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聽了兒子這話,急怒攻心,手指發顫指著白曉兒,竟一頭栽倒。


    白曉兒瞧著汪如笙,驚得說不出話來。


    汪如笙轉頭深深看她一眼,上前將母親挪到榻上,又讓叫仆從去請大夫。


    黃大夫住得離這最近,很快背著藥箱來了。


    幾針下去,周氏悠悠轉醒,瞧見眼前的兒子,一巴掌狠狠扇去,又心疼地摟著兒子大哭起來。


    “娘含辛茹苦送你進學,指望你將來給娘掙個誥命,你怎地如此糊塗,偏要娶個鄉下丫頭,你這是拿刀子戳我的心,倒不如一根繩子勒死我來得幹淨……”


    “娘。”


    汪如笙也急了,咬牙道:“兒子並非不爭氣,兒子也有把握考上進士,您為何一再相逼,定要拆散我和曉兒?您若執意如此,我也隻能砍下這手還了曉兒,往後也不必再提考學做官之言。”


    “你……你……”


    周氏心肝俱碎,一連說了幾個你字,最後嚎啕大哭。


    汪如笙厲聲喚外頭婆子進來,架著周氏上了馬車,又向柳氏和白老頭告罪,說周氏說的不過糊塗話,請他們不要放在心上,這門親汪家定然不退。


    白曉兒盯著汪如笙,一臉複雜。


    記憶中那個天真文弱的書呆子,轉眼就變了。


    到底是她白曉兒識人不清,還是汪如笙變化太快?


    汪如笙上車之前似有所覺,迴頭,琥珀色的眸子與白曉兒的對上。


    他這次沒有躲藏,而是堅定地與她對視,眸中寫滿勢在必得。


    白曉兒脊背一寒,垂下頭去,心裏亂成一團麻。


    汪如笙坐在車上,目光泠然盯著自己的母親,周氏眼神渙散,許久後,突然用力錘了一下汪如笙胸口,崩潰地大叫:“你簡直和你舅舅一個模樣,都是白眼狼,翅膀長硬了就不把我放在眼裏,沒有我何來你們今天……”


    汪如笙任憑周氏撒潑,隻一言不發。


    最後周氏鬧累了,嚶嚶哭泣,又說要去汪家,將這事告訴他舅舅舅母,讓他二人作主。


    汪如笙冷著臉,讓馬車直接迴了汪家,令婆子看好周氏,自己去了七皇子的別館。


    汪家人走後,白曉兒安撫好哭泣的柳氏,坐在窗口想事情。


    白蕊兒見妹妹發呆,過來關切地問:“曉兒沒事吧,臉色怎麽這樣差?”


    “姐,有件事我想問你。”白曉兒抬頭說道。


    白蕊兒見她神情鄭重,忙在她身邊坐下,柔聲道:“什麽事?”


    白曉兒仔細迴想著方才汪如笙的舉動,蹙起兩道彎彎的眉:“姐,你覺得汪如笙……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白蕊兒沒料到妹妹問得這樣直白,愣了片刻,她說道:“我覺是喜歡的。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


    白蕊兒頓了頓:“以往大郎這樣看著周小瑩,方才汪如笙也那樣看著你。”


    白曉兒紅唇一抿,不再說話,白蕊兒覷她臉色,小心的說道:“曉兒,你是不是擔心周氏會給你臉色瞧?


    其實我覺得汪如笙不錯。況且他有才學,將來會考取功名,嫁他總比嫁給村裏那些男孩子好吧。”


    在白蕊兒心裏,妹妹聰明又漂亮,落葉村沒人配得上。


    汪如笙生得斯文俊美,又是讀書人,妹妹嫁給他倒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周氏,婆媳自古就是天敵。隻要丈夫護著,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她又勸:“我瞧他行事是有章法的,有他護著你,斷然吃不了大虧。曉兒,聽姐一句勸,你年齡已然不小,不要再想退親的事了。”


    白曉兒沉默著,幽幽看了白蕊兒一眼,滿腹心事不知從何說起。


    白蕊兒思想保守,若讓她知曉自己和林致遠私定終身,她恐怕會嚇得睡不著覺。


    一連幾日,汪如笙的事就像一塊大石頭沉沉壓在她心上。


    白曉兒夜不能眠,飯食不香,日漸消瘦起來。


    但白家除了她,所有人一團喜氣。


    柳氏就不提了,她一直把汪如笙當準女婿瞧。


    至於白老頭,經了大郎的事,本就氣怯。


    如今見汪如笙對孫女兒如此上心,他隨即想到白家的富貴還得落在三房頭上,為此一反常態,對三房一家噓寒問暖,十分殷勤。


    白曉兒冷眼瞧著,暗自警醒,越發覺得白老頭能屈能伸,心思深沉。


    一日晚飯過後,紅霞滿天。


    白曉兒用木槿花洗了頭,散著頭發在房中寫字。


    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汪如笙撩了簾子下來,後麵跟著幾個仆從,手中托著錦盒。


    汪如笙讀聖賢書長大的,禮數素來周全。


    他先去上房拜見了白老頭和白老太,這才往白曉兒這邊來。


    他今日穿著月白色的書生袍,烏發用同色玉簪挽起,越發顯得麵如冠玉、唇紅齒白,身上那股文弱書生氣卻褪去不少。


    白曉兒起身,目光泠然,嘴角掛著一絲譏誚。


    汪如笙恍若未覺,施施然進到屋內,溫言說道:“曉兒,我和舅舅已經商量好,明年的二月初七是個好日子,屆時我將八抬大轎迎你過門。你且放心。”


    這話不啻晴天霹靂,白曉兒一時氣怔了:“汪如笙,我早和你說過,我死也不會嫁進汪家,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聽不懂人話?”


    她實在不知汪如笙對她的執念因何而起。


    見他如今勢在必得的模樣,她簡直想一掌拍死他。


    汪如笙麵色一黯,隨即恢複如常:“曉兒莫要意氣用事,我母親縱使做了許多錯事,也不會影響我們的婚約。


    自那夜你救了我,我就在想,這或許是天定的緣分。不早不晚,剛好讓我遇見你。


    曉兒,先生說過以我的學問考頭甲不成問題。嫁與我,往後你就是尊貴的誥命夫人。我會盡我一切愛你護你,保你一生無憂。”


    汪如笙看著她,眼中柔情滿的快要溢出來。


    白曉兒卻覺得毛骨悚然。


    她寒毛根根豎起,看到他越湊越近的那張俊臉,一巴掌狠狠扇去。


    “汪如笙你瘋了。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你,更不會嫁與你。你趁早死心。”


    白曉兒氣得推門而去,汪如笙的聲音在她身後涼涼響起:“曉兒,不想嫁我,難道你想嫁那林致遠?”


    白曉兒腳步一頓,迴頭冷冷瞧他一眼,揚長而去。


    汪如笙麵色陰沉立於原地。


    想起七皇子暗衛來報,前段時日林致遠和曉兒交往甚密,甚至在她那裏留宿。


    他們兩人會不會已經……


    汪如笙想到這裏,立刻打住。


    他不能再往下想,他怕他會忍不住,變成像舅舅那樣不擇手段的人。


    待汪如笙走後,大伯母丁氏圓胖的身子從牆角轉出,拍著心口道:“俺滴個乖乖,這不要臉的賤丫頭不光得了汪秀才青眼,居然還和林致遠那小白臉勾搭上了。”


    丁氏咬牙切齒,扭著肥臀,迴屋將這事兒告訴了白老大。


    白老大聽後眼珠子骨碌一轉,道:“大郎他娘,這事兒俺們可得趕緊跟爹透個底兒。那賤丫頭不守婦道,可莫把親事給弄黃了。”


    丁氏聽了百般不願,撅著嘴巴子道:“黃了才好。你忘了她是咋個害大郎的?俺大郎如今在那鳥不拉屎的地兒受罪,你咋一點氣性也沒得,白長兩個騷卵蛋好看哩。”


    白老大被婆娘罵了,嘿嘿地笑:“大郎興許過個幾年就迴了。俺們還得給二郎三郎打算。白曉兒那頭千萬不能輕易得罪。”


    丁氏聽了這話,到底沒吭聲。


    想了想,親自去把這事兒和白老頭說了。


    白老頭自是嚇得不輕,唯恐到手的榮華富貴飛了,想提點柳氏幾句,又因柳氏心無城府,怕鬧僵了到時得罪白曉兒。


    他這個孫女兒主意大得很,心腸又狠,自個在她麵前早就沒了臉麵。


    如今也隻能讓丁氏管好自己的嘴。


    白老頭為著這事兒憋得整夜睡不著覺,精神頭都差了一截。


    白曉兒自然不知那天和汪如笙說的話被丁氏聽了去,還傳到白老頭耳朵裏。


    她在家呆了幾日,最後打算迴鎮上。


    她將帶迴的現銀都給了白蕊兒,大概有一百來兩,讓她幫著給家裏起棟房子。


    如今她們姐妹幾個都大了,白秋生一迴,屋裏已然住不下。


    特別是白蕊兒,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和父親一個屋子住,顯然有些不成體統。


    她還打算給白馨兒請個女先生,那孩子聰明絕頂,是個讀書的好料子,萬不能耽誤了。


    後來白蕊兒提出置幾畝地,白秋生和柳氏勤快慣了,一日也閑不住,在家坐著恐怕會養出病來。


    白曉兒雖然不太喜歡白秋生,但他好歹是自己父親,她便又給了白蕊兒一張銀票,讓她去置辦田地,多的再買幾頭耕牛,或自用或賃給村裏人,隨她安排。


    白蕊兒得了這麽大的差使,打起十二分精神,絲毫不敢怠慢。


    安排好家中事情,白曉兒便迴了鎮上。


    阿牛的手養得差不多了,再住醫館也是無益。


    黃湘玉便帶他搬迴了一品豆花。


    白曉兒托沈思齊在鎮上幫自己尋了一處宅子,花費白銀兩百兩。


    因沈思齊找的宅子很大,院中種了許多花木,白曉兒一人照料不來,又尋人牙子挑了兩個手腳利落、會照料花木的丫頭,如此才算安頓下來。


    至此,林致遠離開清風鎮已有月餘,其間並無一封來信。白曉兒疑竇漸生。


    同時,朱氏的人將清風鎮掘地三尺,也未能找到林致遠,無奈隻能迴京複命。


    在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林致遠迴了清風鎮。


    臨窗寫字的白曉兒眼前突然一暗,抬頭,林致遠正對著她笑,燦爛炫目,如一樹繁花,襯得四周景物黯然失色:“曉兒,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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