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府邸顯得冷冷清清,和往常一樣,段鴻依舊呆坐在那個小亭子中,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還是像往常一樣,兩個人明知道對方的存在卻誰都沒有說話。


    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走進了廚房,不知為何,今天看見他那頹廢的樣子,蕭沐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厭煩,原本是自己生命中最安全的臂膀,可最終卻成為了自己討厭的對象,也許這就是自己的命吧。


    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麽,段鴻朝自己妻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可最終也隻是望了一眼而已,也許他要是說些什麽,就有可能改變最後的結局。


    在廚房裏,蕭沐開始做晚飯,素白的裙擺被卷在腰間,衣袖也都挽了起來,鍋裏的水慢慢的沸騰了起來,也不知是否因為油煙太熏,兩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了下來,滴在沸水中後不見了蹤影,也許早就蒸發了,也許還在頑強抵抗著。


    蕭沐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兩個兒子。


    十五年前,因為別人的栽贓陷害,蕭沐的大兒子被扔下了凡間,在雲層間化作閃電轟向了地麵,悲痛欲絕的蕭沐救子心切,不顧兩大世界間的結界,強行衝到了凡間,正是因為那次衝擊,徹底擊毀了她的經脈,害得她在修為上降到低穀,難以再有絲毫進步。


    要知道天界的一天相當凡間的一年,當蕭沐被段鴻帶迴天界的時候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蕭沐在凡間尋找了九十多年,可惜最終依舊一無所獲,那段時間她仿佛整個人都衰老了很多,就連一向不善於表達的段鴻見到妻子後都忍不住落淚。


    也許是上天都不忍心蕭沐的一生就這樣結束,幾年之後她又懷上第二個孩子,也就是現在的段浪。


    蕭沐今天做了很多菜,就算段浪在家的時候都不需要做這麽多的菜,因為有著段浪拿迴來的兩枚藍璧,所以蕭沐還刻意買了很多段浪喜歡吃的肉食,現在就幹脆將所有的食材全部都做了出來。


    當初那個巴掌大的嬰兒現如今已經長成了懂事的大孩子了。蕭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過去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放映。


    段浪的童年過得並不幸福,在段家因為他父親的緣故,導致年幼的段浪也受到了大家的排擠、嫌棄,可是他卻並不在意,每天迴到家的時候臉上都會掛著笑容。


    再到後來段鴻受傷,家裏的頂梁柱倒了,可當千斤重擔壓在自己身上時,蕭沐驚奇的發現,自己身後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也在頑強支撐著。自家道中落以來,一家人的夥食成了最大的問題,為了讓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吃飽,蕭沐經常整天都不吃一頓飯,可有一天段浪的飯量也突然變小,十分疑惑的蕭沐幾番詢問下,才知道原來段浪為了分擔家裏的壓力,經常自己一個人去後山打獵填飽肚子,有的時候段浪晚上修煉迴來還會帶迴些野豬野鹿來,每次蕭沐看見十歲的兒子渾身是泥的拉著一隻獵物呆呆地衝著自己笑的時候都會感覺心裏一陣陣的疼。


    那每一張笑臉,都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一刀刀的插進蕭沐那故作堅強的心上。


    “孩子…我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你迴來的時候…記得熱一下,不用再節省下去了,媽媽以後不會再做你的負擔了……”蕭沐的聲音變得哽咽,身體也不斷的打著哆嗦,可她還是認真的做著每道菜。


    當最後一道菜完成的時候,蕭沐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打了點水將臉上的淚痕洗幹淨後,她就開始著手幹最後一件事了,看著桌上擺滿的菜肴,哪些是段浪喜歡吃的、哪些是丈夫喜歡吃的,她都給區分了出來,將丈夫喜歡吃的菜放進餐盒裏,那是一會要和丈夫一同食用的,剩下的則都是留給段浪的,將那些菜都放進了一個巨大的箱子裏,為了最大限度的保溫,他將箱子密封的很好。


    最後看了眼廚房,她便提著餐盒走了出去。


    蕭沐最終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向段鴻隱瞞,段程峰說的很有道理:“要是讓段鴻知道你要代替兒子去死,一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攔的,依他的性格和手段,一定會打暈你然後服下‘化形丹’的,到時候你帶著段浪就更難在段家生存下去了,畢竟你姓蕭不姓段……”


    “鴻,今天我做了很多你喜歡吃的菜,快點趁熱吃吧。”蕭沐盡量控製自己的聲音,讓自己顯得更自然一些。


    “嗯,辛苦了。”段鴻隨聲應付道,“段浪這些天不在家,咱們還是不要吃的太好。”


    “嗯嗯,我知道,對了,鴻,你還記得咱家的厚衣服都放在哪裏嗎?”


    “記得,在後院的側房中,你問這個幹什麽,現在的天氣也用不著厚衣服啊。”


    “沒事沒事。”蕭沐笑著說,“還有,咱們的臥房中有我新買來的布匹,若是以後哪天我沒有了時間,你就拿到東院的裁縫那裏,給你和段浪一人做一件衣服去。”


    “知道了。”段鴻不耐煩的說著。


    ……


    今天晚上蕭沐跟丈夫說了很多話,有時候聊聊家中的一些家務,有時候說說天羽城中哪裏的水果攤最好,哪裏的菜攤最便宜,甚至還談到了發生在段家的家長裏短,幾乎天南地北無所不談,雖然段鴻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幾句話。


    夜漸漸的深了,一旁的段鴻早就熟睡了過去,可蕭沐卻絲毫沒有困意,不知為什麽,現在她反而沒有那麽難過了,緩慢的下了床,最後在丈夫額頭親了一下,點亮了一盞小燈,借著微弱的燈光,提筆寫下了一份遺書,放在了桌子上。


    “也許這樣最好。”小聲說完後,蕭沐便推門出去了。


    蕭沐走到段浪的住處,推開門後,一陣陣刺鼻的氣味湧了出來,走進去一看,原來是桌上的一瓶修煉靈藥沒有蓋好,蕭沐又見桌椅和床褥都淩亂的擺放著,搖頭說道:“這個孩子啊。”


    說罷便開始收拾屋子,“以後媽媽不在了,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後要勤打掃房間,要不然以後哪會有姑娘看上你啊……”


    蕭沐估算了一下時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下定決心後在櫥子裏拿出了一張新的床單,擰成了繩狀後將一頭甩向了房梁,拉下來後將兩頭係了一個死結,又找來了段浪的梳子,從上麵取下來一根頭發拴在了‘化形丹’上,按照段程峰的描述,隻要將綁有段浪頭發的‘化形丹’吃掉,就可以永遠幻化成段浪的模樣,到時候段程峰就會將自己的屍體帶到城主府領罪。


    蕭沐看著‘化形丹’,此時她仿佛又看到了兒子的笑臉,將‘化形丹’送入口中後,她便坐了下來,按照她的計劃,隻要等到丹藥發揮了作用就去上吊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沒過多長時間,她就覺得腹中疼痛難忍,而且這種疼痛一直在不斷地加深,到後來那種鑽心的疼痛已經開始影響她的唿吸,漸漸的蕭沐停止了掙紮,就那樣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同樣停止的還有她的心髒。


    突然屋內的燈光一閃,燭火熄滅了,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獨眼的高瘦男子,他走到蕭沐的身體旁邊,肆意撫摸著她那未寒的屍體,接著又拿出一藥瓶擺在蕭沐嘴邊,不多時,一條細長的離蛇從她口中口中爬了出來。


    獨眼男子大袖一揮收走了那條離蛇,“你這等賤命,能有幸服下段老爺的離蛇也算是你的福分。”說完便抱起蕭沐的屍體掛在了那條上吊繩上,又將剛才因蕭沐掙紮踢到倒的桌椅都擺正,偽造成上吊自殺的假象。


    一切安置妥當後,那高瘦男子來到了段鴻的臥房,將蕭沐留下的遺書收了起來,看著安睡在一旁的段鴻,雖然想要上前一刀捅死,但怎奈有段老爺的命令在身,隻好轉身離開。


    不久之後的段程峰府邸。


    “哈哈哈,你做的很好,本老爺要好好賞你。”坐在太師椅上的段程峰高興得說道。


    “謝謝段老爺,”那名獨眼男子站在一旁恭敬的說道,“老爺,小人還有一事不知,望老爺解惑。”


    “你是我最親近的手下,無需多禮,但講無妨。”


    “是,您說過,您是想要那個段浪死,可是為什麽現在您要經過這番周折來殺他的母親啊,既然您已經知道段浪這些天不在家,為什麽不派些人手出去將段浪那小子直接抓迴來殺掉?”那名獨眼男子疑惑的問道。


    段程峰笑了笑,“殺死一個毛頭小子太沒意思了,我要先殺死他的心!當他迴家見到自己的母親吊死在自己屋裏時會有什麽感受,就算他在修煉上再有天賦,現在他也隻是個十歲的孩子而已,我要廢了他的心!再廢了段鴻的心!到時候我會讓他們父子兩都跪在我的麵前祈求我的原諒!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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