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白布翻飛,漆黑的棺材擺在了正中央,沒有人知道蕭沐為什麽自殺,按著段鴻的話說,妻子前幾天都很正常,絕對沒有自殺的可能,但此時冰冷的屍體正躺在棺材裏,不可能也成了事實。


    “老爺,您起來吧,咱們的日子還得往下過不是嗎。”當初決定外出經商的墨管家一聽說蕭沐去世了便馬不停蹄的趕迴來了,而且這幾日的喪事都是他一人操辦,若是沒有了莫管家,蕭沐的屍骨也沒法這麽快得到安置。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蕭沐。”滿頭白發的段鴻已經沒辦法控製自己,依照計劃今天棺材就要入土,所以一向嚴肅的段鴻也難以壓製心中的情緒。


    這段時間段鴻受到的打擊也是常人難以承受的,先是從天羽城頂尖強者的範圍跌倒了現在凡人都不如的穀底,之後又受到家族的拋棄,導致家裏連吃飯都成問題,現如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離自己而去了,萬般的愁苦一夜之間催白了他所有的頭發,難以想象,幾個月之前這個癱坐在台階上的憔悴男子竟是身穿金盔銀甲、萬人矚目的天兵。


    段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墨管家,這兩天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的幫忙我一個人很知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爺,您言重了,我的命都是您給的,何必要對我說謝謝,我都安排好了,我城中的小店鋪有夥計打點,以後我就留在家裏照顧您和少爺。”墨管家的聲音也帶有哽咽,當初自己來投奔段鴻的時候剛剛可以化作人形,也算是擁有了人類的心智,初到段家的時候都是蕭沐在教他一些事情,如果說段鴻是救命恩人,那蕭沐對於他來說就是啟蒙老師,教會了他在世間生存所需要的一切。


    深吸了一口氣後對管家說:“現在就將蕭沐安葬了吧。”


    “不再等一等段浪少爺了嗎?”


    “也不知他何時能迴來,不必再等了。”看著眼前的庭院,一切都仿佛是夢境一般,前不久自己還在吃著妻子做的飯,現如今這碩大的府邸已經再沒有了之前的生氣,隻因為這裏麵的人心已經死了。“等他迴了,到底是繼續留在這裏還是去外漂泊都隨他。”


    “老爺,我這就去讓壯丁進來……”


    “不必了,我的妻子隻能我來抱著,你以後就叫段墨吧,等這件事後你就說是我的弟弟,這間房子的房契我已經改好了,以後你就是這裏的主人了。”段鴻不容置疑的說道。


    “這可使不得……”


    沒讓段墨說完,段鴻就做到了棺材旁,“沐,我再送你最後一程。”說完他便雙手環抱棺材,猛的一使勁就將棺材抬上了肩膀,一人長的棺材被段鴻平穩的扛在肩膀。


    “頭前帶路!”段鴻低吼道,沉重的棺材壓彎了他的腰背,如今的段鴻已經沒有了修為,再加上大傷剛愈,這種重量已經讓他很吃不消了,但他的每一步都很穩健,為了讓棺材保持平穩,他保持著最吃力的姿勢,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嘴角低落。


    段墨走的時候都不忍迴頭觀望,一個滿頭白發的落魄男子用盡全力扛著最愛的人的棺材,說不清是淚還是汗的水滴灑落了一路,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每一滴水裏都好像包含著一段甜蜜的迴憶,那些美好就那樣墜落在泥土上,又被段鴻沉重的腳步深深地壓在地裏,即將被埋葬的不是蕭沐而是段鴻的整個人生。


    “嗬嗬,當初那個威風的天兵,現在連請壯丁的錢都沒有了,自己老婆的棺材都要自己搬,真是丟人。”一旁的路人冷嘲熱諷道。


    “當初那個自命清高的段鴻原來已經成了個老頭子,看那滿頭白發,連我家的老爺子都比他精神。”


    “哈哈哈哈!”


    聽覺靈敏的段墨再也忍受不了了,咆哮道:“你們懂什麽!是我家老爺……”


    “段墨!不必多言。”段鴻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也許對於現在的段鴻來說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正在送自己妻子去另外一個地方。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狗就是狗,就算你幻化成人形也一樣,到什麽時候都改不了亂叫的毛病。”肆意的嘲笑聲不減反增,看著段鴻的落魄形象,恨不得將鼻孔伸到天上。


    ……


    就這樣在旁人嘲笑的眼光中,段鴻扛著棺材走出了段家,幸好當初段鴻立功家主將族裏的一塊風水極好的墓地獎勵給了他,現在正好將蕭沐安葬到那裏,據傳說亡者要是埋葬到有名望的家族墓地裏在陰曹地府都會有特殊的待遇,雖說天羽城的段家還談不上名望二字,但至少比得過山中的散亂墳地。


    “老爺,就是這裏了。”見到地方後段墨急忙說道。


    “好!”說罷,段鴻便緩緩地地下身去,讓棺材緩緩的從身上滑落,“稍等一下啊,夫人,馬上就可以讓你好好休息了。”


    接過管家遞過來的鏟子就去安排好的地方開始挖土,微風緩緩吹過,吹幹了他臉上那一層水痕,手腳已經開始發抖,但段鴻卻絲毫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也許他還想在妻子麵前再最後逞強一次。


    “老爺讓我來幫你吧。”段墨實在是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不,沒事的,我自己可以。”段鴻突然頓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麽,然後抬起頭笑著對管家說,“若是方便,你就幫我擦一擦蕭沐的棺材吧,她這個人喜歡幹淨,不喜歡塵土。”


    “是!”雖然極力控製,但抽泣聲依舊停不下來,就這樣段墨用自己外套的內麵擦著那個即將被埋入地下的棺材。


    幽靜的墓地突然成為了最讓段鴻安心的地方,沙沙的聲音從一旁的樹上傳來,仿佛在這裏連太陽的光照都變成了冰冷的溫度,冷風像是一隻熟悉的手,擦淨他額頭的汗,抹掉他眼角的淚,段鴻想要伸手抓住,可是卻一無所有。


    足足過去了兩個時辰,那個坑才被挖好,段鴻也已經處在身體的極限,煞白的臉色讓他看起來極度虛弱。


    “好了。”方方正正的一個大坑呈現在他麵前,似乎為了讓坑裏更平整,他還刻意將底部和四周都磨了一遍,杵著鐵鍁的段鴻傻傻的笑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麽笑了,久到連他自己都忘記了。


    段鴻走到棺材旁,“來吧夫人。”說著腰部一使勁,那個棺材又被段鴻扛了起來,段墨已經閉上了眼睛,就連太陽都被雲彩遮擋住,上天都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艱難的跳下方坑後,段鴻最後一次放下棺材,撫摸了一下說道:“夫人,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段浪,你放心,兒子比我有出息,未來定不會再受這種屈辱,你安心的去吧。”


    道別後的段鴻,迴到上麵灑下了第一把土,一旁的管家突然跪下說:“老爺,讓我也幫幫您把,我也想報恩啊。”


    “好。”


    一主一仆,一白發一黑發,慢慢的就堆完了全部的土,當太陽再次出來的時候,地下多了一個愁苦女子,地上又多了一個矮矮的墳頭。


    “老爺,我從外麵買來了一塊上好石料做的墓碑,一會就會送過來。”段墨一邊給段鴻扇著風一邊說道。


    “不用麻煩你了,這墓碑的事還是讓段浪來做吧,也好讓他日後少一件後悔事。”段鴻癱坐在墓前說道。


    “若是被家族裏的其他人看見肯定又少不了一番嘲笑,我看咱們還是先放置個墓碑吧,等日後段少爺有能力了再換個更好的。”段墨勸道。


    “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你放心,蕭沐也會想要我這麽做的。”說罷,段鴻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想再繼續說下去。


    就在這時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停了下來,空中的飛鳥,搖擺的樹葉,都像被定格了一般,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了過來。


    “娘!!!”


    終於聽到這個聲音的段鴻,會心的一笑,最後一滴眼淚緩緩地落了下來,那其中包含的最後一絲美好迴憶,在淚滴接觸地麵同時摔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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