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兒想到東西是給林致遠的,便準備推辭。


    黃湘玉卻接過來說道:“你們放心,東西我們會送到。也多謝你們夫人如此細心。”


    白曉兒見黃湘玉應下了,便抱著小花,跟在她後頭出了門。


    待到出了巷子口,白曉兒忍不住說道:“這東西貴重得很,若是打壞了看嬸兒拿什麽陪?”


    “我好好地拿著,哪裏就會打壞呢。”


    黃湘玉迴頭看她一眼,奇怪道:“曉兒,你這段時日老悶悶不樂的,我還怕你存了什麽心事。是不是和林致遠鬧別扭了?”


    白曉兒一驚,矢口否認:“嬸兒別瞎猜,我和他不熟,能鬧什麽別扭?”


    黃湘玉眼神明亮地看著她,語重心長道:“曉兒啊,嬸兒是過來人,有些事比你瞧得明白。這姑娘家嫁人,光長得好看有啥用。林致遠有林大成那樣的爹,怎麽瞧都不是良配。曉兒你主意大,人又能幹,將來不愁花用,還是找個安分的老實人過日子最好。”


    黃湘玉本是好心,白曉兒卻不知怎地突然煩躁起來:“嬸兒說的我都懂。隻是我對他根本沒那個心思,嬸兒今後別在我跟前提他。”


    這是黃湘玉第一次見她發惱,不由怔住,半晌她說道:“曉兒別急,嬸兒知道了。這些東西我幫著送去,你就甭管了。”


    “嗯。”


    白曉兒見可以不去林家了,這才鬆了口氣。


    可一想到林致遠還欠她一個解釋,心裏又悶悶的。


    他那天不明不白強吻了自己,連緣由都沒解釋。


    這幾日非但不露麵,連話也沒捎來一句。


    他到底把自己當什麽了?


    白曉兒板著小臉,麵上表情變幻。


    黃湘玉走在前頭,時不時迴頭瞧她一眼,她都沒發覺。


    走進雨花街,太陽恰巧出來了,金色暖陽傾瀉而下,薄霧已然散盡。


    鳥聲啾啾,人聲沸騰,又是新的一天。


    白曉兒鞋底踩在青石板鋪就的路麵上,腳步發虛。


    她和黃湘玉在安府一夜沒合眼,此時困意湧上來,恨不得靠著個柱子都能睡著。


    “曉兒,先吃點東西吧。”


    黃湘玉提議。


    她們便在巷口的包子鋪買了幾隻大肉包,邊走邊吃,等到了一品豆花門口,瞧見白老四坐在門口的石墩兒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發呆。


    “四叔這麽早就來了,還沒吃早飯吧。這是袁大頭的鮮肉包子,還熱乎著,四叔快嚐嚐。”


    白曉兒把剩下的兩隻包子遞過去,白老四接過,卻沒有急著吃。


    “曉兒,蕊兒讓我給你帶句話,讓你有和黃嫂子趕緊迴趟村裏。”


    “四叔,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白蕊兒這當頭催自己迴去,白曉兒心裏有點不好的預感。


    白老四卻抬眼看了下黃湘玉,吞吞吐吐道:“黃嫂子……黃嫂子夫家那邊來人了。”


    “他四叔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誰來了?”黃湘玉一臉緊張。


    “說是黃家村的黃老太爺,黃大哥的二祖父,阿牛的太爺爺……”


    黃湘玉聽到黃老太爺的名號,昔日種種浮上腦海。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差點栽倒在地。


    白曉兒趕忙扶住她,同白老四一塊兒將她攙進屋:“嬸兒你別嚇我,到底怎麽了?”


    黃湘玉緩過氣來,白著臉,一把抓住白曉兒胳膊:“曉兒我要趕緊迴去,你快去叫車來。”


    “好,嬸兒別急,咱這就叫車迴家。”


    白曉兒給了白老四一兩銀子,讓他去叫輛馬車過來,又倒了杯熱水給黃湘玉,自己趕緊迴屋收拾出兩個包袱來。


    黃湘玉隻喝了半杯水,白老四叫的馬車就來了。


    白曉兒鎖上門,把小花托付給隔壁賣水粉的王氏,讓王氏給小花熬藥,又請她盯著點自己這邊。


    王氏了然一笑,眨眨眼兒:“你且放心去吧,迴頭我給你們門上拴把大銅鎖。”


    白曉兒謝過王氏,撩起簾子鑽進了馬車。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動了起來,向著落葉村馳去。


    路上黃湘玉沉默著,時而咬唇,時而皺眉,憂心忡忡的模樣。


    白曉兒礙於白老四在,不好多問,隻擔心地瞧著她。


    到了落葉村,黃湘玉讓白曉兒迴白家去,自己一人迴了院子。


    這件事兒,黃湘玉顯然不想讓自己曉得。


    白曉兒站在槐樹底下,朝黃家那邊瞧了瞧,最後從後門進了院子。


    快一個月沒迴家,晌午的院子裏靜悄悄的,隻餘細微的蟲鳴聲,暖風一吹,送來脈脈花香,白曉兒心中打鼓,居然生出一絲近鄉情怯的感覺。


    “娘,馨兒,姐,我迴來了。”


    白曉兒推門進來,屋裏三個人此刻都轉頭看向門口。


    看到白曉兒,白蕊兒和白馨兒同時起身碰到了凳子,柳氏則激動得繡花繃子都掉到地上,衝過來一把摟住她,心肝肉兒叫個不停。


    “娘的小乖乖終於迴了,快讓娘瞧瞧。”


    柳氏抱了白曉兒一會兒,拉過她的手,從上到下將她仔仔細細打量,眼裏噙著淚花:“瞧俺曉兒都熬瘦了,下巴也尖了,顯是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哩。”


    柳氏總是這樣疼愛孩子。


    在她身邊,自己總能感到滿滿的母愛,仿佛外麵那些煩惱都不值一提。


    白曉兒鼻子微酸,搖頭說道:“娘,哪有啊,我在鎮上吃得好喝的好,腰都粗了一圈,以前的衣裳都嫌小了呢。”


    柳氏輕柔地撫摸著女兒的麵頰,滿臉心疼:“曉兒,你別瞞著娘,那些事兒娘都曉得,那天村裏人說你險些在衙門吃了板子,娘差點都給嚇死,這才曉得做生意不容易……依娘的主意,如今家裏也還過得去,這生意咱就甭做了,或者幹脆給你黃嬸兒。你爹下月就得迴,娘身子骨也好了。你不如好好將養將養,安心在家繡嫁妝。”


    柳氏的提議白曉兒自然不能苟同,她當下嘟起嘴,拉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娘,這可不行,我還要給家裏買田地起大房子呢,這才哪兒跟哪兒呀。”


    柳氏蹙起兩道細眉,不讚同道:“曉兒,娘從未想過大富大貴,隻要俺們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不比什麽都強。”


    “是,是,娘說的我都知道呢。”白曉兒打著哈哈。


    包子娘某些時候特別執拗,勸都勸不動。


    她不想繼續糾結這個話題,便從包袱裏拿出她早就準備好的東西來給她們看。


    “娘,馨兒,瞧瞧我給你們帶了什麽好東西。”


    白曉兒拿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彩衣木偶給白馨兒。小木偶梳著漂亮的發髻,眉眼栩栩如生,做得十分精致。


    白馨兒見了,高興得不得了,立刻抱到懷裏:“二姐,這個娃娃好漂亮呢,馨兒喜歡。”


    白曉兒寵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又拿出玫瑰餅、鬆子糖、炸糖饊子等小零嘴兒出來放進盤子裏。


    白馨兒見了吃的,丟下娃娃想抓糖吃,白曉兒卻把盤子舉得高高地,認真地對她說道:“這個現下不許動,等我考過你的算術才能吃。”


    “二姐,我現下每天都在學算術哩,不信你可以問大姐。”白馨兒盯著那盤子裏的吃的,撅著小嘴說道。


    白蕊兒見白曉兒如此教妹,覺得好笑:“馨兒的確很用功呢,算的賬又快又好,比我強多了。”


    白曉兒這才放下盤子,又把給柳氏帶的東西拿出來。


    她給柳氏帶了一盒茉莉珍珠麵脂,是王氏那天送給她的,她沒舍得用。香粉、螺子黛、胭脂各一盒,外加兩塊衣料,銀簪子兩根、圓靶鏡一麵和金丁香一對。


    “娘,這是我特地給你買的,娘喜歡嗎?”白曉兒獻寶似地說道。


    柳氏猛然瞧見這麽些東西,想到閨女賺錢不易,更覺得心疼:“你這孩子咋個亂花錢哩,這些東西……娘根本就用不著呀。”


    “娘還年輕就該打扮打扮。二伯母比你還大三歲,都比娘愛漂亮呢。”


    “你二伯母是城裏姑娘,顯年輕,娘哪能跟她比。”


    柳氏連著擺手,白曉兒卻不由分說按她坐下,將那副金丁香給她帶上。


    又取螺子黛給她細細地描了眉,再在兩頰和唇上點上一丁點胭脂。


    經過兩個多月的將養,柳氏臉頰豐腴了,膚色白皙起來,人瞧著比先前年輕了許多。


    她本就是個美人胚子,如今稍加打扮,看起來比之前何止年輕了十歲。


    “娘,您瞧瞧。”


    白曉兒把鏡子舉著讓柳氏自己瞧。


    柳氏瞧見了鏡子裏的自己,猛地怔住。


    鏡中的婦人杏眼瓊鼻,彎彎娥眉淡掃,倒和自己剛出嫁幾年的模樣差不離。


    “娘真漂亮。”


    白蕊兒讚歎:“果然一點兒也不比黃嬸兒差呢。”


    白曉兒笑道:“這還沒敷粉呢,等明兒我給娘塗上麵脂擦點粉,再換上新衣裳,那才叫漂亮。”


    柳氏羞得低下頭,有點不自然地說道:“都三個娃兒的娘了,打扮成這樣可怎麽幹活兒呢?”


    白蕊兒笑道:“娘這樣打扮很好看,我們都喜歡娘漂漂亮亮的哩。”


    白馨兒含著一嘴的糖饊子,爬到柳氏膝蓋上,摟著她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娘美美,馨兒也喜歡美美娘。”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柳氏悄悄抹去眼角的淚花,挎上籃子,領著蹦蹦跳跳的白馨兒出門買肉去了。


    閨女好容易才迴來,她當娘的自然要好好露一手,給閨女做點好吃的才行。


    屋裏這下隻剩白曉兒白蕊兒兩人。


    白曉兒問白蕊兒道:“姐,你火急火燎地叫我們迴來,黃嬸兒家到底出什麽事了?我問她她也不肯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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