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來了。”


    程夫人收了平日的潑辣,笑得很是得體。


    她當了二十多年禦史夫人,待人接物自然滴水不漏。


    方淩雪起身,行了一禮:“夫人好,今日打擾,是我冒昧了。”


    程夫人請她坐下:“好孩子,這次多虧了你,不是你來告訴我,我和霜兒的父親還被蒙在鼓裏呢。”


    方淩雪道:“這是我該做的,汪家……實在太過分了,霜兒是我的朋友,我又怎會瞞著夫人。”


    “方小姐的恩情,我們程家上下銘記於心。隻是這件事汪如笙做的隱蔽,就連霜兒也不知曉,方小姐是從何處得知的?”


    方淩雪想了想,告訴陳夫人道:“說來也是巧合,我們家的一個當鋪,前幾日來了一位年輕的丫鬟,拿出許多貴重首飾來典當,而且下了死當。當時我坐在鋪子裏看賬本,聽到聲音覺得奇怪,就出來一看,那丫鬟原來是白小姐的貼身婢女紫蘇。夫人知道白小姐有錢,為人也大方,賞賜婢女幾樣貴重的首飾根本不算什麽,我就沒有出聲。


    過了幾日,掌櫃點東西時,發現其中有兩樣是禦賜的物品,嚇得不輕,這才來報於我我想,白曉兒曾經在禦前伺候過,太後也常賞她東西,這兩樣首飾想來是她的。紫蘇定是從主子那裏偷了,隻是她不識字,不知道這是禦賜的,因此跟著別的物品一起當了。


    典當禦賜之物,這是大事,我本想當時去蕪園將這事告訴白小姐,以免牽連到她。保管禦賜之物不力也是不小的罪名。可想到第二日就是白小姐的大婚之日,我便想著將這件事緩一緩,日後再告訴她。


    第二日我和母親妹妹一起去侯府參加婚宴,沒想到看到了送嫁的紫蘇,紫蘇沒發覺我在瞧她,趁人不備,鬼鬼祟祟地從後門溜出去了,我覺得可疑,便派人盯著,沒想到紫蘇上了一輛馬車,往渡口去。我想著她在我們家典的首飾還在,她跑了,我們就說不清了。我的人最後將紫蘇抓迴來,稍微一恐嚇,紫蘇便什麽都說了。我一聽,世上居然還有這樣駭人的事兒,震驚過後,便立馬來找夫人,之後的事夫人就不用我解釋了。”


    程夫人心中冷笑。


    她倒推得幹淨。


    什麽禦賜的首飾,什麽恰好碰見紫蘇。


    若什麽都是巧合,還要腦子做什麽?


    方淩雪小小年紀,心思夠深沉,她白日就發現了端倪,居然不來告訴自己。非要晚上夜深了才來,恐怕是想等著林致遠和霜兒將生米煮成熟飯吧。


    畢竟婚宴上新郎官喝醉了看不清人也是可能的,況且霜兒也被藥迷倒了,兩人一旦圓房,事情也就不可挽迴了。


    這樣威遠侯府和程家,包括汪家在內,說不定就成了死仇。


    方淩雪是衛皇後的外甥女,衛家和他們幾家向來不睦。


    局麵一旦形成,坐收漁翁之利的就是他們衛氏。


    方淩雪,真是了不得。


    心思縝密,手段狠辣。


    她以前隻聽說過方太師這個嫡孫女的賢明,如今才算是真正認識她了。


    不過,她人品如何,並不是自己關注的重點,自己隻要……


    “方小姐,我知道你和霜兒不同,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汪如笙和白曉兒害慘了我的女兒,這筆賬,我作為母親必須要討迴來。隻是我那傻丫頭撞了南牆不迴頭,定要留在汪家與那汪如笙過日子,所以我隻能讓白曉兒吃點苦頭。”


    “夫人……”


    方淩雪麵色驚愕。


    她沒料到程夫人說話如此直接。


    “方小姐,我知道白曉兒在陰山得罪過你,你也不喜歡她。不如我們聯手,給白曉兒一點教訓。”


    方淩雪低聲辯解:“夫人可能弄錯了,白小姐人不錯,我和她之間沒有齟齬。”


    嗬,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過她那點道行,想在自己麵前弄鬼還早了點。


    “那這件事我若告訴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會如何想呢?”


    眾人皆知,衛皇後最恨朱貴妃和朱貴妃的兒子七皇子,汪如笙作為七皇子心腹,自然暗算過不少衛氏的人,衛皇後對他也是恨之入骨。


    這樣的一個打擊七皇子和汪如笙的絕好機會,她沒有告訴衛皇後,而是先告訴了程夫人。


    衛皇後若知曉,絕對不會饒過她。


    方淩雪麵色頓時雪白,她沒想到武將門第出身的程夫人這樣厲害。


    隻一眼,就將她的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方淩雪起身:“夫人一片愛女之情,令人感動。就算為了霜兒,我也不能拒絕夫人的請求。不過我年紀小,經的事情少,要怎麽做還須夫人告知一二。”


    既然要合作,她就要看看有沒有合作的本錢。


    如果又來一個像雲佳茗那樣蠢笨的,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程夫人笑了笑:“該怎麽做方小姐不是已經有主意了麽?”


    方淩雪微愣,隨即笑了。


    程夫人還算精明,看來暫時可以當自己的盟友。


    午睡過後,林致遠和白曉兒披著寢衣在屋中膩歪。林致遠取來螺子黛給她畫眉。


    他的手極巧,寥寥幾下,一雙烏黑的彎眉出現在白曉兒臉上,襯得她的眸子更為璀璨,像落滿了星光。


    “林致遠,好了沒?”


    林致遠癡癡地看著她:“你坐一會兒,我再給你畫朵花鈿。”


    細碎的金箔貼上她的眉心,六朵花瓣已有三朵,突然,文九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少主。”


    文九得了他的吩咐,輕易不會打擾。


    肯定是出了什麽事。


    林致遠起身,對白曉兒道:“你先休息會兒,我去去就來。”


    休息,又讓她休息。


    她午睡才剛剛醒呢。


    不過她還是道:“你去吧,我等你。”


    林致遠穿好外衣,放下內室外的水晶簾子,這才出去。


    “文九。”


    “少主,紫蘇找到了,她現在人在順天府。”


    “順天府?”


    林致遠麵色冷然:“她幹了壞事不趕緊跑路,在那裏做什麽?”


    這幾日他一直都在找紫蘇這個吃裏扒外的賤婢,不用想,他也知道白曉兒的轎子被調換,中間肯定有紫蘇的功勞。


    隻是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任憑他的人布下天羅地網,也沒能發現她的蹤跡。


    她如今出現在順天府,到底幾個意思?


    文九擦了把汗:“紫蘇典當禦賜之物……被當鋪的人發現,當鋪的人報官,順天府便將人拿了去。本來順天府以為紫蘇偷了少夫人的首飾去典當,沒想到裏麵有一樣是太後娘娘前段日子丟失的紅寶石戒指。這隻戒指是太上皇當年送給太後娘娘的定情信物,極為珍貴,當時丟了,弄得人仰馬翻,少主也是知道的……”


    “文九,說重點。”


    林致遠不悅地打斷他,文九便道:“順天府孫大人問戒指哪來的,紫蘇見事情大了,便說東西是少夫人給她的,那隻戒指是少夫人在太後宮裏悄悄拿迴來的。而且,讓她典當禦賜之物的也是少夫人。少夫人最近想置產,手頭有些不方便,便打起了禦賜之物的主意。”


    文九一口氣說完,林致遠淡聲道:“文九,這些話你信嗎?”


    “屬下自然一個字不信。少夫人是什麽人,屬下再清楚不過了。但是紫蘇裝得太像,剛開始唯唯諾諾認了,後來見勢不妙終於招出了少夫人。順天府的人說不定真的認為事情是真的。畢竟外人覺得少夫人……少夫人是鄉野出身,不懂禦賜之物的意義,拿去典當也是有可能的。”


    “是呀,想出這條計謀的人倒是聰明,什麽都被他算到了。就連紫蘇演的這出戲,也是恰到好處。”


    紫蘇是什麽人,林致遠再清楚不過。


    虛榮、目光短淺,就是沒有腦子。


    教她的這個人,一定不好對付。


    “少主快想想辦法吧,很快順天府的人就該來找少夫人問話了。少夫人如今身子不好,又不能讓她知曉那件事……”


    “文九,你們在說什麽,什麽不能讓我知道?”


    門突然開了一條縫,白曉兒的臉從門內探出,一雙澄淨的眸子看著他們兩個:“你們有事瞞著我。”


    林致遠道:“是,我們有事瞞著你。紫蘇找到了。”


    “少主……”


    “紫蘇找到了,她在哪裏?快帶我去見她。”


    白曉兒立刻急切起來。


    這幾日她一直看不到紫蘇,還以為林致遠將她偷偷做掉了。


    他有多討厭紫蘇她是知道的。


    但紫蘇怎麽說都跟過自己一場,迴想起來,自己其實待她也有諸多不好。


    她即便犯錯,也不該趕盡殺絕。


    原來她還好好的。


    “曉曉,有件事我告訴你,你千萬別難過。”


    “什麽事,是不是紫蘇不好了?”


    “紫蘇很好,但她又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她現在人在順天府,因為偷當禦賜之物被人報官,順天府審問她,她將一切推到你頭上。說禦賜之物是你讓她當的,而且裏麵有一隻紅寶石戒指是太後的東西,她指認戒指是你偷的。”


    “林致遠,你說的都是真的?”


    白曉兒聽了,很是吃驚。


    紫蘇品行不好,她是知道的,可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忘恩負義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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