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說著眼珠兒一轉,看向白曉兒,一臉誇張地叫道:“呀,俺地個乖乖,俺曉兒從鎮上迴來了哪,怪不得三弟妹做了這麽些好菜。前兩天爹來這邊搭夥,三弟妹就隻燒了茄子和豆角哩……唉,這人老了不是人哪,老公公哪能和賺大錢的閨女比喲。”


    丁氏這話說得誅心,說柳氏隻顧閨女不孝順老公公,這在村裏傳出去可是要遭人說道的。


    柳氏的臉“唰”地白了。


    六歲的白馨兒不依了,跳下凳子大聲說道:“大伯母亂講,娘那天做了肉沫茄子和泥鰍燒豆角,還有蔥段豆腐、筍瓜鴨蛋湯,爺還多吃了一碗飯哩。”


    丁氏哼了一聲,撇嘴道:“反正俺隻知那天沒今兒個菜好。三弟妹哪,你瞧……”


    柳氏頓時明白了丁氏的意思,忙起身讓道:“她大伯母,既來了,加口菜再迴去吧。”


    “三弟妹既然開口了,那俺就不客氣了。這可不是俺要的,是三弟妹讓的。”


    丁氏見目的達到,見好就收。


    她抹了把嘴角,笑嘻嘻地拿筷子夾起菜來:“都是妯娌俺就不客氣了,你大伯和三郎侄兒還沒吃飯,俺給他們夾點子,讓他們也跟著沾點光。”


    丁氏夾了滿得冒尖的一大碗菜,兩隻眼睛還盯著剩下的那些菜瞧。


    白曉兒便說道:“肉都給大伯母夾完了,剩的都是土豆幹子,大伯母是不是覺得葷的吃多了膩人,想換素的吃呀?”


    丁氏聽了忙用手護住碗裏的菜:“你這閨女知道個啥,俺們肚子沒油水就愛吃肉哩,你們平時吃香喝辣慣了,土豆幹子留給你們整好的……”


    丁氏怕白曉兒真那素菜換了自己的肉,扭著磨盤大的屁股轉身推門出去了。


    白馨兒睜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說道:“娘,大姐二姐,大伯母方才哄人哩,她肚子都那麽胖了怎麽還缺油水呀。”


    經她這麽一提,白曉兒幾個頓時想到丁氏圓滾滾的身材,白蕊兒忍不住笑起來,說道:“咱馨兒說得對,下迴她要再來,馨兒就把這話講給她聽,看她還要不要臉。”


    柳氏卻有些不讚同:“你這孩子,一點子吃的又不值什麽,咱家裏現下過得好了,難怪她們會多想。”


    白蕊兒聽了這話,立刻反駁道:“娘,曉兒賺點錢起早貪黑的,還差點被打了板子,為啥要便宜旁人?大伯母若是眼紅,咋不自個兒想法子賺去。村裏好些嫂子都在外頭接繡活迴來做,多少能補貼點家用。大伯母就是懶,難道還有理了?”


    “蕊兒……”


    柳氏見自己稍微提了兩句,倒引來大閨女這麽大篇話來,當下沒了言語。


    雖然她覺得一家人不該分得這樣清楚,但大閨女方才說得在理。


    曉兒賺錢不容易,她當娘的也心疼呢,哪能為了別人委屈自己的閨女呢。


    想到這裏,柳氏豁然開朗,出去端了半碗紅燒肉進屋來。


    方才肉菜被丁氏夾走大半,虧得她多做了些。


    這頓飯三個孩子吃得極開心,柳氏做菜本就不錯,況這迴又不吝惜油鹽,放了多多的佐料,燉的肉別提有多香了。


    吃完飯,白曉兒起身收拾碗筷,柳氏趕忙製止:“好容易才迴來一趟,你好好地歇著,這個讓娘來,省得弄髒衣裳。”


    “娘病剛好,馨兒長大了,馨兒來洗碗,馨兒洗的碗可幹淨了,以前在黃嬸兒的店裏馨兒也幹過哩。”


    白馨兒踮起腳尖,認真地把碗一個個摞起來,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去了外頭。


    “呀,還是娘來吧,迴頭可別摔了碗弄油了衣裳。”


    柳氏剛要追出去,被白曉兒攔住:“娘,就讓馨兒來吧,咱小馨兒能幹著呢。摔兩個碗也算不了什麽。”


    做家務既能鍛煉孩子的自理能力,對大腦和肢體發育也有益處。


    既然白馨兒喜歡,就該放手讓她去幹。


    果不其然,最後白馨兒就把碗洗得幹幹淨淨的,整齊地碼在灶台子上。


    為獎勵白馨兒,白曉兒還多讓她吃了兩塊鬆子糖。


    相比三房的其樂融融,上房那頭悶得快透不過氣來。


    白老頭和白老太坐在空蕩蕩的堂屋裏,桌前就擺著幾個幹黃的窩頭並幾碟醬菜,白老太那邊還有一碗早上沒喝完的黍子粥。


    白老頭臉上瞧不出情緒,咬了硬口窩頭,嚼了半天卻咽不下去。


    窩頭太幹了,幹得咯喉嚨。


    他皺眉。


    這都多少年了,老大媳婦做事還是不用心,至今連個窩頭也蒸不好。


    “老婆子,給俺倒杯水來。”白老頭吩咐著。


    白老太卻啐了一口,重重放下筷子道:“喝喝喝,你還有心思喝水,三房那幾個丫崽子關在屋裏吃香喝辣的,桂花說老三家的今天光是排骨和肉都買了四五斤,一個個地都喪了良心哪……”


    見白老頭沉著臉不吭聲,白老太越說越氣:“還有曉兒那賤丫頭片子,迴了也不來支會一聲兒,哪裏就把俺們放在眼裏了?偏你還給她臉麵,讓她們娘幾個單獨開夥,簡直都沒有個王法了……”


    “別說了,吃都堵不住嘴!”


    白老頭重重拍了下桌子:“沒水就沒水,俺就不信俺連吃個窩頭的牙口都沒有。”


    白老太見白老頭惱了,便收了聲,垮著臉拿筷子在醬菜碟子裏翻來撿去,不一會兒就把個醬菜翻得稀巴爛。


    白老頭許是賭氣,又像是為了證明什麽,硬是一口水都沒喝,把一整個窩頭都吃完了。


    末了他拿起煙杆子,走到屋外的那棵大槐樹旁蹲下。


    老伴兒剛才說的沒錯。


    三房那幾個丫頭翅膀硬了,就沒把自個放在眼裏了。就連向來孝順的三兒媳也變了,變得心狠、不尊老人了。


    人心果然是靠不住的,他還得想出個鉗製她們的法子才是。


    白老頭悶頭抽了口煙,辛辣的煙味兒熏得他鼻子發緊。


    他不是傻子,幾個孫女的小動作他一直瞧在眼裏,卻沒有說破。


    因為他顧著遠在外地的三兒子的情麵,還有白曉兒同汪家的那門親事。


    可白曉兒居然這麽有本事,能不聲不響地和黃湘玉置下“一品豆花”這麽大的家業,實在超出預料。


    得知消息的那個晚上,他夜不能寐,心裏歡喜又擔憂。


    在他眼裏,孫女兒哪怕再好,等出嫁了就是別人家的人。


    那一品豆花不管如何都得留在白家,傳給白家的子孫後人。


    因此在他的授意下,大郎和鳳兒他們才會住到鎮上去。


    曉兒是個聰明孩子,他本以為她明白了自個的意思之後,就會順著台階下來。


    可她卻選擇了和自己對抗。


    明裏答應得好好的,暗地裏卻找那汪如笙當擋箭牌。


    老二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沒瞧出其中的緣故。怕是曉兒許了汪如笙什麽好處,汪如笙才會答應她演這出戲。


    白老頭一聲長歎,煙絲燃盡,已經不能抽了。


    他起身在樹幹上磕淨煙鍋袋子,背著手迴前院走。


    丁氏剛好端著半碗骨頭和白老頭撞個正著。


    白老頭眼睛往她身上輕輕一掃,臉又往下沉了沉。


    丁氏拿袖子抹了油嘴,咧嘴笑道:“爹吃過飯了吧,俺們剛也吃完哩。今兒個飯做得不夠,我和大郎他爹就拿昨兒剩的餅對付了一下。”


    這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反正白老頭自持身份,向來不對兒媳婦說重話,丁氏因此不怎麽怕她。


    這要是撞見白老太,丁氏說不定還會怕那麽一下。


    白老頭瞧了她一眼,啥也沒說,徑直迴屋去了。


    丁氏蠍蠍螫螫地跑迴屋裏,搖醒正在床上打盹兒的白老大:“孩兒他爹,我瞧爹對俺有點不稱心哩,你讓俺今兒個給爹娘做幹窩頭,爹該不會是吃心了吧?”


    “吃心也沒你啥事兒,俺爹的心思你還不懂,他是不稱心那頭哩。”


    白老大朝三房的方向擠眉弄眼,丁氏想了想,也跟著明白過來:“好你個白春生,你可真夠狠的,為著給三房使絆子,居然給你爹吃那種東西。”


    “俺這還不都是為了咱大郎二郎麽?二弟二弟妹是啥人你又不是不曉得,要從他身上拔根汗毛,那可是比登天還難哩。可三房就不同了……”


    白老大得意地笑了:“三弟妹老實,那三個又都是丫崽子,到時他們家的東西遲早是俺大郎幾個的,爹不會任著他們不管。恰好三弟就快迴了,那也是個聽話的老實頭,現在先讓爹給她們個下馬威,到時三弟迴來一發話,難道那娘幾個還敢不從?”


    見白老大信心滿滿,丁氏立馬潑了盆冷水。


    “嘁,那是你不曉得三房幾個丫崽子如今多邪性?我今兒個不過夾了她們一點子肉,一個個恨不得把我吃了的模樣,特別是白曉兒那賤丫頭,嘴比刀子還利,俺差點就著了她的道哩。俺大郎說她古怪著,俺覺得倒像是真的,可別是什麽狐狸妖怪附身的才好。”


    “大郎的話你也信,為著周小瑩那小婊子他連自個姓甚名誰都忘了,一天到晚隻曉得伸手要錢。”


    提起大郎白老大一肚子火,捶著床罵道:“他個死崽子昨兒個還托人帶信,說他拿住了三房的把柄,讓俺再給他點錢。錢錢錢,等他迴了俺不揭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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