯不過了,張小敬會意,轉過身來,正要動手打暈幾名護衛,這時,一個聲音出現了。


    “放心吧,他跑不了,把他交給我,你們靖安司的任務就完成了。張小敬是我刑部的要犯,給你們看護,我可不放心。”來者,正是化名刑部郎中李四的李元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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