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兒又被林致遠纏著膩歪許久,直至紫蘇在外麵敲門。


    “小姐起了沒,馨兒小姐來了。”


    這陣子白馨兒央白曉兒教她珠心算,每日清晨都會過來。


    白曉兒驟然驚醒,推開林致遠:“紫蘇,你先帶小小姐去吃早飯,讓廚房做一碗雞絲湯麵,多放些蔥花。”


    隔著門紫蘇麵色微變,拉起白馨兒:“馨兒小姐我們走。”


    白馨兒蹙眉:“姐姐還沒吃,我要等姐姐一起。紫蘇你先去吧。”


    姐姐一人辛苦支撐門庭,還供她讀書,她不能如此不懂事。


    紫蘇有些著急:“小姐昨日累壞了,恐怕要再睡一會兒。您在這兒等她倒教她休息不好。”


    “好吧,那你讓廚房做點糯米粥溫在煲裏,姐姐兒醒了就能吃。”


    臨去前紫蘇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擦了擦額上的汗。


    馨兒小姐年紀還小,若被她撞見可怎麽得了。


    這林公子也真是太不成體統了。


    白馨兒吃完早飯,林致遠已經被惱羞成怒的白曉兒趕走。


    他出了蕪園,拐過兩條街,心情極好地去路邊攤子上坐了,就著甜豆花點了兩根油條。


    吃東西時,鄰桌兩個書生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說南麵死了那麽些人,京城裏的皇上卻不知道。這當官的心簡直黑透了,那是幾千條人命啊。”聽起來是江州那帶的口音。


    另一人立刻喝止:“小點聲兒,難道你忘了杜大人是怎麽死的。”


    “杜大人是好官,咱們沙縣的老百姓忘了誰也不會忘了杜大人……”


    “好了趕緊吃,完了咱還得趕路。這次估計沒戲了,家裏又鬧災,迴去還不知怎麽著呢。”


    學生喝完最後一口豆花,在桌上放下幾個銅板,拎起包袱起身。


    林致遠過去,伸臂攔住他們,麵上掛著微笑:“兩位兄台,在下有一事想要請教,不知兄台可否賞臉?”


    那付錢的學生十分機靈,立刻猜到方才的話隻怕被他聽了去,當即變了臉色:“這位公子對不住,我們還要趕路。”


    “我隻耽誤二位一會兒工夫,很快就好。”


    林致遠掏出一錠金元寶,那學生愣住,半晌咬牙道:“公子想知道什麽?”


    林致遠笑了:“將你家鄉的境況,以及那位杜大人的事告訴我。”


    “今年入夏以來,我們那裏雨水特別多,八月間堤潰,發了半月的大水,莊稼屋子統統淹了,又死了好些人。我們沙縣的父母官杜敏杜大人欲將災情上報,卻被上峰壓了下來。”學生口齒很清楚,到底是念過書的人。


    “杜大人見死的人越來越多,星夜兼程去江州司馬府反映災情,最後……最後在途中遇到山匪,不明不白的死了,全屍都沒留下。可憐大人家中的老母知道大人去了,當夜便跳了江……”


    學生突然哭起來:“杜大人是好官。我和栓子沒錢上京趕考,還是杜大人湊的銀子。”


    “杜大人死得冤,江州百姓也死得冤。老天有眼,一定要為大人沉冤昭雪。”


    林致遠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


    “拿去買些藥材,大水過後必有瘟疫。勿用生水,屍體記得撒上石灰,否則會死更多人。”


    學生遲疑片刻,接了銀票:“多謝公子大恩,若有機會,來日定會報答。”


    他們出來月餘不知家中光景,這銀子說不定能派上大用。


    林致遠見那學生神情磊落,舉止大方,心中一動:“你叫什麽名字?”


    “陳冰。”


    這名字有些耳熟,林致遠突然想起一人,揚起唇角。


    陳冰和他的同鄉千恩萬謝向林致遠告辭。


    林致遠推開雅間的窗子,眺望窗外。


    上一世這個時候,他遠在邊關,隻聽聞江州司馬瞞報災情造成瘟疫爆發,最後死了幾萬人。皇帝震怒砍了一幹官員腦袋,因江州司馬是朱貴妃的長兄,朱相國亦受到牽連。


    原本他以為朱氏的末日來了,朱貴妃卻因進獻治療瘟疫的藥方立了奇功,最後此事不了了之。


    “這一世,我定不會讓你們如願。”


    “前世沒有科考舞弊的事,皇上還算依仗朱相國。這迴卻不同。兩個兒子接連犯下大錯,皇上再好的脾性也會惱。畢竟沒有什麽比得上他的江山社稷。”


    林致遠冷冷想到:“這個局布了這麽久,差不多可以收網了。當年的血債,我會一點點討迴來。”


    一天過去,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今日是吏部發放科考成績的日子,無數雙眼睛巴巴地望著,都想在那燙金的紅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白曉兒早早得了消息,夜裏都睡不安神。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她和林致遠。


    林致遠穿著狀元紅袍,騎著匹脖子上掛了紅綢的棗色駿馬,在眾人的恭賀聲中疾馳過街道,一路分花拂柳向她飛奔而來。


    夢到這裏就斷了,白曉兒睜開眼,想起方才的夢,覺得甚是荒唐。


    她嘴裏總說不在意,心裏終究是惦記的。


    他的名字,到底在不在那張榜單上呢。


    白曉兒倒了杯桂花蜂蜜水,喝了一口,嗓子裏的燥意去了大半。


    紫蘇見到白曉兒屋裏透出亮光,就猜到小姐可能是惦記姑爺的成績,暗自好笑。


    紫蘇一直覺得,林致遠進學是半路出家的,寫個字不難,但要考舉人做文章,那可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


    好容易挨到天亮,白曉兒讓紫蘇套了馬車往宮裏去。


    皇宮東門外有一麵牆,大夏建國以來,科考成績都是在這裏張榜。


    此時人來了許多,大多是年輕的書生,牆上卻是幹淨的。


    吏部的人還沒來。


    “小姐這裏太擠了,您在車上休息,我去替您瞧著,一有姑爺的名字我就告訴您。”


    紫蘇乖覺地將對林致遠的稱唿從“林公子”改成“姑爺”,白曉兒眼皮一抬,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最後一笑了之。


    反正是快成親的人了,姑爺就姑爺吧。


    想起前幾日紫蘇勸走白馨兒的事,白曉兒不由覺得紫蘇這丫頭平日看著木訥,性子倒比佳卉活泛,先前讓她幹粗活是委屈她了。


    突然外麵喧嘩起來,白曉兒撩了簾子往外看,牆下學生們被宮裏的侍衛逼到一邊,兩個吏部的人正拿著一張紅色燙金的榜單往牆上貼。


    因隔得太遠,白曉兒看不見也聽不清,索性放了簾子,坐著等紫蘇的消息。


    半晌,紫蘇激動得打顫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小……小姐,姑爺中了……”


    白曉兒心一凜,撩開簾子問她:“中了什麽?”


    “狀元。”


    林致遠中了狀元。


    他之前不止一次說過要讓自己當狀元夫人,沒想到這件事情成真了。


    白曉兒咬著牙,一股酸意在她眼中凝聚,最後變成晶瑩的淚珠,滴落下來。


    “小姐我們趕緊去侯府吧,待會禮部的人就要去道賀了。姑爺生得俊,穿上狀元紅袍一定好看。”


    白曉兒搖頭:“不必,我們先迴蕪園。”


    現在侯府肯定來了很多人,白曉兒的身份去了也無用,還不如在家等著。


    她敢肯定林致遠晚上一定會來找她。


    佳卉卻不明白白曉兒地心思:“小姐,我們還是去瞧瞧吧,姑爺中狀元可是大事呢。”


    她其實是擔心姑爺這迴考上了狀元,被人家榜下捉婿捉走了。畢竟小姐出生鄉野,雖說有皇上賜婚,也保不定皇上會再次改變主意。


    畢竟林致遠的婚事已經改過一次了。


    有第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可白曉兒決定的事從來不會輕易改變,紫蘇隻能認命地爬上馬車,替小姐幹著急。


    林致遠高中狀元的消息好像長了翅膀,一下傳遍整個京城。


    京城百姓想到那個身份尷尬、生了一張俊臉的小侯爺當了狀元,頓時不敢相信。


    不服氣的學生當然更多。


    不過當林致遠的那篇文章張貼出來的時候,那些人都服氣了。


    林致遠的文章不僅辭藻綺麗,其立意之新,思想之深遠,可堪與當世大儒相比。


    當下有人讚歎,也有人懷疑林致遠找人捉刀——吏部新上任的安尚書不正是林致遠的老師麽?他一個讀了幾天書的人能考上狀元,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安尚書聽得謠言,又氣又笑,親自到禦前陳明情況。可仍有大臣不信,皇帝無法,叫了林致遠過來親自考校,那些大臣才閉了嘴。


    皇帝見林致遠舌戰群儒,麵上亦有光彩。林致遠是自己嫡親的外甥,他越有出息,就越發顯現出皇家血脈的不凡。


    皇帝也是個好麵子的人。


    他當下賞賜了了林致遠許多珍貴的東西,太後那邊的賞賜就更豐厚了。


    太後覺素來憐林致遠孤苦,本就給他留了許多梯己,這次見外孫如此給自己爭氣,更是將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出來。


    芳若姑姑在一旁湊趣,報怨自己在庫房裏翻檢了半日東西,手都酸了,惹得太後哈哈大笑。


    她越看自己的外孫越是滿意,心又活絡了起來。


    “阿遠,如果換作以前外祖母不會多嘴,但你如今高中狀元,你和那丫頭的婚事……還是重新計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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