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過去,汪如笙果然被放出來。


    餘下涉案的學子因證據確鑿,有待進一步審問,仍舊呆在大牢裏。


    科考舞弊,這件事往大了說動搖國本,往小了說懲處幾個人就罷了。主要得瞧龍椅上那位的意思。


    而這次皇帝顯然沒打算小懲大誡,他好不容易才逮著機會,自然想將事情完完全全捋清楚,借此警告朱氏和一眾文臣勳貴,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


    皇帝的願望並不過分,可臣子們卻接受不了。他們習慣了溫和寬容、禮賢下士的君主,說什麽也要將皇帝這次洶湧的反抗扼殺在萌芽中。


    一時間,禦史台的諫官、六部尚書、包括太師和武將勳貴,所有人像約好了似的,奏折雪片般飛向皇帝,要求皇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帝盛怒之下幾欲吐血。


    很快宮裏傳出消息,皇帝龍體欠安,上朝免了,有事起奏將奏折送到禦書房。


    接著太後一道懿旨將林致遠召到宮中,群臣不免更加揣測:這林小侯爺進宮是看病的,莫非太醫們都不中用了?


    大家於是得出一個結論。


    皇帝這次病得不輕。


    皇帝的寢宮中,林致遠收迴給皇帝診脈的手,一旁的昭妃立刻問:“小侯爺,陛下的病要緊嗎?”


    林致遠合上藥箱:“沒有大礙,吃幾劑藥就好了。這段時日切忌動怒,否則毒火攻心,再治就要費一番功夫。”


    昭妃聽聞沒有大礙,麵色好了些。


    其實她知道皇帝心裏不痛快,那些臣子欺人太甚,這場病多少有賭氣的成分。


    可她是妃子,不能妄議朝政,也就不敢出言勸解。


    她起身,行了一禮,身上環佩玎玲作響:“小侯爺陪陛下說會兒話,我去一趟太醫院。”


    腳步聲漸遠,門從外麵輕輕關上,偌大的寢殿剩下皇帝和林致遠甥舅兩個,靜得落針可聞。


    林致遠垂眸,視線順著香爐上氤氳縹緲的白煙遊走,突然皇帝的聲音響起:“阿遠,朕這個皇帝做得實在窩囊,朕已經忍了太久,不想繼續忍下去了。”


    這句話憋在皇帝心中太久,若是再不說出來,恐怕真會魔怔。


    林致遠抬頭,看著皇帝尚且年輕的麵容,直言不諱道:“舅舅,如今並不是最好的時機。”


    皇帝的唿吸募地粗重起來,麵色由白轉為赤紅,林致遠撚著銀針,從容的往皇帝手上紮去。


    “國不可一日無君,與其和那些人賭氣,不如暫時順著他們。”


    林致遠收迴銀針,接著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壞事。朱侍郎在獄裏呆了幾日,哪些人諫言上書,舅舅想必都看清楚了。吏部官員犯下失察之罪,理應降職,舅舅恰好可以挑些幹淨人放進去,相信他們也反對不得。”


    皇帝聽聞這話,眼睛募地一亮。


    林致遠說得不錯,通過這件事,哪些是朱氏的人他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他借機撤掉那些人,吏部就能迴到自己手上了。


    “阿遠,你很聰明。”


    皇帝挺直了背脊,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這時,內侍總管進來,尖著嗓子稟傳:“皇上,貴妃娘在外娘求見。”


    皇帝不耐煩道:“她來做什麽?”


    內侍總管不敢作聲。一麵是貴妃,一麵是皇帝,兩邊都不能得罪,他隻能裝傻。


    皇帝心中冷笑,口裏吩咐道:“讓她進來。”


    內侍總管擦了把汗,躬身離去,朱貴妃娉娉婷婷地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背著藥箱,想來是位大夫。


    “皇上,這位是前朝神醫方漸鴻的後人方神醫,醫術過人,一定能藥到病除。”


    朱貴妃說話時眼風有意無意從林致遠身上掃過,林致遠乖覺地起身:“貴妃娘娘和方神醫稍坐,我就不打攪了。”


    皇帝疲憊地揮了揮手,朱貴妃送林致遠到門外,趁機在他耳邊道:“有方神醫坐鎮,小侯爺往後不用時常往宮裏來。聽說小侯爺要娶親了,有空還是多陪陪新娘子,不然新娘子跟人跑了,你可沒地兒哭去。”


    林致遠笑:“不勞費心,娘娘還是管好娘家人,莫讓七殿下受牽連。”


    朱貴妃站在簷下,陰戾地看著林致遠的背影,咬牙切齒地想:等太後走了,看我怎麽收拾你這個小賤種。敢和我朱家作對,我要讓你比你娘過得還慘千倍。


    她冷笑半晌,轉身往殿內去,那方神醫給皇帝拿脈,已經開了藥方。


    當夜,宮裏傳出消息,朱貴妃找到神醫替皇帝看病,皇帝身子好了大半,翌日恢複早朝。


    大家都覺得朱氏到底勢大,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退讓一步。


    早朝在群臣的期盼下,皇帝果然赦免了朱侍郎,其餘人等也是略微懲治,此事便了了。


    當下有人覺得太過草率,提出異議。皇帝想了半晌,勉為其難地將吏部一幹涉案官員降了半級,分流到其他地方,隻是不再擔任要職。


    朱相國等人紛紛稱讚陛下聖明,但心裏怎麽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當林致遠將朝堂上的事告訴白曉兒,白曉兒莞爾:“是不是你給皇帝出的主意?”


    林致遠道:“皇上性子太過剛硬,不懂迂迴,我隻是提議了一下。”


    白曉兒抿著嘴兒笑:“你臉皮厚,心也黑,等進了官場,那些人肯定不是你對手。”


    林致遠失笑:“曉曉怎麽說的我和奸臣一樣。”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我即便不是純臣,也是忠臣。他畢竟是我舅舅,我不會害他的江山。”


    林致遠握著她綿軟的小手。她的手柔嫩白皙,十指尖尖,指甲粉潤透亮,陽光下有水晶一樣的色澤。


    他將它握在掌心:“曉曉,皇上屬意的吏部尚書人選是師父。因此明天的認親宴會很熱鬧,你要當心。”


    白曉兒點頭:“不用擔心,我應付得來。”


    林致遠自然知道她的本事。隻是情之所鍾,如今他不由自主會為她想得更多,生怕他受到一丁點傷害。


    林致遠用過晚膳才離去。


    白曉兒讓紫蘇燒羊奶,兌上玫瑰花汁子,美美地泡了個澡。


    翌日清晨,她提前半個時辰起來梳妝。


    今天是安家的認親宴,關乎義父義母和林致遠的體麵,她自然要認真對待。


    她年紀小,肌膚幼嫩且沒有瑕疵,脂粉反會汙了顏色。


    她想了想,用勻了珍珠粉的茉莉花麵脂勻麵,然後在兩頰抹上一點桃花花瓣磨成的胭脂粉,整個人就更加嬌豔了。


    紫蘇道:“小姐今天梳個飛仙髻可好?”


    白曉兒搖頭:“梳百合髻,餘下發絲披散下來,用發帶係住。”


    見紫蘇一臉懵懂,白曉兒道:“我年紀小,太華美的妝扮不合適。”


    紫蘇依言給白曉兒梳了百合髻。


    妝扮完畢,安家的馬車就來了。


    白曉兒走到車邊,芙姐兒的小腦袋突然從車簾子裏探出來,她對著白曉兒招手:“姐姐快上車。”


    眼睛又往白曉兒身後瞧:“馨兒怎麽不在?我娘說要讓她一塊兒來呢。”


    白曉兒撒了個小謊:“馨兒昨日看書看得晚了,現下還未起。你呀,小心待會兒犯困。”


    芙姐兒吐了吐舌頭,雖然心裏失望,卻也沒有強求。


    “那改日讓她找我玩,或者我上姐姐家裏往。姐姐不曉得,我們家除了丫頭便是婆子,她們都看不懂書,連我的話也接不上,我不愛和她們一起。”


    這芙姐兒小小年紀,卻有些傲氣,看來是隨了目下無塵的安大學士。


    白曉兒摸了摸她可愛的包包頭,柔婉道:“放心,以後馨兒和我都是你的姐姐,我們陪你玩。”


    芙姐兒十分高興地應了,牽著白曉兒的手不放。


    到了安府,已經來了一些賓客。


    站在花廳外,白曉兒隔著雙麵繁繡屏風,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女眷們正在喝茶說笑。


    芙姐兒拉著白曉兒繞過屏風,走到安夫人跟前:“姆媽我親自將姐姐請來了,姆媽要怎麽獎勵我?”


    安夫人笑了,白曉兒上前見禮。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白曉兒看去。


    眼前的少女穿著銀粉色繡蝴蝶對襟衫,下麵係著銀色細百褶裙。這銀粉色太過嬌嫩,需要極白的肌膚去襯它,一般人不敢隨意穿著。


    而白曉兒不但敢穿,還穿得如此的漂亮,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這丫頭不是鄉下來的,聽說還幹過農活,怎麽皮膚還嫩得像塊水豆腐?”


    不少小姐咬牙暗恨:“老天可真是無眼。”


    礙於安家在清流中的地位,女眷們開始搶著誇讚白曉兒,說她美貌能幹又聰慧,安夫人得女如此是天大的福氣。


    安夫人聽了很是高興,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而她身側的那位衣著華貴的夫人麵色卻十分難看。


    “這位便是芙姐兒的新姐姐,安家的大小姐?”


    夫人語氣冷峭,隱隱帶著敵意。


    白曉兒心中一凜,卻笑得更溫更得體了:“這位夫人是……”


    夫人冷笑:“我姓王,夫君是安夫人的哥哥。”


    原來是安夫人的娘家嫂子。


    白曉兒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怎麽迴事,她福了福身子:“今日竟然勞動舅母親自過來,外甥女實在是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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