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兄弟一路跟人打聽著,剛找到遠來牛馬商棧,就聽望樓鼓響,消息說張都尉在懷遠坊遇險,亟需增援。姚汝能也從遠來牛馬商棧跑了出來,“快走,去支援張小敬。”


    “你這裏沒事了?”李元英問道。


    “這裏稍後再查都來得及,別讓張小敬那死囚逃脫了。”姚汝能還是不信任張小敬。


    李元英苦笑搖頭,“你逃了他都不會逃的。”


    說著,兄弟二人也跟著向懷遠坊跑去。


    其實李元英已經有了猜測,姚汝能帶著幾個不良人,追著禦珍坊放消息的人至此,那就說明,這家牛馬商棧的人也買了輿圖。而這裏的輿圖,就不一定是賣給狼衛的了,應該是另一波人。


    否則的話,狼衛沒必要再找崔六郎畫圖,也沒必要剛才去西府金銀器殺人搶圖,最後逃到懷遠坊,還被張小敬追上。說明,狼衛的窩、至少是狼衛的聯絡人,在懷遠坊。


    懷遠坊這邊,張小敬一路追殺瘸腿狼衛圖格魯,發現對方竟然逃進了懷遠坊,張小敬眉頭一皺,但還是義無反顧的追了上去,這次,他腳步快了幾分,似乎打算收網了。


    望樓上的武侯見此,驚唿道:“遭了,狼衛逃入懷遠坊,今日懷遠坊不得有亂,快、傳信靖安司!”


    鼓點響起,靖安司內,傳信匯報的通傳陸三邊走邊解釋:“是暗道從西市一直挖到懷遠坊,狼衛和張都尉在懷遠坊北門內,沿著二巷一直往南去了。”


    李必點了點頭,朝徐賓說道:“徐主事,你沒有選錯人。”


    徐賓恭敬道:“是大案牘術沒有選錯人。”


    通傳陸三詢問道:“人進了懷遠坊,怎麽捕?請司丞示下。”


    “懷遠坊沙盤!崔器何在?”李必朗聲道。


    “在!”崔器扛著一對兒小頭南瓜錘走出。


    徐賓手撚胸前算繩,迅速在腦海裏查閱著關於懷遠坊的記憶,隨即提醒道:“懷遠坊常居坊眾一百二十六戶,五百零九口。今日坊眾似有大事,已報備京兆府,聚眾恐有千人。若因捉狼,令坊眾死傷一人,那靖安司就得暫停查案,接受調查。”


    李必心頭一沉,今日查案時間緊迫,爭分奪秒還不夠,怎麽能停?朝著計時博士龐靈問道:“幾時了?”


    龐靈敲響報時鼓,朗聲道:“午初三刻,萬物盛大!”


    “離燃燈大典還有……”李必計算著時間。


    徐賓趕忙道:“七個時辰!”


    李必心知時間緊任務重,於是厲聲道:“陸三,傳令張都尉,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捉住此獠!令姚汝能帶不良人,入懷遠坊馳援!”


    “喏!”陸三接令跑出傳信望樓。


    李必繼續下令:“崔器,你帶旅賁軍入懷遠坊馳援。”


    “喏!”


    此時,在懷遠坊內,張小敬追上了圖格魯,兩人交手兩個迴合,張小敬竟然沒能第一時間擒住對方。心頭驚訝,對方兇悍至極,身手比自己也不差多少。這樣的人物,竟然被那名白發老者李四一招打碎了肩膀?那白發老者什麽實力?


    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狼衛圖格魯見機抓了一名孕婦做人質,周圍人全都圍住了他,卻沒一人敢輕舉妄動。


    張小敬大恨,一時大意,被這廝鑽了空子。


    就在這時,一名手持書冊的書生騎馬而來,嘴裏還念誦著:“千樹萬樹梨花開……”


    圖格魯見機,一把將孕婦推向張小敬,自己推開圍觀人群,直接跳起,將那書生從馬上踹了下去,翻身上馬,躍馬揚鞭,就在這擁擠的街道上,疾馳開來。


    張小敬接住了孕婦,交給旁人,然後迅速迎上了圖格魯,對方躍馬揚蹄,差點將張小敬踩在身下。就這麽一個交手,就越過了張小敬,向前逃竄。


    畢竟是在懷遠坊內巷子裏,路窄人多,就算馬鞭子抽斷了,也跑不了多快,張小敬緊追不舍。趁著對方沒講馬力催到最快,張小敬奮力追上,將一顆煙丸觸發,然後丟進了馬背後麵的皮袋子裏。原本這袋子裏裝的是書生幹謁的詩文畫卷。


    圖格魯隻顧前行逃命,哪有時間處理煙丸?所以,就見一人一馬,屁股後麵冒著綠煙,在懷遠坊內疾馳。被一個個望樓斥候看個分明,隨即一聲聲帶著標識的響箭飛出,步步標記狼衛圖格魯的動向,精準無誤。


    張小敬飛身上房追擊,從屋頂抄近路,按照響箭標識,緊緊的咬住了圖格魯。靖安司沙盤上,一個黑色假人、一個紅色假人,也在時時標注著二人的位置。這就是大唐的先進之處,沒有監控攝像頭,但靠著本是防火用的望樓,實時便捷傳遞消息,卻與攝像頭無異了。


    徐賓小聲提醒著司丞李必,“懷遠坊的祆祠(拜火教分會),與安祿山大有幹係,近來朝中頗為重視,不讓兵戎入內。靖安司、靖安司得罪不起!”


    李必轉頭看向了主官居室,那裏,他的老師、靖安司主官何監,還在小憩。


    “不要讓何監知曉。”


    懷遠坊這邊,圖格魯知道,有望樓響箭一路追蹤,自己想逃是不大可能了。於是再次轉道懷遠坊中心,這裏是中心祭壇,今日坊眾聚集,都在拜祭上天。而他的目標,也混在這裏。


    張小敬從房頂抄小路飛撲而下,卻與圖格魯失之交臂,好在巷子狹窄,且隻有一條道,不擔心對方逃掉。


    “閃開、閃開……快閃開!”圖格魯一邊嗬斥著路人讓路,一邊朝後看向張小敬。


    一個不察,在前麵的十字路口,推出來一輛滿載重物的板車。


    咣!連人帶馬,毫未減速,直接撞了上去,人仰馬翻哀嚎滿地!圖格魯頭破血流,傷更重了,掙紮著爬起,一步步朝著祭壇蹣跚跑去。


    懷遠坊祭壇四周,上千坊民信眾正在手持燈火,圍繞祭壇舉行著祭祀儀式,這些人個個身穿兜帽紅袍,臉帶紅麵巾,隻露一雙眼睛。


    圖格魯挨個抓住祭祀的人,急促的說:“我是圖格魯,輿圖在我這……”


    抓一個不是,抓一個不是,眼看張小敬已經追上,圖格魯心一橫,直接站上祭壇階梯最高處,大喊道:“我是圖格魯,輿圖在我這!”


    祭壇上麵,拜火教長老兼懷遠坊裏正的老人,正在拉這一個白衣小孩舉行儀式,見此情形,連忙唿喊驅逐圖格魯下去。卻被兇悍的圖格魯一把抓過孩子,短刀抵住孩子咽喉,當做人質。


    “慶長,我的孩子……”下麵一個淒厲的女子聲音尖叫著。


    “阿娘、阿娘……”被挾持的孩子也嚇得哭喊起來。


    圖格魯揚起了短刀,大聲喊道:“都別動,不然我殺了他!你要的圖在我這,你在哪……”


    好吧,這時候了,還想著交易呢。張小敬連忙四處查看,想要找到交易的下家。


    就在這時,背後一個拜火教徒,手持尖矛短刺,趁其不備,直接捅在圖格魯後腰,想要解救孩子。


    可他低估了圖格魯的兇悍,手起刀落,一刀紮在孩子背上,隨手丟在一旁,趁著眾人驚唿之時,撲倒懷遠坊老裏正,再次挾持人質。


    倒在血泊中的孩子被搶了出來,那母親抱住兒子嚎啕大哭。


    “都退後、退後,不然我殺了他。要想讓他活命,把這個人給我轟出去!”圖格魯指向了張小敬,“快轟,不然我殺了他。”


    見其再次揚起了短刀,懷遠坊眾慌了,紛紛朝著張小敬圍去。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把他轟出去,然後所有人都跟著喊,出去、出去……


    四周還有無數坊眾不斷趕來,“有人闖進來鬧事,今日可是慶長的大日子……”


    他們說的慶長,正是那個被舉行儀式的孩子,殊不知,現在孩子已經遇刺。


    懷遠坊形勢急轉直下,望樓武侯一看,連忙大喊:“懷遠坊內坊眾異動,張都尉遇險,速傳靖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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