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與其白蕊兒想東想西,不如現在和她挑明。


    好在古人都信鬼神之說。


    白蕊兒果然也信了,頓時一臉虔誠地對著上天拜了又拜:“曉兒,這是菩薩瞧你可憐,才特特顯靈了。這事你不可告訴其他人,菩薩要是生氣了把福氣收迴,可就不靈了。”


    白蕊兒說完,簍子裏頭突然傳來一陣動靜,嚇她一跳。


    “呀,魚不是死了麽,咋還會跳?”


    “姐,這些魚隻是被你砸暈了,等拿迴家就得醒了。”


    姐妹倆一路說著話兒,到了家門,大伯母丁氏袖手站在院門口,眼巴巴往這頭瞅,顯然瞧見她們有一會子了。


    白蕊兒惦記著簍子裏的魚,下意識地拽緊背帶。


    “蕊兒大侄女,你和曉兒幹啥去了,咋才迴哩?”


    丁氏在風口站了許久,邊跺腳邊抱怨。


    又瞧見白曉兒手裏的棒槌,便以為她們是洗衣裳去了,撅起嘴:“你們去河邊咋個也不早說,我那兒還有幾件衣裳要洗呢,都是你三郎弟弟的。”


    白曉兒沉下臉:“大伯母,你找我們有事?”


    丁氏滿臉堆笑:“你三郎弟弟胃口不好,就想吃雞蛋哩。”


    “想吃雞蛋去找奶奶要,跟我們說有啥用。”


    她今天瞧得真切,三郎吃得比自己都多,光肥肉片子就吃了三四塊,現在囔沒胃口?誰信!


    丁氏忙攔住白曉兒:“二侄女,你又不是不曉得你奶那個人,把個吃的把得比自個褲襠還緊,俺三郎還是她嫡親孫兒,一年到頭都吃不著她幾個蛋,隻有鳳兒有那福氣。我知道你娘那裏有,你就勻幾個俺唄。”


    “對不住,我家沒雞蛋。”白曉兒道。


    丁氏狐疑地瞧著她:“你別瞞俺,俺是親耳聽爹說的,要給你們三十隻蛋哩。”


    這丁氏,居然聽牆腳。


    白曉兒又氣又好笑,既然她這麽饞,自己不如給她指條明路:“大伯母,想吃雞蛋哪就去那邊看看,說不定還能趕上。”


    白曉兒指著灶房。


    這會子是姑姑白嬌鳳吃零嘴的時辰,方才灶房裏飄著煙,說不定是白老太在給白嬌鳳加餐。


    丁氏將信將疑地去了灶房,一推門見白嬌鳳捧著個碗坐在小馬紮上,正在吃紅糖煮雞蛋。


    丁氏當下饞得口水直流,又氣又妒,要奪白嬌鳳的碗,


    姑嫂兩個鬧將起來,把個灶房弄得兵乓響。


    白曉兒遠遠聽到罵聲,和白蕊兒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柳氏在屋裏也聽到動靜,見閨女迴了,忙問道:“曉兒,外頭咋地了,我像是聽到了鳳兒在叫。”


    “沒事呢,娘,姑哪天不是這樣的。您先瞧我們抓的魚。”


    姐妹倆個一起把把歡蹦亂跳的魚倒進木盆,柳氏和白馨兒驚得目瞪口呆。


    “曉兒,這麽些魚,都是你們兩個……抓的?”


    “是啊,是我和姐一塊兒抓的。”


    “你……你們是咋抓到的?”


    白曉兒便將菩薩托夢的故事告訴柳氏一遍。


    柳氏聽後愣了半晌,忍不住流淚:“謝天謝地,菩薩保佑,俺曉兒算是苦盡甘來了。隻是娘不爭氣,累俺閨女受罪,水這麽涼,要掉河裏可怎麽得了。”


    “娘別擔心,有菩薩保佑我呢。”


    “曉兒,托夢的事兒斷不能說出去,要是菩薩怪罪下來就糟了。就是你爺奶那裏……也最好不說。”


    柳氏和白蕊兒果然是母女,連說的話都一樣。


    白曉兒應了,見時候不早,自告奮勇拎著魚去屋後忙活。


    屋後的土灶正對著院牆,南麵又圍了半麵籬笆,在裏頭燒夥不會被人瞧見,正合她意。


    她本想把魚養兩天吃新鮮的,但想起丁氏和白老太母女,怕節外生枝,最後把魚都殺了。


    這時候,白蕊兒換掉抓魚時弄髒的衣裳,拔了兩根水靈靈的大白蘿卜過來,魚已經被白曉兒剖肚去鱗,收拾得幹幹淨淨。


    白蕊兒側目。


    白曉兒又氣定神閑地拿過滴著水的蘿卜,利落地切成滾刀,又切了一碗細細的香菜沫兒。


    因她很少用土灶,有點掌握不好火候,白蕊兒便幫著生火。


    等油一熱,薑片入鍋煸香,碗大的魚頭倒入鍋中,待魚頭微黃,白曉兒倒入半鍋井水,水滾後加入蘿卜塊和蔥段,蓋上鍋蓋,隻等水開就好。


    趁空檔,白曉兒又收拾起小魚來。讓她驚喜的是這貧窮的村子裏居然還有花椒粒這樣的東西,加在粗鹽裏醃魚再好也不過了。


    不多時,魚湯特有的鮮香沿著鍋蓋氤氳開來。


    小妹白馨兒隔著窗子聞到香味,噠噠噠地跑出來,小辮兒一晃一晃。


    “二姐你做了啥,咋這香啊。”


    “二姐做了魚頭湯,一會兒就好了,馨兒想吃嗎?”


    “想吃。”


    白馨兒咽著口水:“馨兒上次吃魚還是前年,在姥姥家,就吃了這麽一點。”


    她用細細的小指頭比劃了一下,白曉兒眼底寒芒乍現。


    莊戶人家雖窮,卻靠水,魚算不得什麽金貴東西。


    柳氏好歹是家裏的主勞力,白馨兒卻吃不好穿不暖的。


    白家這些人實在太可惡了。


    白曉兒憤憤地想著,湯又滾了,乳白色的霧氣撲麵而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眼疾手快撒了把香菜沫兒上去,加了鹽巴,魚湯便端上了小桌子。


    三房幾口人從未見過這樣乳白醇香的魚湯,都盯著碗,舍不得動口。


    白曉兒催促:“涼了就該腥了,你們都嚐嚐我的手藝。”


    “哎,娘先嚐。”柳氏不忍拂了閨女的意,忙捧起碗喝了一口。


    白蕊兒和白馨兒也跟著喝起來。


    “咋樣?”白曉兒問。


    “二姐,好好喝呢。”白馨兒咂著嘴。


    柳氏也一臉驚歎:“曉兒手藝啥時候變這麽好了,簡直比王廚子做的宴席還好。”


    “好吃就多吃些。明兒個我給你們做魚丸子,那個才叫鮮呢。”


    這頓飯,娘四個把一大鍋魚湯和一缽雜糧飯吃了個底朝天。


    特別是白馨兒,平時虧得很了,一連喝了三碗湯,直到肚子實在撐不下了才停。


    “娘,這魚還有多的,我想給黃嬸兒送點過去。”


    吃完飯,白曉兒突然想起那位送豆沙酥餅的漂亮小寡婦來。


    柳氏忙道:“啊,是該去的。你黃嬸兒平日老是幫襯咱,你趕緊挑兩條大的給人家,和你姐一塊兒去。”


    “哎,我省得。”


    白曉兒應了,柳氏又支吾道:“還有,也給上房那邊送點,你奶和姑……也愛吃魚哩。”


    其實柳氏吃飯的時候就一直惦記著公婆,想送點魚湯去上房。可瞧閨女們吃得香,她張了幾次嘴,硬是沒提。


    白曉兒心中歎氣。


    善良孝順固然好,可在白家這樣的人家是行不通的。


    吃一塹長一智這個理兒,柳氏活了三十多年都愣是沒弄明白,怪不得會處處吃虧了。


    “娘,不是我不想給那邊送,魚就這麽點兒,給了爺奶,大伯母又得不高興。都給了他們,黃嬸兒那邊就沒有。況且要讓奶奶知道我們送魚給黃嬸兒,說不定又會鬧一場。”


    “唉,也對。”


    見閨女的話有理,柳氏歎氣,卻不再堅持。


    白曉兒便在剩下的幾條魚裏挑出兩條大的,想了想,又拿起準備明天做魚丸子的青魚身子,一同擱竹籃子裏。


    送人也得也有點拿得出手的東西才成。


    魚沒了,再去抓就是了。


    黃嬸兒對她家有恩,她必須好好感謝人家。


    到了隔壁,黃寡婦家剛吃完飯,母子倆正在收拾屋子。


    見到白曉兒姐妹來了,黃寡婦很是高興,放下抹布,趕緊讓兒子阿牛倒水。


    “嬸兒,我們剛吃了飯不喝水,快別讓阿牛弟弟忙活了。”白蕊兒說道。


    白曉兒趁機打量黃寡婦。


    她今天穿了身淺碧色棉布衣裙,烏油油的頭發挽成個篡兒,袖口束起,露出一小段潔白的藕臂,指甲亦修得整齊。


    再觀屋內處處規整,幹淨明亮:床上掛了天藍色碎花布簾,桌子上擺著隻粗瓷瓶,插一束嫩黃的迎春花。


    這黃寡婦是個既會過日子,又有生活情趣的女人。


    白曉兒不由越發佩服起她來。


    “正巧你們來了,我準備收拾完了去你家瞧瞧。你們娘昨兒個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子就病得下不來床?到底咋迴事?”黃寡婦一臉關切。


    白曉兒想了想,覺得這事兒也瞞不住,便把昨日那段公案告訴黃寡婦。


    黃寡婦聽了,氣得大罵:“不要臉的老夜叉,連親孫女兒一點子吃的都要奪,還算個人嗎?今天那老東西在門口罵,說你娘花了好些銀子吃藥,我本想辯幾句,想到你娘又是那麽個性子,後來就算了。要早知道是這麽迴事,我當場就得啐她一臉……”


    黃寡婦罵得痛快,白曉兒心裏的憤懣去了不少:“嬸兒快別氣了,我娘也算因禍得福,因著這事兒爺讓我們單獨開夥,還給了好些米麵哩。”


    “你爺總算幹了迴人事。”黃寡婦仍舊氣咻咻的,又叮囑她們:“迴頭抓藥的錢要不夠了,嬸兒這兒還有,你們盡管開口,可別不好意思。”


    白蕊兒既感動又慚愧,麵上火辣辣的:“嬸兒,這怎麽成,上次借你的錢還沒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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