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長安用此香料者,隻此一人,影女之死必與此人有關。”檀棋斷然道。


    “為何如此確定?”


    檀棋解釋道:“我走到第一家香鋪時,老板就認出此香,說半年來連續三次鬥香都輸給了它,故而印象深刻。此香名為降芸神香,調製手法頗為特殊,聞起來有金戈鐵馬之意,且能沾身七日不散。全長安隻有一家做得出,店主名聞染,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最怪的是,此香她從不出售,隻肯自用。”


    “聞染現在何處?”


    “其香鋪位置在安仁坊,我趕到之時大門緊閉,問過左鄰右舍,聞染被人帶走了。帶走她的人,竟然是王宗汜大將軍的女兒——王蘊秀。鄰裏說,王蘊秀是聞染香鋪的常客,今日燈節,接聞染入府賞燈。因王將軍與太子交好,檀棋不便追查其家人……”


    李必沉思片刻,咬了咬牙說道:“查!”


    再說這叫聞染的女子,其實此女子身世另有來曆。她父親名叫聞無忌,是張小敬在西北鐵軍的生死戰友,聞無忌是隊長,張小敬是弩手。


    二人退役迴來,張小敬做了不良帥。聞無忌因傷退役,迴到長安,靠著祖傳手藝,在長安安業坊開了一家聞記香鋪,降芸神香就是他們聞家幾代改良出來的秘法香料。


    而聞無忌和聞染父女,同樣也是安業坊拆遷的受害人,聞無忌直接被熊火幫副幫主秦玨毆打至死。這才引來張小敬複仇。


    上文說到,那自願入賤籍做歌姬的影女,就是安業坊拆遷農戶之女,因此,跟同病相憐的聞染,私下是認識的,且都有共同的仇人,那麽她的死就不是聞染下手,說不定是二人私下了商量好的路子,還有其他謀劃。


    就比如,此時此刻,聞染可不是在王蘊秀家賞燈,而是哄騙王蘊秀說,探聽到了熊火幫裏麵,有人販賣軍情,出賣大唐。那王蘊秀雖然長得清秀,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性格暴躁,實打實的胸大無腦,當即帶著幾個家丁護院,跟隨聞染出來抓人除害。


    “前方可能有危險,王姑娘如果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聞染提醒道。


    王蘊秀不屑道:“切,抓個人有什麽可怕的。再說我還帶著他們呢,都是跟我阿爹做過戰的。”


    “今日出來,你們沒告訴府裏旁人我出來做什麽吧?”王蘊秀朝著身後護院問道:“府裏那些婆子,天天看著我出入,就給我阿爹做耳報神為榮。天天書信報我在長安頑劣打架,我都煩死他們了。”


    “你們中間要是誰敢私自給她們報消息,我就到我阿爹那裏去誣告,讓他開革了你們!”


    聽到主家的威脅,眾護院連忙拜倒,齊唿:“不敢!府中隻知小姐出長安狩獵,日暮歸家,其餘一概不知。”


    王蘊秀誌得意滿的揮了揮手,“這還差不多,起來吧。待我今日呀,捉了那熊火幫私售軍情的販子,送給我阿爹做正月禮物,讓阿爹對我刮目相看。對了,聞染,你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聞染咬牙切齒道:“熊火幫去年毆殺我父親,又害我恩公入死牢。我在長安活一天,就一天不讓他們好過。”


    她說的恩公就是張小敬,雖然是她父親的生死兄弟,但聞染這丫頭對張小敬暗生情愫,如何也不肯叫張叔,原來叫名字,後來張小敬為報仇入獄,就改叫恩公了。大有一副為報恩以身相許的意思。


    隻聽她詳細解釋道:“我這修政坊宅院,是我香鋪一客人名下,租於了一幫熊火幫浮浪子,昨日下來清掃,看火盆中尚有未燒盡的‘王將軍桑幹河布防圖’,我才告知於你。既然你心有疑慮,不去也罷。”


    說完作勢要走。


    王蘊秀眼珠轉了轉,知道女人都這德性,於是笑著追了上去,“你多慮了,我的意思是,前麵危險,你就別進去了。”


    聞染不服氣道:“有機會抓危害大唐的人,我倒臨門退了,讓我阿爹知道,怕是會日日來夢裏罵我。”


    王蘊秀拍了一下聞染的後背,誇讚道:“我就喜歡你這脾氣,你阿爹要是還活著,我阿爹一定喜歡的很,肯定帶他到桑幹河上痛痛快快的作戰,再獲幾個戰功也說不定。”


    聞染笑而不語,眼角卻帶著一絲嘲諷,心說戰功?我爹聞無忌在西北從軍快二十年,斬殺外族敵人不計其數,戰功也獲了無數,最後下場如何?死在大唐自己人手上,要這戰功何用?


    等等,修政坊宅院?你說巧不巧,好像狼衛的狼窩就在修政坊裏,之前狼衛曹破延、右刹,都是在修政坊宅院裏接頭的。


    更巧的是,聞染專門把王蘊秀領了過來,直接闖進狼窩。不用說,兩個弱女子,外帶三五個護院,麵對幾十個狼衛大漢,毫無還手之力,轉眼間全被擒下了。


    原來,這聞染就是之前右刹口中所說:王宗汜的女兒,那人另有安排,自然有人給帶來。


    卻不知,聞染是受了誰的安排,才做下這等通敵之事。


    張小敬這邊,騎馬抄小路,一路疾馳,直奔平康坊。之所以不走大路,是因為今日上元節,舉國歡慶,長安城各個主幹道都有遊街花燈,人擠人根本跑不了馬。


    眼看還有兩個坊市就到了,在一處寬闊些的街道上,一根絆馬索,直接將張小敬絆倒馬下。身後跟著的李家兄弟不在最前,還有李元霸提前預知,急忙勒馬,雙雙來了個橫刀立馬。


    張小敬一骨碌爬起,抬頭一看,忍不住啐罵一口,吐出滿嘴的泥土,“熊火幫的雜碎,滾開,今日老子沒工夫搭理你們。”


    副幫主秦玨抽刀上前喊道:“張小敬,既然出來了,那熊火幫去年三十五條人命,今日就還了吧。”


    眼看被前後合圍,就要一番苦戰,這時翻身下馬的李元霸開口了,“娘的,多少年了,竟然有人敢給老子下絆馬索?今日,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死!”


    說完這聲,渾身氣勢一震,場中溫度都低了幾分,熊火幫眾人抬眼看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怎麽感覺在這白發老頭身上,看到了屍山血海?


    李元英也翻身下馬,走過來拍了拍張小敬的肩膀說道:“別怕,說的是這幫雜碎,不帶你。你專心去辦事,這群人,交給我們了。嗯?不對呀,你們熊火幫就這麽點人?上次三十五人都打不過張小敬,被反殺,這次隻來十幾個?”


    副幫主秦玨身形一滯,心中暗罵,這不是幫主說沒準備善後錢款嘛,沒錢誰還賣命?能來十幾個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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